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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风波
那杂役看着一前一后进门的主仆,官家看上去年轻俊朗,一派气度不凡,心想定然是哪位上京赴任的大人,态度立马恭敬了几分。
“小的冒犯了,不知大人打哪儿来?要去往何处?”杂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时驿馆的驿长从后院进来,忠哥儿当即掏出银牌和调任的文书递了过去。
驿长接过文书,定睛一看,“青阳县令……”他的目光在寇晋元身上停留片刻,原本客气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趾高气昂:“住宿五两,吃饭三两,两个人,一共十六两。”
“什么?十六两?你怎么不去抢!我还从未听说住驿馆还要花银子的!”忠哥儿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大声质问道。
“你没听说的多了去了,在我这儿就是这个规矩,不住就上外边儿去!”
“你!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竟敢滥用职权,私自营收!简直胆大包天!”忠哥儿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驿长的鼻子骂道。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辱骂朝廷命官!当心我把你抓了见官!给你五十大板!”那驿长怒道。
“报什么官!我们大人就是官!”忠哥儿毫不畏惧,大声反驳道。
“一个青阳县的县令,能管得了我蒲阳?要撒野,也得找对地方!”驿长不屑地冷哼一声,将银牌和调令重重地扔在地上,转头吩咐一旁的杂役:“把他们给我撵出去!”
杂役得了命令,立刻上前,连推带搡,“出去!出去!两个穷鬼!”
“凭什么让我们出去!就不走!就不走!”忠哥儿一边奋力反抗,一边大声叫嚷。
“汪!汪汪!”
“流星”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对着众人狂吠起来。
一时间,推搡声,叫骂声,狗叫声此起彼伏。
这时,坐在一旁吃饭的两位衙差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人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嘿,武三长,给兄弟俩个面子,就让这二位住下吧。”
那驿长听了,心下有些犹豫,那衙役又说,“我兄弟二人也是要押解犯人去青阳的,即是青阳县的官老爷,总该关照关照,行个方便!”
那衙差使了个眼色,驿长心领神会,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坏笑:“行,住下就住下,常虎,领他们去甲字房。”
忠哥儿满心欢喜,以为能有个好地方休息,可当他走进所谓的“甲字房”时,却差点儿气晕过去。
这哪里是什么甲字房,分明就是一间破柴房,里面又脏又乱,乌漆嘛黑,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马粪味。
“这群混蛋!”忠哥儿愤怒地关上房门,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他正想着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主子休息,却见寇晋元已经若无其事地躺了下来,似乎都快要睡着了。
“大人,大人你快起来!地上脏,我给您收拾收拾!”
忠哥儿正要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寇晋元铺身下,寇晋元却突然叫了他一声。
“忠哥儿。”
“啊?”
“你回京城去吧,到孟大人府上……”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跟着你!”
“跟我?那不得……挺受罪的……”
“我乐意,跟别人享福我难受,我就乐意跟着你,别说受罪,砍头我也乐意!”忠哥儿说着,声音突然哽咽起来,他搂着“流星”,眼巴巴地哭诉道:“您要是非赶我走,我就拿根绳子勒死自个儿,然后挂在您腰上,从今往后您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跟个鬼似的……啊呀!谁!谁在那儿!”
忠哥儿正哭着伤心,墙角的草垛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忠哥儿起身,带着“流星”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
“汪!汪汪!”
“流星”对着草垛子狂吠了两声,正要扑上去,草垛子里的家伙突然打着哈欠,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大胡子,脖子上戴着枷锁,脚上戴着镣铐,歪着头,睡眼惺忪地看向忠哥儿和“流星”,嘴里嘟囔着:“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惊觉这破地方还有第三个人,忠哥儿突然警惕地质问道:“你,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啊?我是谁?我是谁啊?……”大胡子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他眯着眼看着主仆二人,又瞅了一眼那条狗,突然嘿嘿一笑,“翠花,馒头,要吃大馒头,吃馒头,娘,我饿……”
大胡子突然像个小娃娃一样,冲着“流星”撒起娇来。
“流星”一脸无辜地抬头看了眼忠哥儿,又看向大胡子,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笑。
“什么呀,是个傻子……”忠哥儿念叨了一声,刚要转身,门板“砰”地被人一脚踹开。
“吃饭了!”
杂役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一大碗盛着红烧肉的米饭放到大胡子身前,然后又将两碗清汤寡水飘着两片菜叶子的“涮锅水”放到地上,“流星”走过去嗅了嗅,又走开了。
看着杂役转身要走,忠哥儿连忙叫住他,“喂,我们的饭菜呢?”
杂役回头斜睨他一眼,“地上不是放着呢,你没长眼吗?”
“这,这也是人吃的东西?你成心欺负人是不是?”
“两位大爷,一分钱不掏,想吃山珍海味?做梦呢您?有东西吃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不吃拉倒!”
杂役撒气似地一脚将地上的碗踢翻,菜汤撒了一地,然后甩着袖子扬长而去,木门在身后重重摔上。
忠哥儿盯着地上的狼藉,胸口气得起伏不停,“真是,岂有此理!”
安静地柴房内,一人一狗蹲坐在地上,盯着对面的大胡子吃着香喷喷的手抓饭,油亮的米粒沾着肉丁,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勾得人喉头直动。
“咕噜……”
突然,一声低沉的肠鸣打破沉默,忠哥儿拍了一下“流星”的嘴,“别叫!瞧你那点儿出息!”
“是我的肚子在叫。”寇晋元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他摸索着坐起身,月光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大人。”忠哥儿走到寇晋元身边。
“肚子太饿,睡不着。”
寇晋元有气无力地说着,屋子里太黑,忠哥儿看不清自家大人脸上的表情,想来是怪自己没用。
忠哥儿自责地低下头,看着屋外天色渐暗,突然有了想法。
入夜,万籁俱寂,夜猫子发出几声啼叫。
柴房内,大胡子的鼾声如战鼓轰鸣,时高时低,在梁间不断回荡,一高一低两个身影,蹑手蹑脚地摸黑出了门。
矮墙之下,忠哥儿怀中紧紧抱着爱犬“流星”,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流星,快闻闻,厨房在什么地方?”
一人一狗,如同做贼般,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庭院之中。
“嘘!等等!”忠哥儿突然一把拽住流星,猛地停住脚步。
只见前堂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透过窗纸洒出,杂役正趴在桌上打着瞌睡,听到敲门声后,才懒洋洋地起身去开门。
“谁啊?这大晚上的。”杂役打着哈欠,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门刚一打开,七八个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便出现在眼前,他们目光如鹰,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这里不是客……栈……”
杂役的话还未说完,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刀刃已划过他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杂役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这几人动作干脆利落,跨过杂役的尸体,便迅速分散开来,朝着各个方向奔去,显然是有备而来。
忠哥儿心中大惊!
不好!是杀手!
暮春的夜风透着阵阵寒意,忠哥儿怀中的“流星”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说时迟,那时快,忠哥儿立刻拽着流星朝着柴房狂奔而去,脚下的碎石不断硌着脚底,他却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赶紧带着大人逃命!
忠哥儿撞开柴房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月光透过破旧的窗纸洒进来,寇晋元正蜷在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堆上沉睡。
忠哥儿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发颤:“大人!大人!快逃啊!有杀手!死人了!”
寇晋元睡眼惺忪,脑袋还昏昏沉沉,只听到忠哥儿不停地喊着“杀人死人”,下意识地点头应道:“是是是,走走走!”
主仆二人手忙脚乱地收拾行囊,粗布包袱里的书卷散落一地,又被慌乱地塞回去。
可刚一出门,便看到一个杀手手持长刀,正朝着这边步步逼近。
两人进退无路,只能又慌慌张张地退回柴房,用力将房门紧紧关上,背靠门板大口喘气。
“大人,怎么办啊?”忠哥儿脸色惨白,拽着寇晋元衣袖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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