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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屋
那栋楼像一块瘢痕,嵌在城市边缘的灰色地带。破碎的玻璃、剥落的墙皮、暴露的钢筋,仿佛被时间啃噬的骨骼。周围的建筑已废弃多年,唯独它偶尔透出一丝光亮,像一只溃烂未愈的眼睛,在夜里滴着脓水。
我们小队接到的任务是调查这家三口的“失踪案”。没人知道他们何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只知道,他们曾经住在这栋楼里——父亲是一位脑外科医生,曾在市中心的大医院工作,手术时喜欢戴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他的手术刀总是擦得锃亮,手法干净利落,被同事戏称为“神经雕刻师”。但他曾在最后一台手术中,违反常规,在病人脑部留下了一枚不属于医疗流程的“标记物”,理由是“为了研究大脑深处未被开发的秘密”。
妻子是他的护士,常年陪伴在他身边,沉默寡言,如影随形。有人说,她在事故后的尸检室里,曾用解剖刀仔细剥离过一具刚刚死去的婴儿头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只是在修剪一株枯萎的植物。
那七岁的小女孩,皮肤苍白,双眸漆黑得没有一丝杂色。她常穿着一件白裙子,坐在阳台边摆弄着刀片、针筒和废弃的卡牌。有邻居偶然看到,她会把卡牌摆成一个奇怪的笑脸图案,然后盯着它傻笑,仿佛那是某种召唤仪式的一部分。
我们进入那栋楼的第一层时,地面上就摆着一张用卡牌拼成的笑脸。那笑脸扭曲得像被刀划破的皮肤,眼睛的位置正好由两张“黑桃A”拼成,像是黑色的洞口,无声地凝视着我们。我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地伸手去拿那两张“眼睛”的卡牌。触碰到那一刻,我的指尖像被冰冷的手攥住,微微发麻。那张卡牌似乎在颤动,像一块心脏在床单下缓缓跳动。
我把“眼睛”卡牌带了出去当作线索,其他队友则上了二楼去“沟通”——可他们回来时神色木然,说楼上的房门后封死了,用砖头和水泥彻底堵住,像是一口封死的棺材。沟通失败,我们不得不撤离,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消毒水与腐肉混合的气味,似乎一直缠绕在鼻腔深处,无法散去。
我们刚离开楼不远,队友突然停下脚步,盯着那栋楼的窗户。他低声说:“他们三个还在……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笑。”
我忍不住回头看,透过厚重的夜色,那栋楼的窗户像一面面深渊之镜。果然,二楼的阳台上,小女孩站在窗台边,白裙子在风中微微晃动,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们。紧接着,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他轻巧地从二楼翻到一楼,像是一只无声的怪物。他的动作不再像人类,而更像一场无声的流体运动——他从二楼跃下,落在一楼巷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像一名准备动刀的外科医生。
他转头看向我们,目光穿透夜幕,像手术刀划开皮肤,冰冷而精准。他突然起步,速度快得像是被时间切割过的画面,直线扑向我。脚步声像刀刃刮过瓷砖,一下又一下。
我想跑,却发现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住,每迈出一步,就像在深水中挣扎,迟缓而无力。我拼命想和他对话,试图用语言去阻止他的疯狂,可他像是听不见,或者根本不在乎。他的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憎恨,只有一种冷漠而专注的“研究者的渴望”。他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缓缓抬起,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一层冰冷的光晕。
我逃到车行道上,期望一辆疾驰而过的车能把我撞醒,结束这场噩梦。可每当车临近,我的身体就像幽灵一般被抽离、漂浮,总是错开那刹那的冲撞,就像梦境里故意设置好的陷阱——醒不过来,也死不了。
最终,他在我耳边低声呢喃:“还不醒吗?再不醒,就要留下来陪我了……”
他举起手术刀,抵在我额头正中,那笑容像是剖开脑叶时的平静,像是看着一个实验体逐渐停下心跳的欣慰。笑声一下一下渗入耳膜,像刀刃切割神经的细微声响。
但就在这最后一刻,我拼尽全力挣扎,意识像被一道强光撕裂般猛然绽开。眼皮剧烈跳动,身体忽然恢复了重量,我猛地从地面坐起。空气冰冷刺骨,胸口的心跳急促且沉重,梦境的阴影尚未散去,却终究无法再束缚我。
我睁开眼,看到熟悉而现实的天花板,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那场梦境如同一场凝固的噩梦,虽然还在脑海里残留着那个医生阴冷的笑容和手术刀的寒光,但我已经清醒,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梦——或者,是一场尚未结束的梦。
我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在两种世界之间摇摆,身体清醒却心神未定。那诡异的房子、那三口人的笑脸,依然在脑海深处低语,仿佛在等着我再次走进那个永无尽头的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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