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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早上八点四十五，孟北搭乘电梯，来到公司所在楼层。离上班时间还差十五分钟，走廊尚且安静，拐过靠楼梯间的墙，公司的玻璃门上沾染了绿色的汁液，一股腥味喷涌而出。
孟北转过身，快步想要离开，一株巨藻腾的一下窜出，速度之快，来不及反应就拦腰将孟北卷了进去。她以往坐的工位在里边，需要经过其他部门，而她眼前所见的——大概是经常加班到很晚的同事们都在位置上坐着，老王被一株海葡萄贯穿，皮肤下隐隐有珠子在踊动。
看来这场异变发生在昨夜，这些死在工位上的人都是没有命下班的。
“你这样做，就不怕搜查队的人吗？”
巨藻啪的一下把孟北摔在地上。
孟北爬起来，巨藻的叶片边缘蜷曲了一下，勾手示意孟北进去。
孟北推开了章总办公室的门。
里面没有人。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把红棕色办公桌照得很亮，透过鱼缸的光映在瓷砖地上，留下一片波光粼粼。这里干净整洁得令人窒息，孟北下意识地呼吸了几口。
孟北看向了左上方的监控，监控对的位置和群里传播的吃屎视频的角度分毫不差。
而后她锁定了一盆绿植，看到一只章鱼从绿植背后爬了出来，它发出桀桀的声音，随后吐露人言：“你好啊。”是莫欢欢的声音。它接着说：“那天……”
那天？
孟北稍作回忆。莫欢欢确实死了，她的身体恢复了人型，被孟北放置在家里的冰柜中，等待合适时机送还到莫欢欢家中。可眼前这只章鱼为什么没跟着她的主人一起死去？
“看看你那疑惑的小眼神。既然知道搜查队的存在，怎么会了解‘灵体’的原理呢？”章鱼忽然一摒莫欢欢那容易蛊惑到人的嗓音，低沉着说：“跟我合作吧。”
——“我知道你来自于海洋。”
那奇特的嗓音像是从远古深海传来的吟唱，孟北的脸上像是有雾气抚过，耳边坠入深海的静谧。紧接着，孟北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所有的人，包括她的父母，全都被那一片深蓝困死了。忽然一声“跟我走！”唤醒了孟北的意识，她惊醒，睁开了眼，眼前还是一片天光大亮。
“要是我想伤害你，我早就动手了。这难道还不够表明我的诚意吗？”
孟北回答：“但是你杀光了这里的人，我要是活着出去，会被警察请进局子里喝茶。”章鱼做出邀请的姿势，孟北把手伸到绿植旁，章鱼攀了上来。周围的腥味与潮湿感忽然间全部褪去，孟北听到耳边传来声“去吧”。她推开门，墙上电子钟显示八点五十五，人流如常。
孟北摸了摸耳边发，那里别了个小发夹。——应该是章鱼形状的。
快到午休时间，身后传来饭香。送餐的大叔打开了盛菜的不锈钢餐盒，鲜香的味道勾引嗅觉，特别是那一桶鱼汤。孟北排队打饭，在工位慢慢地吃着，她瞥见送餐大叔的精神气好了不少，竟能把大餐盒和铁桶稳稳拿住，放到推车上，离开了楼层。
吃完饭，孟北趴在工位上睡觉。
她久违的做了场梦。
她又去到了茶水间，看到里面半蹲着一个长发女人，凑近去看长发女人的动作，她正把茶渣桶里的血腥牙齿捡起，随后张开黑洞洞的嘴巴，把牙齿一颗颗一排排装了回去。
那是谁？
不等孟北看到她的真容，有动物滑行而过的轻微响动让孟北心生警惕。
孟北抬头一看，满墙的蛇张嘴，白牙森然，朝她弹射了过来。
孟北醒了，她额头冒汗，看了眼手机，此时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了，她站起身去洗手间。
难道那不是梦吗？
孟北分明在如此真实的行走，为什么还是听到了动物爬行的声音。
她转过身，看到了蛇头人，蛇尾在滑动，蛇的舌头在嘶嘶地朝她吐着酸味。
“章鱼，是你搞得鬼吗？”
“这里是梦还是现实？”
章鱼装死。
孟北躲开蛇尾扫尾一击，钻蛇头人身旁的空子朝外跑去。
开什么玩笑，还往洗手间里冲等着被吃掉吧！
不能往公司里引，不能坐电梯，孟北朝楼梯间飞奔而去，拿了清洁阿姨的清洁工具——一个大拖把，朝底楼飞奔而去。孟北一边跑着，手机猛戳紧急联系人。
这个点搜查队在上班吗？他们一贯是夜间行动，但那场暴雨过后，搜查队的工作量大了很多，现在报警说不定就获救了呢！拨了许久，电话始终一片忙音，孟北敏捷地躲避着攻击，计算着自己已经跑到七八楼了。该死，三十分钟不在工位要扣钱的！
“你就不愿意求助一下我吗？”章鱼在危急时刻终于开口说话了。
孟北逃窜中回道：“要是又是你变出来的幻境，监控里显示我是只对着空气发疯的猴子，到时候精神病院把我抓走了我就要你好看，把你做成烧烤！”
“……呵呵。”
孟北绝不会求助这只章鱼，她知道直接得到怪物力量的下场。莫欢欢表面上是爱美，实际上是与章鱼融合了得到力量，又怕彻底融合后被怪物蚕食干净。孟北付不起这份力量的价格。
“喂？”电话里传来一声疲惫的男声。
“你怎么接电话了，我打得不是搜查队的号码吗？”
“估计是你按错了，打到我的私人号码上来了。”男人声音中是藏不住的困倦，“怎么了？”在男人还没说完的时候，孟北就挂断了电话。她不愿意轻易和男人再有联系。
再想想——
哪里有鱼？哪里有海洋生物？
对了！送餐的大叔在这栋楼有一个小间，他做整栋楼的送餐生意，听说和物业有点关系。而且饭点已经过了，应该不会留在这里！
说跑就跑，孟北循着记忆的方向，奔出三楼楼道口，撞向一个小单间的门，门是轻掩着的，一下子就被撞开。孟北心里说着抱歉，想着等活下来了之后再赔钱吧！
孟北推翻了一个有很多活鱼扑腾的蓝色大框，水流动而过，将孟北的鞋子浸湿，有鱼贴在腿边，找孟北亲近。下一秒，蛇人出现在门口，蛇口大张，鱼朝它的大嘴飞去，竟转眼把它的嘴堵住，主动嵌进牙齿，疯狂摆尾，扰乱视线。
孟北在被莫欢欢追杀之前，其实很少直面怪异事件，还有搜查队抓捕的怪物。
可是真正面对危险时，这种能“操纵”海洋生物的力量，又能让她寻觅到一丝生机。竟又不是害她被孤立，害得父母死去的元凶了。这个世界，还真诡异啊。
孟北用一条鱼的长度大概计量出蛇的七寸，用力打去。
蛇人微微吃痛，它正在奋力啃食鱼，不知道嘴里的东西们鳞片怎么会变得这么硬。
稍微喘息，孟北头上一重，章鱼从发夹变回原体了，攀到她的肩上，章鱼说：“我没办法和你融合，但你也能借助我的力量。动手吧，你身上藏着这么多秘密，我还不想你死。”巨大的章鱼触须化身刀锋般，随着孟北摆臂，猛地刺穿了蛇人的口腔，胸口……
在蛇人眼中的墨绿竖瞳变为人眼时，他半蹲下来，挣扎着把还活着的鱼送进了边上的缸里。
“我，我还不想死呢，我还要做好多好菜，我女儿还等着我回家呢……”
蛇人的头颅扭曲变幻，怪物变回了送餐大叔的样子，他望着鱼缸，眼里还剩一抹怅然。
孟北沉默着返回了公司所在的楼层，她在茶水间角落发现了几枚蛇蛋，其中一枚破了，想必就是它和送餐大叔融合在了一起，最终死在孟北手中。这种事件自会有由搜查小队接替，孟北让章鱼帮忙去删监控录像了，所以这件事她也不用担心被警方找上门来。
她回了趟办公室，假装肚子痛，拿了一卷纸，还有装早餐的塑料袋又去了茶水间。
趁没人，她用塑料袋包住手，将剩下的蛇蛋砸烂，再反着包住，系死结。
在此时，那场大雨带来的潮湿还在作用、影响着这个世界，怪物又在哪里孵化，吃人，孟北不得而知，只是忍不住感慨——
有人说，“海洋”正在复苏，这是世界迎来剧变的时刻，无数种族势必会抓住这个机会。
那个人还说：“你要努力想起来，在海洋中发生的一切。”他按住孟北的肩膀，眼神坚毅，“要清晰到你父母死亡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将那份记忆交给人类。”
“去死吧。”孟北低骂了一句。
要是能想起来，还用你说？
混蛋搜查队队长王千之，你手底下的人怎么干活的。
为什么，为什么近到经常见到面的人也会变成怪物，就这么死去呢？
孟北继续将蛇蛋砸碎，狠狠砸碎。
此时，章鱼回来了，它还带来了孟北要的关于送餐大叔的信息。
下班后，孟北来到了他女儿在上的幼儿园，看着警方的人出现，把女孩带走。
孟北知道，警方或者说打着警方名号的搜查队已经发现了这起怪物化事件。
而孟北时隔多年，怀着想给女孩多打点钱的心理，再次走进了王千之所在的警局。
熟悉的建筑布局让孟北想起从前，可警局里的人几乎换了一批，想必没几个人记得曾经她就坐在那张椅子上大哭着找爸爸妈妈。那时候，听见章鱼的声音追入海洋般的梦境时，那个呼唤孟北的，将她带出海洋的人，就是王千之。但因为事件的特殊性，他们必须不认识。
“小姑娘，你找谁啊？”一个警察大哥亲切地问孟北。
“我找她。”孟北指着王千之牵着的小女孩道，女孩手里拿着根棒棒糖，笑得很甜，应该没有被告知真相。真是和当初形成了残忍的对比。孟北正想着，王千之就这么看过来了。
王千之大概二十五六岁，一双浓黑的瞳像是要把人吸入漩涡。
可他竟然松开小女孩的手，朝孟北走了过来，还顺势把手搭在孟北的头上。
“好久不见了。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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