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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认识吗
与此同时,一名名叫既晨的小姑娘正乘着大雪从来去城的东山向来去城走去。既晨是孤儿,尚在襁褓之中被山中一老妇收养,从小就对山外的世界充满好奇,长至十六岁,老妇准许其下山游历。
于是,这一年初冬,既晨便乘乘着飞雪出发了。她小心翼翼地走在下山的石阶上,她每一步都很小心,因为婆婆嘱咐过她,冬日石阶遇水圆滑易结霜,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出事。
她一手摩挲着两年前她在山中最好的玩伴,一座寺庙里的小和尚穆渊茗送给她的护身符项链,一手扶着身旁高大的岩壁。她的每一步都被积雪静了音,似乎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从她耳边高调地跑过,除此之外,便静得出奇。
既晨一袭白衣,四周的一切也都那么洁白,因此她那胸前的红色护身符项链便显得格外明亮,它与既晨形影不离,随着既晨一呼一吸在她胸前浮动,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既晨时不时瞥到这明艳的一抹红,心里便觉得暖了好几分。
下山路虽不艰险,但路途遥远。既晨清晨出发,怎么也得在傍晚时分才能入城。风雪渐渐变小,最后终于在正午时分完全停了下来,此时既晨大概已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但她已经有些疲惫了,于是索性找了块石头,拂去上面的积雪,歇息片刻。
“幸亏婆婆没送我下山,这样长的路她老人家如何吃得消。”说罢,既晨从包裹里拿出个馒头,就着凉风咽下了肚。然后便又走上了漫漫下山路。她越走越疲惫,身板也越走越塌,膝盖的每一次弯曲都变成了一种惩罚,于是她越走,腰便弯得越低,从远处乍一看还颇有些诡异。
既晨要去到的城镇就位于这山的西边,是整个中原地带最为繁华的地方,即使在深夜仍是灯火通明,热闹喧嚣,橙红色纸做的灯笼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会挂有,因而好似为这里拢上了一层暖橙色的纱,粼粼的波光以及青砖黛瓦在这斑斓光影下朦胧,共同生在黑蓝的夜上,焕发出一种陌生的温暖。倘若从天空望下去,整座城便可看作一条肥硕婀娜的大蛇,拥有着致命的魅力。在这里,世界是形形色色,人是千奇百怪;在这里高尚的是不知如何衡量的成就,鄙夷的是除此之外的所有“虚无”的呻吟。这里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同时也是人间烟火,人间百态。
夜幕快降临时分,既晨终于远远瞧见了来去城雄伟壮观的大门。现在只需再过一座桥,便可进城了。既晨的脚步逐渐轻松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向大门走去。就在马上要走过吊桥的时候,突然一只黑猫挡住了既晨的去路。
既晨见那黑猫双金黄色的眸子微微放光,小小的脸盘子圆润又可爱,于是便又上前走了几步。那黑猫也不害怕,端坐在桥中,金黄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既晨头顶上的竹簪。
既晨见状把竹簪拿下来,逗了逗黑猫,又伸手轻轻挠了挠黑猫的下巴,那黑猫竟舒服的打起呼噜来。
“我要是带着什么好吃的就好了。”既晨有些遗憾地说道。
突然,黑猫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得把头从既晨手上移开。既晨也被吓了一跳,待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黑猫已经窜到草丛里不见了,转而一只白猫出现在自己跟前。
既晨又被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到在地上。白猫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凌厉,少了几分黑猫的真挚可爱,没等既晨反应过来,那白猫竟转而化作了人形。
“你未时便进去了,如今都酉时了你才出来。就采点石头的事儿,弄这么久,再不回来天都黑了,耽误我下班。”
既晨不知道白猫在说些什么,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还是保持冷静,站起身来,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了声不好意思。
“赶紧走吧。”
既晨依旧一边应付地笑着,一边快步向前走。但是,那白猫化作的少女在既晨还没走出几步后,突然叫住了她,说道:“牌子不拿?”
什么牌子?什么牌子?既晨心里乱成一团,虽然不知道自己只是正常进个城,为什么要这么紧张,但是表面上故作镇定地说道:“啊,对对,差点忘了,谢谢你啊。”
说罢,快步从白衣少女手中夺过一个令牌,然后速速转身离去。
既晨进城时天色刚刚入夜,所以街市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既晨被眼前这她只在话本上读到过,只在头脑中想象过却从没亲眼目睹过的景象震惊激动到瞠目结舌。
原来婆婆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来去城果真是流光溢彩!
然而在感叹之余,既晨发现了这条街市上她一身素白是那么格格不入,因为在这里,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人穿得如此素净,如此平平无奇,普通到毫无新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艳丽的色彩,从头到到脚,甚至神采都是如此,似乎是故意要与这城市呼应。他们无论男女,每一个都华丽明亮的宛如天上神仙,自在快活。有手挽手恩爱的俊男美女,有喝醉了从酒池肉林中张牙舞爪到大街上的醉汉,还有包围着各种街头小贩,卖艺表演的攒动喧闹的人群。
既晨这样走着瞧着,灯火阑珊有时却又过于闪耀,她的眼睛总是要不停地眨动,只为了更好看清这个世界的多彩。
她缓缓走过一排排临街高大的木质建筑,从形形色色的人旁擦身而过,感受着一些目光时不时地聚集在她的身上,然后又溜走,然后又聚集。
那些建筑里暖黄色的灯光在既晨每每经过它们时就投射在了她的身上,似乎是在她身上跳舞,又似乎是在热情且好奇地向这个看似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姑娘顽皮地问好。
既晨边走边这样欣赏了一会儿,然后终于想起了比起欣赏更重要的事情来,她得赶快安顿下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总不能像乞丐一样睡大街吧,而且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还一个在繁华的街道上游荡,婆婆告诉过她,这是不安全的,于是她的脚步急促了起来。
但是既晨接连问了好几家的住店,要么就是没有房间了要么就是要价高的惊人几乎要把既晨一大半的家当都给要了。
但是后来既晨才发现不只是这两个原因,她在最后走出一家住店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老板娘和老板的私下对话。
“咱们明明还有房间啊?”老板娘说。
“嗨呀,”老板满是鄙夷地说道,“你瞧她那一身行头,一身素衣,头上什么装饰都没有,还挎个破麻布包裹,指不定从哪个深山村野里来的穷包子,万一回来哪天付不起了咱这房钱了,吃亏的不是咱了吗,这种人指定不能收,收了就跟收个乞丐没差!”
既晨听了这话,眉头蹙然,一只脚还没跨出门槛,便猛地转身,几步就站定在那老板的眼前。姑娘青涩的脸上露出一种与她年纪不符的犀利的神情,把那老板和老板娘吓得猛地往后挪了挪身子,一下子哑口无言,竟连最基本的“你想干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不过,大概这里也有理亏的因素。
“道歉!”既晨低沉着嗓子,近似威胁地说道。
那老板好似是回过神来了,看清眼前这个对他毫不客气的人不过就是个十六七岁的黄毛丫头时,他便觉得反正闹不了什么大名堂,于是便硬气起来,戏谑地往既晨面前凑了凑,贱里贱气地问道:“你说什么?姑娘,你这声音太小了,鬼都听不见!”说完便仰天大笑,笑里满是不屑和鄙视,且笑得不管不顾,他身旁怀孕的妻,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想让他收敛些,但他亦是无动于衷。
既晨内心的火气愈烧愈烈了,她盯着眼前这个在她心里畜牲不如的男人,还是耐这性子,但是却异常大声地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说,道歉!”
老板似乎没料到既晨会真的和他较上劲,他以为这样一个长得清清秀秀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的小丫头片子,知道无趣后顶多是灰溜溜地离开了才对他的剧本,结果,既晨不但没有按他的想法走,反而还和他硬刚了起来。这让在他妻面前的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被既晨这个小兔崽子扒了个精光,他顿时气不打一处使,气急败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小乡巴佬,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那样子,跟赶着奔丧似的,谁不嫌你晦气?还想要道歉?你算是哪个茅坑里的一泡屎还值得老子专门去铲清?老子劝你趁早滚蛋,不然有你这个小王八羔子好看的!”
语言之下流之污秽直震既晨的三观。从她有意识起到她长这么大,世界似乎从来都是阳春白雪,从没有这样的话入过她的耳,更别提一句一句的全都是在说她。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这里的冬顿时寒冷得刺骨,周身一片昏暗,有如看到蟒蛇就在她几步之遥般恐惧和恶心。她感觉到她的眼眶慢慢发胀,泪水就在看不见的地方蓄势待发,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要让这泪水涌出来,至少现在不行!
于是,她攥紧拳头,就像猛得喝下一口极其苦涩的药一般把眼泪硬是生生地压了回去。同时,老板这样毫不留情的一番话也终于彻底点燃了既晨心底的那一把火,并让那一把火瞬间变成了生灵涂炭的火海。
老板见被他一番咒骂之后一动不动的既晨,心中还颇有些得意洋洋,飘飘然得依然无视了在他身边颇有些紧张担心的妻。
不过很快,一阵从裆部传来的剧痛让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手紧紧地护着那里,蜷在地上呻吟得像一只蛆。
她的妻见状大为震惊,她不敢相信地对上了既晨那令她感到心颤的冷厉的目光,然后立马回过神来用她细弱的声音大声地叫道:“来人呐!快来人呐!打人了打人了!快抓住那个白衣服的女孩,快啊!”声音里又有惊恐又有愤怒,还微微颤抖着。
既晨此时才跑出那店仅十几步的距离,果不其然,很快便被两个体格上不知比她要壮多少的大汉抓住了胳膊,连拖带拽地给带到了这住店的门前。
此时,经过这样一番哄闹,四周围观的人自然多了起来。人群在门前围上了个大圈,堵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事不关己地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着。
既晨只觉得恶心与羞耻,世界突然不真实的可怕。她对于这个城市第一次开始有些许失望。她抬眼瞥到自己洁白的衣袖被两个大汉粗糙肮脏的手抓得满是皱褶和黑灰的污渍,心不觉又凉了一截,但又有什么用吗?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全身,她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有多么单薄,外界的洪流原来是这么有力,她根本无力抵挡,更不要说还击了。她是个待宰的羔羊,是个可笑的小丑,正被所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看着笑话。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看我笑话,我明明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为什么我的狼狈和苦难换来的是他们的打趣和快乐?于是既晨低下头来,试图掩盖着自己眼神中无助的恐惧和厌恶。
“下贱胚子,还有那么两下子是吧,啊?”那老板虽然被踢得半残,但依然扯着嗓子咒骂道。他怀孕的妻满面的愁容,起初用手帕掩着面,后来便起身离开了着喧闹的地界,似是眼不见为净。
老板一瘸一拐地拖着身子到既晨面前。既晨低着头,看不到他是个什么神情。不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头顶突然一松,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猛地抬头后发现自己的竹发簪被他抢了去。可这发簪是她的婆婆亲手给她做的,她怎么能容忍婆婆的东西在他那恶心的双手上被他把玩。于是既晨就算知道没用,但还是用尽全力地渴望挣脱出那两个大汉的束缚,双脚不停地踢踹着,歇斯底里地喊道:“还给我,死畜牲,你还给我!你这双脏手不配碰婆婆的东西!还给我!”
这老板本还在想着用既晨这全身看着最值钱的东西来和她达成个交易,就把这事了一了的,但被既晨这么一骂,这样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用竹簪子轻轻地划过既晨的脸庞,佯装柔声细语地说道:“你这脸蛋儿倒是水灵的,就是少了点东西。”
说罢,他先是轻轻笑了几声,然后又得意洋洋地朝那叽叽喳喳的围观人群起哄地喊道:“脸上少了点像她这样的疯子应该有的疤!”
人群突然沸腾,有讥笑有起哄有惊叹。
既晨只觉得荒谬,羞耻抓住了她,把她弄的半死不活。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她想自己立马醒来。她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隐隐约约看到老板拿着她婆婆给她做的簪子要向她扎来时,也都已经忘了恐惧和躲避。
“您且慢!”
突然,喧闹的人群中传出了一句娇媚的女声,媚却又底气十足,尾音拖长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懒散,却又让人觉得此非小可,仅是短短三个字便让浮躁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再敢出声的,便是那远处天边的火树银花了。
人们窸窣推搡着,饶有兴致着等着看这新一场戏的主角又是谁。
老板擎着簪子的手臂顿在空中,他脸上恶狠狠的神情映射着他内心的肮脏。他看到人群中慢悠悠地走出了一个女人,年纪轻熟,体态妩媚,即使是冬天厚重的棉衣都被她穿出了夏日轻薄凉衫的轻盈感。
她眉是轻佻的柳叶吊梢眉,目是迷离傲世的丹凤桃花目。她似是散步一样,不紧不慢,轻摇着步伐就走到了是非中心。
老板看又是个女人来找他的茬,便没好气地说道:“怎么?老子今天是捅了女人窝了?一个两个都来找我麻烦?你要向着她说话?行啊,老子连你一起划!”
说罢,便一个箭步上前要划这女人的脸。
不过,女人不慌不忙,也不躲,而是迅速地就抓住了老板那只拿着簪子的脏手,力道出气地大,老板心为一惊,再想抽出手来的时候却已经为时太晚。
女人还是这般从容,带着几分讥讽的眼神望向在她面前挣扎地老板,接着用另一只手一把夺过竹簪。
那两个抓着既晨的大汉见状,立马窜出来一个意欲要解救自己窝囊废一般的主子。不过女人当然也是早有预料,她一脚踢弯了老板的腿让他迫不得已地跪在地上,紧接着马上便又一个反手把他锁喉在自己的胸下,另一只手用竹簪抵住老板的脖颈,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老板被勒的说不出话来,却又死不了,女人把力道掌握的刚刚好,让他在她怀中,生不如死。
大汉见状只好不再上前,眼睁睁地看着却又无计可施。人群爆发出热烈的看客般的叫好。
“您何必上来就动粗?”女人柔声细语地说道,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全然没了刚刚的强势利落。
“这二位大哥也是,何苦在这样一个万家灯火照无眠的夜里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从而误了自己的生意呢?谁都知最近乡下闹了旱灾,大批的乡人无奈进城讨生活,这对于你们这些生意人来说是什么啊?”女人故意提高了点嗓音,佯装兴奋地说,“这可都是赚钱的好机会啊!甭管是穷人富人,只要是人就有你们这些商人赚钱的机会,您何必在意那么多?您家这位掌柜的竟然不谙这些道理,真是令人发笑。您看看您们要是不闹这一出,一个晚上得有多少钱财进您的囊中,你们却非要舍了大的抓着这小的不放,真是让我打心眼里为你们可惜啊。”
她脸上装出惋惜的模样,可环着那老板的胳膊却在一点一点地加力。两个大汉眼瞧着自己的主子就快一命呜呼,想到自己今后的生计就要没有,连忙也不管什么主子下人的了,赶紧自作主张地讨好道:“您说的太是了,我们确实是有眼无珠,心胸狭隘,只可怜我们这当家的,最近糟心事实在太多,难免言语行为上偏颇了些,我们这也···”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废话,赶紧放人。”
女人自然是没心情看他们开始打什么感情牌,声音又冷下来,不耐烦地命令道。
两大汉本还有些犹豫,但转眼一看他们主子青得开始发紫的脸后,便二话不说地扔开了既晨,朝自己主子奔去。
“真是两条好狗。”女人嫌弃地松开环着老板的胳膊,朝那老板后背狠狠蹬了一脚,把那老板踢得老远,然后睥睨着三个狼狈而逃的身影,冷冷地咒骂道。
众人看结局已然成定局,便先走了一大半,最后留着看完结局的也就那么零星几堆了。原本拥挤的是非之地瞬间空荡荡的只剩既晨一人。
既晨仍是低着头,怅然若失地瘫坐在地上,她暂时还不想或是不知如何抬头面对这个地方。她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只想找一个角落蜷缩起来。可是不过一会儿,既晨便感到有人在她身前驻足,然后,自己的下颚便被一只纤纤玉手轻抬了起来,她这时才看清是刚刚救下她的那个女人。
“簪子,请还给我。”既晨略带防备,望向女人的眼神没有任何光彩,但却始终有一股子倔强。
此刻的她对这里的一切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陌生和失望,她已经不确定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了,要说那个骂她的住店老板,那必然是个坏人,可是那些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的一个一个把她当笑话,当戏看的看客呢?既晨宁愿他们如冷漠的过路人一般若无其事地走过也不愿自己像玩物一样供他们娱乐。
既晨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这一切了,因为在她的心里,这样的事情就不应该发生,就不应该存在,但它还是发生了,于是打得既晨措手不及,失去了反抗的意愿。
既晨本以为簪子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但是却出乎她意料的顺利。女人托着既晨下巴的手松开了,然后慢慢把竹簪放到了既晨的手掌中。
既晨仰头看着身前的女人,心情复杂,轻轻说了句:“谢谢。”
女人没回应她的感谢,只是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我那里有住的地方。走不走随你。”
然后便转身向远方走去。既晨坐在地上看着女人的背影犹豫了二三,还是决定起身跟了上去。
既晨随着她绕街串巷,走过了人山人海。女人的步子很快,既晨几次都差点因为攒动的人群和她走散,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既晨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在意既晨是否跟着她来,也仿佛是她有十足的自信既晨一定会跟着她来似的。
终于在走到了一段较为静寂的街道上时,女人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在一栋双层木制古楼外停下。
既晨仰头看着这楼,明明与她一路而来看到的那些建筑是一样的古色古香,但这栋楼却不知怎的带给既晨一种别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一排楼里独这楼里没有燃灯的原因,整个木楼都突兀的湮没在黑夜里,静得遗世独立,也显得格外压抑。既晨觉得仿佛它与它身前的人来人往的喧嚣是两个世界的产物。木楼前设了好几节的石阶,因此相较于其他的建筑,它又高出了一些,进而显得更加特立独行。
二人走上台阶,走到大门前。女人单手在门前一挥,门边自己开了,她转身对既晨说道:“进来吧。”既晨用目光再一次审视了一遍木楼,然后就不再管三七二十一地跟在女人身后进入了木楼。
她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她有过犹豫和害怕,但她也深深地明白,现在的她,除了妥协别无选择。而且她内心深处也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你可以相信你身前这个人。因为女人虽带着面纱,但是露出的眉眼却不知为何让既晨倍感熟悉。
女人进门先点燃了门口的两盏烛灯,顿时,暖黄色的烛火光让屋子焕发了些生气。
既晨也是这时才看清这木楼内部的样子。这倒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简单住房,反倒是像那戏楼,茶馆等场所的杂糅。一楼是极为宽敞的空间,布置也是空荡荡的,仅在正对大门的两侧墙前分别工工整整地摆有一张木桌和几把木椅,桌子上摆有一些可有可无的装饰。
两侧的墙后又藏着通上二楼地狭窄楼梯。而正对着大门的墙纵深嵌入了一个类似戏台的场景,既晨不能确定,因为那地方被深红帷幔多少覆盖了一大半,她只觉得似乎和她曾在书中看到的绘图不尽相似。
女人一边走着一边把沿途的烛灯点燃,屋子的真面目便也随着女人的脚步一点一点呈现在既晨眼前。
既晨好奇地打量着,女人见此便对既晨说道:“你帮我把楼上的也灯点上吧。”
既晨有些没料到女人会让她自己去上楼点灯,不过她还是上前接过女人递给她的灯,忐忑又期待地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梯上了二楼。
二楼也是个开放式的空间,四面未被分划成一间一间房的样子,却在近似正方形的对立两面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两张床褥,中间连通的区域或放长椅或放衣柜似乎是个开放式的共用空间。
奇怪,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和她住在一起?莫非是她的丈夫?点亮了灯,既晨边这么想着边下了楼。看到那女人并不在屋里,既晨找了一圈才发现她早已站立在门外的石阶上,静静地望着远方。光在她身上绽放开来,像暗夜里生出的一株白玉兰。她似乎是在等待既晨的到来。
既晨走上前,踌躇半晌,纵有千言万语但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时不时瞥下女人的背影,想着或许女人会先开口,但却久久未等到。
于是既晨顺势坐到了石阶上,和女人一起无声地端详着街上人来人往。不过终于还是既晨忍不住了,她在内心练习了好多遍,而后终于开口问道:“你可以叫我既晨,东方之既白的既,清晨的晨。谢谢你今天出手相救还给我提供住处,那我…我该如何称呼你?”
既晨看女人终于也缓缓坐了下来,然后扭头看向自己。夜晚柔和的灯光如薄纱般附在她的姣好的面容上,使她格外生动柔和,全然没了刚刚出手相救时的凌厉。由于救下既晨时女人蒙了一层面纱,现在她的面纱卸去,既晨才算第一次看清了女人的样貌。
她生的真好,和曾经在婆婆话本里读到的简直是一模一样。青丝如瀑,肤若凝脂,柳眉桃目之下生着流畅圆润的鼻子和饱满的嘴唇。眼波流转,便似秋水盈盈。怎会有伊人如此,一颦一笑就惊艳了山河。
不过既晨觉得她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其眉眼间似乎总带着些故事,如诗词歌赋般空灵而又欲说还休。她的美就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你就叫我丘蝉吧。我比你大,叫姐姐也行。”
“丘蝉?”既晨问道。
蝉姐点了点头,然后又扭过头去,解释道,“丘陵的丘,蝉鸣的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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