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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读高中的时候,林桁总是坐在窗边。
十次商奕在看林桁,有八次林桁都在盯着窗外。
商奕有一次问他为什么。
林桁是这么回答的:“眺望远方有助于改善视力。”
他在放屁。
不管这句话是否合理,商奕就是知道,他在撒谎。
高一时的元旦晚会,下一场表演是芭蕾舞表演,商奕觉得没意思,准备拉着林桁去教室里开黑。
谁知道,开始就念叨半天想走的林桁又突然坐下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
商奕愣了,台上十来只小天鹅蹦蹦跳跳,商奕也不知道他看的到底是哪一只。
真正找到那个人,是因为一场突然的暴雨。
白天好好的,阳光灿烂,到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突然下起了暴雨。林桁就是这个时候冲出了教室。
商奕下楼时,意外看见林桁很傻地站在雨中,连他冒雨去买的伞都没打开,正在目送一个女孩和骑着雨棚电动车的父亲离开。
好巧,那个女孩商奕见过,而且印象很深刻,很多次课间他和同学打篮球,女孩都在隔壁场地打羽毛球。
比一般女生高挑一些,长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她一笑起来,便让旁人也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连商奕都因为这样的笑容多看了她几眼。
商奕想起林桁窗户正对着的方位。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有点惊讶。
又觉得好笑。
商奕开始注意起林桁的一举一动,除了那次暴雨时露出的破绽,他还是一样喜欢盯着窗外,无论怎么问他,他都会找一个无关的借口。
“我在看那个人,什么时候能发现头上被拉了一坨鸟屎。”
“我在看那片云,哎,你说像不像一只大头娃娃,你看,那是它的头,这是它的脚,马上就要破壳,变成蚊子飞走了。”
很快,商奕找到了他的第二次破绽。
商奕放学都是家里的司机接送。那一天是个意外,司机打电话过来说路上有人出了交通事故,他的车堵在路上。
商奕说没关系,晚点来也行。
然后他偷偷跟着林桁出了校门。
好可笑。商奕跟林桁走了一路,才发现这条路根本不是去林桁的家。
商奕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多少条漆黑狭长的巷道,快走到一个拐角时,突然前面响起一串凶恶的狗叫声。
因为不想被林桁发现,所以始终离林桁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他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目光所及之处只看得见林桁的背影。
远远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老板,您家狗真的好凶啊。”
一阵锁链的响动,那老板对狗训了几句,说:“小姑娘,我们家大黑不伤人,就是叫得凶,不要怕。”
那女孩不信:“哇你看它在流口水。”
老板:“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家吧,明天我给它换个结实点的项圈套牢点。”
女孩只好退让一步,但还是不甘心,气哼哼地:“老板你老敷衍人。”
林桁停在拐角处没动,直到前面那个女孩往前走了,他才继续跟下去。
商奕没有往前走了,他就在原地找了个长凳坐下,脑袋里有些空白。他的天,这都是什么事啊。
原来林桁还是个跟踪狂。天啊,他平时没看出来啊。
手机里司机一直在打他电话,商奕在裤腿上搓了搓手心的汗,接了电话以后说:“王叔,您自己先回吧。我在我朋友家里玩,等会打车回去。拜拜。”
商奕等了好久好久,一直等到那家养了狗的猪肉店的卷帘门关了。商奕才看见林桁从角落的黑暗里突然露面。
那只大黑狗被锁在卷帘门外面,果然如那个女生所说,嘴角流着口水,很吓人。
但商奕此时已经没空去想这只狗吓不吓人。
而是。林桁跟踪女孩回家以后,返回的路上竟然一直躲在这附近等老板闭店走人吗?不然为什么老板一走他就出现了。这个念头让商奕有点头皮发麻。
那只大黑狗面对林桁,叫得不如之前那么凶,也许是察觉到危险,短促地叫了几声。
林桁把包里的东西倒在地上,一只很长的针管,水果刀,剪刀,大小不一的收纳盒,还有手套。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和白天在学校一模一样。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惊慌失措,也没有一个变态该有的兴奋。
林桁不是今天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淋浴间的水声停了。
商奕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现在。
他耳边很清晰地听见林桁穿衣服时的窸窣声音,然后是开门声,腾腾雾气随林桁一起涌出。
林桁一只手用干毛巾擦头发,问:“你怎么在这里?”
商奕:“这是我的房子。”
林桁换了一个问法:“你怎么在这个房间?”
商奕又说:“这是我的房间。”
林桁似乎被气笑了,但还是好脾气地问:“那我睡哪里?”
商奕也温和地笑了笑:“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我的。”
林桁没话说了,把毛巾甩到旁边的架子上,踩着拖鞋就往外走。
商奕当然不会让他走,他离门口更近,按了几下将门锁了。
林桁有点烦躁地看着他,这样的目光下,商奕不敢将下一句话说出口。
所以他只能在心里说,你也是我的。
也许商奕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他懂怎么让林桁妥协。
他拿起那个干毛巾:“你头发不擦了吗?过来。”
林桁没动。
商奕语气重了一些:“我说,过来。”
商奕对他笑:“你想让她知道这一切吗?林桁?”
商奕知道,只要自己提到那个人,林桁就不会反抗。
果然,林桁收回自己外露的情绪,听话地坐到他的床边。
商奕在他妈肚子里出现的时候就注定了是个少爷,他从没伺候过别人,没有什么经验,乱七八糟地给林桁擦了一通。
林桁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点开手机,在工作群里回复了一声“收到。”
商奕心不在焉地,盯着林桁白皙修长的脖颈,还有他浴袍的领口。
那里就像有什么宝物,吸引着商奕越靠越近。商奕习惯得到他看上的一切东西,他不想压抑自己的欲望。
当他快要情不自禁地吻上林桁的肩时。
林桁说话了:“大哥,你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还是算了。
商奕解开门锁:“你房间在隔壁,出去带一下门。困死了。”
有时候商奕觉得自己比林桁还是要勇敢一些的。
在林桁露出的两次破绽里,他认定了林桁是个胆小又自卑的傻瓜。
他和空气打赌,即便那天雨夜里,那个女孩没有人来接,他也不敢上前认识她。
林桁唯一有的勇气,就是一次次目送她的背影。
在那条又长又黑的巷道里,林桁日复一日地跟着她路灯下的影子送她回家。
商奕恍惚间又想起那个漆黑的角落。
林桁将要杀死那条大黑狗的晚上。商奕在拐角处躲着,他在林桁抽出那把刀的时候,就打算偷偷走了,可是林桁突然叫住了他。
他的神情在路灯下,显得那么平静和柔和:“大哥,过来帮忙。”
……林桁早就发现他了。
商奕后来对那天晚上,自己往前踏出的那一步,有过无数次后悔。
他认定那天晚上,血液飞溅在林桁眼睛里的那个瞬间,是自己陷入不可救药的迷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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