微光【破镜重圆】

　　林恕觉得他一定是加班太多产生了幻觉，不然为什么会在公司周围看见本该正在美国读书的前男友？
　　“我好像该请年假了。”
　　“啊？”
　　于乐迷茫地从笔记本里斩不断理还乱的excel表格中抬起头，还沉浸在刚刚两个坏人想毁她师父清白，她势必查清真相的莫名热血里，没发现林恕微妙的情绪变化。
　　“最近就要请吗？”
　　林恕回过神来，觉得认错人也情有可原，不一定就是精神衰弱。
　　况且这个点来上班，指不定又是楼里哪家公司老板的少爷。
　　既然是少爷，自然都有点像，穿搭、动作、气质，离得那么远，看不清楚也是正常的，于是心安理得地岔开话题，
　　“没有，过期前再说吧。”

　　于乐感觉林恕不太对劲，一头雾水正要问他怎么回事，短促而悠扬的钢琴乐突然响起打断了她，是林恕的电话铃声。
　　“喂，你....”
　　电话那边的人很急，林恕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林哥！你今天在公司吗？救救我！”
　　“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林恕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问，“你都要当副部长的人了，还轮得着我救你？”
　　“快别开玩笑了，这个客户要搞死我。”
　　“怎么了季老板，还有你拿不下的客户？”

　　来电话的是季宇，林恕的发小，一路从中学到大学都跟他在一个学校，虽然一直不同班，但也没影响两人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不同于林恕走的专业路线，季宇发挥自身优势，毕业后就直接选择了客户关系岗，后来阴差阳错又和林恕来到了同一家公司，负责承揽项目。
　　由于擅长与客户沟通加上人脉又多，乘上前两年金融市场起飞的东风，很快帮公司拉到不少大项目，也因此飞速升职，马上出任投行部的副部长之一。

　　“还真有，那个客户需要专业的人去沟通，这我不就只能找你帮忙了嘛！”
　　“什么意思？”林恕拿着电话站到窗边。
　　季宇长叹了一口气，“这客户太难伺候了，我忙前忙后联系了一个多月，本来他们董事长都没问题了，然后总裁突然来了，在会上问我们懂技术吗，不懂怎么跟他讨论。这你受得了吗，我要是懂技术我能在这跟你聊？不是，你笑什么？？”
　　“咳....没什么，”林恕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所以呢，是做什么的公司？”
　　“啧，你就是看我笑话。”季宇懒得跟他贫嘴，直接扯回来话题，“做人工智能和AI算法的，我一想，嘿，这不是你老本行吗！”
　　林恕正色道：“你把资料发我看下，我可以帮忙，但是不保证能帮上忙。”
　　“没问题，有你这句话哥们就放心了，”季宇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给你发地址，下午就辛苦林保代跑一趟了。”
　　林恕：？
　　“哪天下午？”
　　“三顿饭，你选吃啥。”
　　“成交。”
　　“全世界最好的林哥，么么哒~”
　　季宇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说话语气也变得轻快，不过林恕只惜字如金地送了他一个字：“滚。”

　　林恕挂掉电话，顺手打开季宇发来的资料。
　　现在已经快到中午，距离下午并没有太多准备时间，他不想损害职业名声又坑了发小，只好让于乐先去吃饭，自己留下继续浏览材料。
　　不一会，林恕从电脑间倏地抬起头——
　　季宇这次的客户是明昼科技，近两年发展势头最猛的AI算法公司，通过其遥遥领先的技术缔造了商业界和技术界的共同神话，有着极高的市场关注度。
　　这样的公司开始竞标，想必有无数投行向其抛出橄榄枝，挤破头地想成为这颗闪耀新星的保荐方，经手这个大项目不仅能留下满手的金子，被这光辉关照过后更能在公司发展史和个人职业道路都留下一笔可圈可点的功绩。
　　这“卖人玫瑰，手留余香”的活谁不想要呢？
　　可既然谁都想要，又岂能容易得到？
　　林恕心说，这没谱的东西坑了他一个大的，难怪零帧起手就是三顿饭。可都答应了，要是再反悔倒显得自己不够意思，只好边看材料边决定晚上去“必吃榜”上找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狠狠吃他一顿。

　　午饭后，林恕打开季宇发的位置，发现就在诚芯附近的写字楼里，连车都不用挪，直接倒腾两条腿就过去了。
　　他发消息确认了下午会议的时间，又钻到上午的咖啡店里看材料。
　　午后三点，林恕准备出发，看着导航的方向，一种奇怪的预感涌上心头。
　　统共五分钟的路程，他戴上耳机选择歌单随机播放，打算在路上整理一下思绪。
　　可烈日炎炎，他刚走出去两步，什么预感都给烤干了，那想法一闪而逝，他也懒得再琢磨。

　　他走近定位上的写字楼，感应门自动打开，凛冽的冷气卷着干爽清新的空气迫不及待扑面而来。
　　刚走进去，衬衣绵绸的布料就凉丝丝贴着他的后背，泛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大楼老板一定是个不缺钱的，一楼大厅空调都开这么足，装潢也华贵而低调——正午阳光斜照进写字楼，透过设计师和工匠精心打造的玻璃幕墙，被切割成形状各异的几何图形，投射在暗灰色调的大理石地砖上。
　　他给季宇发消息，没多久便有人来接他。
　　身着干练西装长裤的女人踩着尖头高跟鞋，快步走来迎接他，“您就是金海投行的林总吧，欢迎莅临明昼科技公司，我是董事长秘书，李董和季总都在楼上会客厅，我带您上去。”
　　“麻烦了。”林恕颔首，和董秘一起上了电梯。

　　会客厅在大楼顶层，宽敞明亮，落地窗视野开阔，能将S市内环最繁华的商业街区尽收眼底，看得出在装修布置上花了不少功夫。
　　董秘敲门进去时，两个男人正坐在面对门口的沙发上激烈地讨论，其他一圈人都静静听着。
　　那两人听到声音一起看过来，其中一人正是季宇。
　　他热络地起身给在场各位重要嘉宾做介绍，依照惯例，先给贵宾介绍，
　　“诸位，这是我司的明星保荐代表人，林恕。”
　　林恕生得白净，虽然不苟言笑总显得有距离感，但也是副显年轻的相貌，季宇身旁的男人不禁赞叹：“真是年轻有为啊！”
　　这场面话林恕只当耳旁风，冲那人点头致意，等发小给他介绍客户时顺手从董秘手里接过杯茶水，正侧耳提神准备速记这圈尊贵的vip，却只听他道：“小林总，这位是明昼科技的董事长李海华，这位是年轻有为的总裁，段临辰，这位是......”

　　等等，段什么？
　　后面的话，林恕通通没听进脑子。
　　他顺着季宇手指的方向，才注意到进门几步的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个高大的男人斯文端正地坐在面朝落地窗的单人沙发里，即使坐着，笔挺的西装也勾勒出匀称的肌肉线条，显得身材极好。
　　林恕刚好站在沙发并排处，没看见男人的脸，他努力忽视狂如擂鼓的心跳，缓缓转过身看向他。
　　男人五官硬朗锐利，眼窝极深，眉骨在顶灯下投出一片阴影，显得目光深不见底，是骨相很突出的长相。
　　此时正一眼不错地看向他。
　　林恕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不自觉攥紧了手——
　　这不是他失联多年的前男友又是谁？

　　此刻，季宇刚完成一轮冗长的点兵点将，正无比从容地品着手中凉茶，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只等众神归位助他拿下项目。
　　但林恕手里的纸杯没禁得住突如其来的力道，皱得变了形，温水在杯中你推我搡最后还是整齐地蹦跶出来——泼了面前男人一裤子。

　　林恕一时间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此情此景都不太真实，像在做梦。
　　甚至要忘了这一趟是来干嘛的，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这实在是个进退两难的场景。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答应季宇来蹚这浑水，如果他不来，今天就不会和段临辰这冤家狭路相逢，还一见面就湿/了身。
　　尽管不是他湿，但是场面总归不算体面，围坐在高档真皮沙发上的商业精英们都愣住了，一时间出奇得安静。

　　“抱歉，我去拿纸。”林恕总算是没有愣住太久，赶紧道歉去找卫生纸。
　　董秘不愧是跟着老板出入大场面的人，往帅气多金的钻石王老五身上泼水继而误打误撞单地相识，这种事不说三天两头有，她也遇到过几回。
　　她转身精准一捞，就拿起桌子角落里的实木纸巾盒，递给林恕和段临辰。就是她没想明白，这俩人有必要搞这一出吗，都是一张沙发上谈生意的人了？

　　林恕找纸没赶上趟，这时利索地抽出五六张纸巾，摞在一起叠好递过去。
　　段临辰没动，也没伸手，只是抬眼睨着他。
　　林恕也没动，他觉得直接上手擦前男友的裤子怎么想都不合适，可段临辰这又是耍什么少爷脾气呢，自己还能读懂他眼神不成？
　　董秘纳闷了，怎么到肢体接触这一步反而退缩了，段总这张帅脸难道叫人下不去手吗？
　　季宇也在心里嘀咕，这小子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时间也就过去几秒，各种念头在众人脑子里各怀鬼胎地转了一轮。
　　旁边沙发有个人站起来，恭恭敬敬道：“段总，我来给您擦下吧。”
　　此人大概是段临辰的手下，看林恕和董秘不方便帮忙，便要走过去接林恕手里的纸。
　　但林恕不知道突然哪根筋搭错，在心里矫枉过正地想：在座的人又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什么情什么怨都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有什么可尴尬的？
　　于是他豁出去了，弯腰就要亲自去擦。

　　可快要“摸到”段临辰的大腿时，一只手拦下了他。
　　段临辰的手修长而有力，握住他的手便动不了分毫，他挣了两下没成功，也不再坚持。
　　即使厅内空调凉飕飕的，那只手皮肤的温度也偏高，像个烤了火炉的毯子裹着他，让他背后快要渗出汗来。
　　又僵持几秒后，段临辰终于松手拿过纸，一锤定音道，
　　“没事，我去办公室处理一下，你们继续。”
　　他起身离开会客厅，那走了半道的人悻悻坐回去，林恕也收回手直起腰，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捡了个空位置坐下。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李董事长已经默默把林恕划分到了“小白脸”这一挂里，开口也没有之前那么客气，笑眯眯地开口，
　　“老季，林总年纪轻轻，我看这次也未必能拿下段总！”
　　季宇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面上还是陪着笑道：“我看啊，也未必不能，林恕是我发小，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项目经验很丰富。”
　　“那就祝你们好运吧，我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小段他技术出身，轴得很，非说不懂业务的人做不好保荐，”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看似打了个圆场，实则话锋一转为后续真要合作时谈价格做铺垫，也留了个后手，“要我看啊，做投行也不需要什么太专业的能力，主要是有牌照有签字权，收的也就是个签字费，对不对？”
　　季宇正打算开口绕弯子，和这千年的老狐狸比比看谁更会玩聊斋，却被平时遇到生人三棍子闷不出个屁的发小抢了先，
　　“李董，我们收的虽然是签字费，但也不是谁的签字费都收，”林恕慢条斯理地说，“幕后工作看着不起眼，但凡是想要在上交所敲钟的，没有这个过程谁也去不了。”
　　季宇配合地点点头，“是啊，这其中的难处，只有咱们一线的兄弟懂。”

　　他坐过去揽住林恕的肩膀，正要从道德制高点出发再讲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会客厅的门又被推开了。
　　段临辰去而复返，却没有换掉打湿的西装裤，大概是去卫生间擦了个半干。
　　他站在门口，目光冷冷地扫过勾肩搭背的林恕和季宇，过了半晌才回到刚才的沙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