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事务所

　　会议室里，协谈师甩出一份报告单，上面还有几滴泪痕，“我尽力了，她不听劝。”

　　“我早说过了，像她这种情感创伤，不好办，多少次都一样。”

　　江栖翻着那份报告单，头也不抬：“我怀疑你的从业资格证书是买来的。”

　　“我那是考出来的！你行你上？”

　　“……你确定吗？”江栖头疼，“我这个今天刚上岗的新客服要去劝一个死不瞑目的小姑娘？”

　　协谈师叹了口气，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玉佩:“现在她的魂体暂时封印在这里面，你可以进去安抚她。”

　　“进去？去哪里？”

　　“她的临时意识空间，”他解释，“魂体不稳定的死者，会在短时间内构建出一个幻象世界，用来重复她死前最执念的片段，如果你能进去安抚她，让她在那个空间里释怀，她就能投胎了。”

　　江栖还没说话，旁听室的亡灵父亲就开口了:“我也要去。”

　　“不行，你进去可能会刺激到她，”协谈师解释道，“家属不能进。”

　　协谈师拍了拍江栖的肩:“你想想，她现在有个支持她理解她的小可爱，情绪肯定会稳定的。”

　　“所以你决定牺牲我？”

　　“你再想想，你这一单干好了的话，老板肯定会给你打优的。”

　　“他看起来像是那种随便打优的人吗？”

　　“不像，”莫黛在一旁补刀，“他只打不及格。”

　　江栖:“……”

　　于是十分钟后，江栖握着那枚玉佩，被强制拖入了楚妤的意识空间。

　　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坐在教室里，阳光照射进来，暖洋洋的。

　　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学习资料，江栖都以为自己要重读高中了。

　　有个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你，你是谁？”

　　是楚妤，穿着校服，正打量着她。

　　江栖立马扬起客服的职业微笑:“你好，我是非人事务所的客服，专门来处理你的情绪问题的。”

　　“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我喜欢他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告白，但是我有时候感觉他也是喜欢我的。前几天他突然说喜欢我室友，我当时听见这个消息什么都没说，晚上回寝室熬夜刷题，然后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急诊室飘着了。”

　　“我只是想把这封情书送出去。”

　　江栖看着她手中的粉色信封，忽然说道:“你把信给我吧，我帮你送。”

　　“你怎么送？”

　　“我找找……”江栖低头划拉着徽章，“找到了！”说完她点了一下按钮，变成了楚妤的模样。

　　她在楚妤惊讶的目光中从她手里拿过了信：“交给我吧。”

　　几分钟后的操场上，男孩正靠着栏杆吃面包，被突然从树丛里钻出来的江栖吓了一跳。

　　“楚……楚妤？你怎么来了？”

　　江栖手里拎着那封粉色信封：“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喜欢我吗？”

　　男生的脸瞬间炸红：“我、我我……你你你，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喜欢你室友了吗？”

　　她看他那个样子就不像不喜欢，撇了撇嘴。

　　“真的吗？”江栖叉腰，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张绝症通知单甩给他：“想好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男孩顿了顿，“我学习不好，你知道的，你学习那么好，我配不上你，宁愿你恨我。”

　　他突然加大了音量：“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江栖把手中的信封塞给他：“你自己看吧。”

　　此刻，操场边的楚妤魂体睁大了眼睛，整个鬼定在原地。

　　她缓缓捂住嘴，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原来鬼也是可以流泪的。

　　“他……他真的喜欢我？”

　　江栖扭头看她：“是啊，他是真的喜欢你，只是他太笨了，居然用这种方法劝退你。”

　　楚妤站在阳光下，泪流满面：“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这句话了。”

　　她慢慢走过来，走到男生身边，伸出手想碰他，却穿过去了。

　　她苦笑：“果然是碰不到了。”

　　江栖看着她轻声说：“但他已经收下你的情书了，你的心愿完成了。”

　　楚妤看向她，点了点头：“谢谢你。”

　　阳光消散，幻境缓缓从四周剥落。

　　江栖眼前一花，整个人一下倒在沙发上。

　　“任务完成。”

　　陆御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秒，一杯温热的水杯递到她面前。

　　“你昏了六分钟。”

　　江栖一骨碌坐起来，摸了摸额头：“那这六分钟算在绩效里吗？”

　　“你想在上班第一天被扣绩效？”

　　“……不想。”

　　江栖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想起幻境里的楚妤，表情有些复杂：“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等到生死两隔。”

　　“所以才有非人事务所，”陆御扫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一行哪来的客户？”

　　“那倒是，”江栖点点头，“不过那男生也是真的死倔，你说他早点承认喜欢楚妤多好。”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

　　“喂！”

　　陆御懒得跟她斗嘴，随手从桌子上抽出一张卡片，手指在上面摸了一下，上面立刻显现出来文字：“今天第一单任务完成，评分85分，幻象稳定，执念消除顺利，但你消除的过程被监控记录下来了，评审说你方法粗暴，建议你多学习同理心处理技巧。”

　　“评审是谁？”

　　“我。”

　　“……不是你说效率第一，其他都可以靠后的吗？”

　　“我也没说你可以直接诈人吧？”

　　“你们还监控我？”

　　“那是保命装置，别想歪。”

　　江栖抱着评分卡翻来覆去地看，叹了口气：“所以85分……是高还是低？”

　　“70分以下要写检查，90分以上有奖励。”

　　“那我明天争取冲个90！”她撸起袖子，“最好能搞一个一百分的客户回来看看！”

　　陆御看她一副干劲爆棚的样子，淡淡道：“不需要你拉客户，你只需要别把公司赔进去了就行。”

　　江栖：“……”

　　她还想反驳，就听见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江栖：“怪不得你们事务所门那么破。”

　　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震得玻璃门都嗡嗡作响：“谁把我们地府的夜游神给裁员了！是谁？站出来！”

　　陆御看了看江栖：“你的满分客户来了。”

　　只见大厅门口，一个头戴铁盔，穿着黑袍，头顶还冒着黑气的大汉大喊：“我们地府的夜游神兢兢业业，怎么就被裁员了？”

　　“夜里不巡了？你们有没有关心过我们夜班神职人员的身心健康？”

　　江栖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啥？地府工会来维权了？”

　　对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披风猎猎作响：“把你们老板叫出来，那个叫什么——什么陆的！”

　　江栖立刻指了指身旁淡定喝茶的陆御：“这就是我们老板。”

　　那家伙立刻走到陆御跟前：“你就是陆御？我兄弟夜游神老白的裁员流程是不是你批的？”

　　陆御放下茶杯：“那个人不是值夜班的时候直播跳舞还收打赏才被裁的吗？”

　　“那是为了调节夜班气氛！”夜游神一拍桌子，“而且他才刚起步，没火呢！”

　　江栖小声嘀咕：“你们夜游神还能直播？”

　　“怎么不能了？时代不同了好吧？”夜游神一脸愤慨，“我们冥司部门去年才刚换了领导，要求形象亲民化，KPI透明化，我们夜游神也要与时俱进！”

　　他顿了顿，吸了一口气：“老白他，他就是没及时上报巡游轨迹系统，还发了几句天气好冷想早点回家，就被系统评定为‘情绪不稳定，建议回炉重造’。”

　　“回炉？”江栖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你们地府这么狠的吗？”

　　“你们才狠！”夜游神看向陆御，“我要申诉，我要复议，我要找律师！”

　　“我们这里不接受地府复议流程，”陆御慢条斯理道，“不过你可以通过客户协议途径，指派一名内部事务代理人，代为处理申诉流程。”

　　江栖眨巴着眼睛：“什么意思？”

　　夜游神：“那我就选她了！”

　　陆御看向江栖：“意思就是，你下一个任务，就是帮助夜游神老白打赢复职申诉。”

　　“啊？？？”江栖猛地站起来，举起自己的员工证，“我是客服，不是冥界劳动仲裁代表啊！”

　　“你刚说明天要冲90分。”

　　“你……我，我明天请假！”

　　“抱歉，根据《非人事务所员工管理条例》，入职不满一年的，无病假，事假，情绪假。”

　　“你们这是压榨，压榨！那我申请跑腿去了。”

　　“你的债还没还完，跑腿赚得少。”

　　江栖：“……”

　　她咬牙切齿回头，看见一脸期待的夜游神，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我要怎么打赢这场复职仗？”

　　“很简单，调查他被裁的原因、整理相关资料、起草复职申诉，递交冥界办事窗口、说服三位冥界大使，”陆御抬眼，“顺便劝劝他别再直播跳鬼步舞了，最近冥界风评确实变差了不少。”

　　江栖脸都绿了：“我上辈子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陆御淡淡看她一眼：“可能差点灭了六界？”

　　江栖：“不，我感觉我做的事比灭六界还伤天害理，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苍天啊！我的青春不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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