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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人(2)
桌上只剩下鸡骨头,薛宁吃饱喝足,心情舒畅,张大飞会账完重又回到桌前坐下,食肆里只剩下他们俩。
“妹子,那你想好怎么办了?”
薛宁点了点头,为以防万一,仍压低声音道:“无论如何,今天我都必须见到他,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去贺府送补好的衣服,借机去找他。”
“你也不是没去贺府送过,哪次碰见他了?”
薛宁每次去贺府,那贺家公子都不在府里,安镇司事务繁杂,他每天都很晚才回府,薛宁自然是碰不见,但今天,她确信一定能够在贺府见到那贺度使。
“放心吧,张哥,我已经打听好了。”
张大飞的神色却凝重起来,颇有些担忧。
“妹子,哥和你一起去吧。”见薛宁摇头,他又赶忙道,“别看我是个厨子,我也是个练家子,我和你一同去,万一他们要打你,我还能保护你。”
薛宁想让他放心,微笑对他说:“张哥,我是去送衣服的,又不是去打架的,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那我在府门外等你,你要是一直没出来,我就进去救你。”
见薛宁仍笑着摇头,张大飞为了让她知道贺府很危险,便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知道的相关传言告诉了她。
“而且我听说那贺度使为人冷酷无情,就两个月前发生的事儿,前一日他和那什么户部刘主事在茶楼听曲喝茶,第二日就说那刘主事与妖邪有关,将那姓刘的押入大牢,还把刘家宅子搜了个底朝天。”
说罢,张大飞神神秘秘地看着薛宁,突然将茶杯狠狠放在桌子上。
“嘿,后来你猜怎么着?”
也不等薛宁回答,他又一改神秘,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那刘主事根本不是什么妖邪,那贺度使查错了!”而后张大飞故作害怕道,“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薛宁笑着看他,呷了一口茶:“张哥,你都是从哪里听来这些的?”
“嗐,吃饭的地儿,消息灵通得很。”张大飞又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所以呀,这人还是少接触,咱这是万不得已,哥陪你去。”
薛宁也不急着婉拒,微笑开口问道:“那然后呢?我可听说那刘主事被处死刑了。”
“那贺度使歪打正着,本来是查刘主事是妖邪的事儿,没想到查到了那姓刘的贪污受贿。”
张大飞喝了口茶,又缓缓开口:“反正从别人嘴里听来的,真真假假谁知道,不过那贺度使冷酷无情肯定是真的,感觉不是什么好人,反正我不信他真是什么天命之人,那些妖鬼蛇神的我也不信。”
张大飞说完似乎想到什么,放下茶杯,一改随和看着薛宁:“我的好妹子,你别告诉别人哈。”又想起自己的目的,“妹子,这人危险,我陪你去。”
薛宁明白此去是有风险,毕竟不知贺羽为人,若贺羽真对她不利,就算张哥在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连累他,她如今将自己行踪告知于张哥也是有求于他,思忖良久后她神色认真地抬头。
“张哥,你放心,贺府老夫人认识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陪我去,但我有一事相求。”
“妹子,尽管说,甭客气。”
“如果我今夜未归,还请张哥明日一早就报官。”
张大飞见薛宁一再拒绝,他也就不再坚持,欣然答应了她的请求。
薛宁从食肆出来,见天色不早,是该准备准备出发了,转身拐进食肆旁的一条狭窄小巷,走了约两里路后推开斑驳木门回了自家茅舍,茅舍不大,不过三间窄室,但木榻、木柜等日用所需倒也齐全。
薛宁脱下被乞丐弄脏的外衫,思忖后打开杉木衣箱,换了一身淡粉色坦领窄袖齐腰襦裙,套上桃花纹刺绣半臂,腰系桃红色绸带,她低头缓缓抚平衣裙褶皱,这是母亲去年送给她的生辰礼,她爱桃花,母亲便绣了满裙桃花,思及此,薛宁抚摸着袖上绽开的花朵黯然神伤,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简单梳洗一番,醒了醒神,便拿着补好的衣服出门了。
一路上薛宁都心神不宁,她无权无势,自知此行希望甚小,但却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看着手中的衣裳想着该怎样请贺家公子帮自己,不自觉间便到了贺府,朱漆铜钉大门敞开,门前汉白玉石狮子静立,怒目圆睁。
薛宁却没有立即进去,她心里打鼓,在府门外踌躇,脑海里想着最坏的结果,越想越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犹豫着该怎么办,浑然不觉身后已站了个人。
“阿宁!”
那人冷不防叫她一声,薛宁心里想着事儿,被他吓得身体猛地一颤,生生将喉间叫出声的冲动咽了下去,旋即冷静下来,面容平和地转身,后退一步。
见来人是贺家公子的贴身侍卫张宝,她心下了然,他在,那贺家公子定然也在府里,她干脆现下什么都不想,决定先进去再说。
张宝见成功吓到薛宁,咬唇憋笑,待薛宁转身,他又故作严肃道:“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薛宁看着眼前少年,十七岁年纪,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身形,朗目疏眉,一双桃花眼目光锐利,左眉上一点圆润黑痣又添了几分随性,见他盘问,薛宁也不惧,将手中衣服举至他眼前。
“府上衣裳缝补完了,我来送衣服。”
说罢,张宝一改严肃,嬉皮笑脸地从薛宁手中找出自己的衣服拿好,又将哥哥的衣服找出来扔给九尺外站着目睹整场把戏的张元。
薛宁顺着衣服看向张元,微黑的脸,如刀刻斧凿般坚毅,剑眉星目,不苟言笑,他比弟弟大两岁,要沉稳许多。
张元看着手中的衣服啧啧赞叹:“阿宁,你活计做得真好,这完全看不出来扯坏过。”
张宝将自己的衣服收好后走上前朝薛宁道:“多谢,我们可以一同把衣服带进去。”
他作势就要去拿,薛宁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她需要以送这些衣服的借口进贺府,哪能就这样让他带进去,收敛心神后面带微笑平静看着张元。
“不用了,我正好有话和夫人说,我自己去送便好。”
三人一道进了府,张氏兄弟将薛宁送到夫人住的院子静月轩后,两人对了下眼神,张元转身离开,张宝则守在院门外。
薛宁一进院子便看见了正在给花圃中花卉浇水的周嬷嬷,微笑走过去柔声问候。
“周嬷嬷,这花儿长得好生让人欢喜。”
周嬷嬷放下铜喷壶,伸手接过薛宁手中的衣物,喜笑颜开道:“夫人也喜欢这些花,咱可得细心照料着,薛姑娘心灵手巧,昨儿拿走的衣服,今儿就补完了。”
“多些嬷嬷夸赞,这本是阿宁应当做的。”薛宁不见夫人身影,眉眼弯弯开口问道,“嬷嬷,夫人呢?”
“夫人现下应还在午寐,你昨儿拿了衣服没待夫人醒来就急匆匆走了,夫人一直念叨着你没陪她念诗弹曲儿,特意嘱咐要留住你等她醒来,今儿还是我家公子生辰,夫人知道薛姑娘你来了一定高兴。”
话音刚落一中年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出房门,衣着朴素淡雅,四十上下年纪,面容和蔼,慈眉善目,笑说道:“确实高兴。”
薛宁行了个屈膝礼后忙上前扶住妇人,赔笑致歉:“昨日是阿宁的不是,因私事亟待解决,又怕扰了夫人清梦,便早早离了府,没念成诗、弹成曲儿,今日阿宁一定陪夫人尽兴以求将功补过,夫人,您看行吗?”
贺夫人握住薛宁的手,放声笑道:“行行行,当然行,不过今日诗有人念了,曲儿也有人弹了,你将功补过怕是要下次咯。”
薛宁心里思忖,估摸着这人应该就是贺家公子贺羽,今日是他生辰,答应了贺夫人早些回家。
果不其然,贺夫人不待薛宁回答,笑逐颜开温和补充道:“今日是羽儿的生辰,他总算是早些回了府,又是陪我念诗,又是陪我弹琴,倒像是我过生辰了。”
薛宁眉眼带笑,扶着贺夫人缓缓坐下:“是夫人有福气。”
贺夫人抬头慈爱看着薛宁,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拍她的手背。
“阿宁,今日留在府里用晚膳,人多热闹,可好?”
薛宁轻轻抽回手低头行礼,遮掩住眼里喜色:“那阿宁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夫人。”
*
院子里主仆谈着家长里短,有说有笑,张宝转身离开,穿过几个月洞门来到另一个院子,敲响了最左边那个房间的门。
“进来。”
贺羽坐在书案后,正在看一份卷宗,泛黄的宣纸边角蜷曲,纸上的朱红批注已晕染成了暗红色。
张宝进门后转身将门带上,而后将在静月轩听见的所有话都重复了一遍,见公子没有任何反应,他忍不住出声。
“公子,阿宁和夫人聊得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并未说什么其他特别的话。”
“我知道了。”
贺羽的视线从宣纸上移开,看着书案前身着玄色劲装的张宝,复又淡淡开口。
“难得无事,晚饭之前,你自行歇息。”
张宝霎时喜笑颜开,道了声“多谢公子”后转过身就要走,身后又传来贺羽不疾不徐的声音。
“晚间见老夫人的时候换身衣裳。”
刚迈出一步的张宝转头爽快答应道:“我这就去。”见公子没再吩咐,他眉开眼笑地离开了书房。
贺羽复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宣纸,思忖片刻后将卷宗小心装入靛青封皮中。
*
张宝离开贺羽居住的漱玉居后便先回了自己房间,换了身竹璜绿圆领袍杉,袖口微收,腰系玄色革带,而后脚蹬软布皂靴便去了静月轩。
到了静月轩,张宝便看见身着常服的哥哥张元和夫人在凉亭对坐闲话,薛宁则安静坐在夫人身边含笑看着他们。
待走到凉亭,张宝先向夫人恭敬弯腰拱手行礼,而后径直坐到哥哥身边。
贺夫人慈爱地看着对面的两兄弟,这段时日他们公务繁忙,也是有几日未曾见过面了,今日皆到她这静月轩来陪她,心情大好,便笑着打趣。
“阿元前脚刚来,你后脚就也来了我这静月轩,今日难道真不是我过生辰?”
张宝笑容满面回答道:“要我说今日也是夫人过生辰,虽然今日的寿星是公子,但是夫人您是养育寿星的大功臣,夫人福气大,是福星呀。”
贺夫人乐得大笑,随后她便与张氏兄弟攀谈起来,凉亭内欢声笑语不断。
薛宁安静地看着皆换了常服的张氏兄弟,都是一表人才,她想起了爹爹告诉她的事儿。
约莫十二年前,贺大人出京办事,路遇一伙强人,他受重伤昏迷,是张氏兄弟的父母救了他,后来张氏夫妇遭强人报复而逝世,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贺大人便将时年五岁的张宝和七岁的张元带回了贺府。
薛宁看着眼前和谐温馨的景象,明白贺夫人早已把两兄弟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来看母亲,母亲当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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