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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肩上沉甸甸的威压让景淮抬不起膝盖。
这感觉分外熟悉,他在其他炼气期弟子也察觉到了相同的气息。
仅仅炼气期的威压便能将他钉死在原地,凡人和修士的差距就是这般天渊之别。
“当众让我下跪,你可想清楚后果?”景淮抬起头,对上他人嘲讽讥笑的脸。
他的额头泌下冷汗,漆黑眼瞳在湿气下亮得惊人。
“哼,少在这狐假虎威!”
景淮的话到底有了些许作用,有胆小怕事的人面露难色:“周师兄,算了吧,一个边陲小城走出来的泥腿子,懂什么仙门规矩。”
姓周?景淮稍抬起眸,仔细打量富家子弟腰间悬挂的乾坤袋,金丝在靛蓝的锦缎上端正绣了个“澈”字。
果然是他。景淮心中一声长叹,不是冤家不聚头。
“怎么能算了呢!要不是因为他,少爷怎么会落选!”周明澈身边的小厮面露不虞,为他打抱不平,“依我看,让他在这跪个一夜才算完!”
那小厮气哼哼的,余光扫见景淮直勾勾地瞧着周明澈腰间的乾坤袋,凶狠道:“再看挖了你的狗眼!”
“我没想抢你家少爷的名额。”景淮解释。
说到底根源都在墨潜渊给他的玉牌上。掌事一见玉牌,端直免了繁杂的遴选考核,将他纳入最终人选名单。也正是如此,眼前这位名叫周明澈的富家少爷才会刚好落选,只能从普通的内门弟子做起。
“抢不抢的,还不是由着你的一张嘴说!”
“行了,”周明澈不耐地蹙眉,腰间乾坤袋袋口闪烁澄黄微光,一条通体漆黑的皮质长鞭现于手中。他拿着握把,随手将长鞭抛给小厮,“何须在此饶舌。去,不懂规矩,好好教导就是!”
小厮面露讥诮,长鞭一甩,划破空气,尾音在景淮耳边炸开,鼓膜轰鸣作响。
景淮盯着拎着鞭子走近的小厮,黑眸一错不错地冷声道:“你可别后悔。”
“哼!”小厮哪管他,一记狠辣长鞭登时抽了过来。
鞭身划开皮肉的声音并未如愿作响。
一道墨色身影如浮光掠影,乍然在景淮面前现身。
本要抽打在景淮身上的漆黑长鞭,此刻正牢牢握在男人宽大掌中。
本已离开的墨潜渊不知为何竟去而复返,男人稍稍回眸,跪在地上的少年狼狈不堪,黑眸深似寒潭,天边骄阳也融不进一丝光亮。
“墨、墨长老……”跟班勃然变色,仿佛被开水烫到一样立刻撇下鞭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什么?!”周明澈等人大惊失色。
这……墨长老怎会突然回来?他不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人的吗!
“……你们不是不怕么?”景淮松了口气,本来气势骇人的长鞭此刻被主人仓促抛下,像踩中七寸的毒蛇,萎靡地瘫在他面前不远处。
“我、我们错了!”周明澈为首的几人一齐跪下,脊背像是被强风压弯的稻草,“求墨长老宽恕!我们再也不敢了!!”
墨潜渊:“……”
墨潜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近乎机械般不容情绪的审视眸光,落在周明澈等人身上,空气仿若凝成冰刃,刺骨寒冷。
“……还请墨长老饶命!!”
这群少年吓得眼眶通红,一边磕头一边冲着空气高声道歉,如此奇景又是引来一番注视。
直到快看不清广场上周明澈一行人的身影,踏上山路,景淮才彻底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送给他的技能还真能唬住人,他本以为这等小伎俩骗不过周明澈那帮炼气期的。
【宿主,请相信系统。】一直沉寂在他脑海的系统忽然出声,仿佛窥到了他此时所想。
【除了飞升成仙之人,在此界无人能识破系统出品的任意技能。】
“真有那么厉害?”跪久了的膝盖还有些发软,景淮扶了下树,却忘了手中的鞭伤,霎时疼得龇牙咧嘴。
他小口嘶着气,吹了吹掌心还在渗血的伤口,“那为什么只能骗得过他们的眼睛?太鸡肋了吧。”
发现那技能只能覆盖视觉后,景淮当机立断握住了挥来的鞭子。
粗砺的皮质霎时划开皮肉,刻下道道伤痕,血在鞭子上抹开痕迹,景淮痛得硬是一声没吭。
他低头瞅了眼身上的破衣烂衫,姑且从下摆挑了个勉强干净的地方,撕下一截盖在伤处,简单包扎。
【量子障眼法技能目前尚处在1级,只开启视觉天赋,若要解锁更多五感天赋,请宿主提升等级。】
【怎么提升等级?】
【提高技能熟练度。】
景淮颔首,瞥然一见山路前方蓦然出现一名身穿暗灰短打的鹤发男童,无声无息睁着一双赤色瞳仁盯着他,暂时咽下问题。
“可是景淮?”鹤发男童凉凉开口。
“正是。”
男童略略颔首,迈出一步,刹那便到景淮面前。
他探手抓住景淮的手腕,竟一把将人高高抛在空中。景淮头晕眼花,颠倒的视野中湛蓝的天空和苍翠的树木连成了片,身子落入绵软的羽毛堆里。
景淮挣扎着起身,掌心下洁白的羽毛丰盈柔软,包裹其下的身躯暖烘烘的,温度令人贪恋,他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鲜红的眼睛。
——在他身下的,竟是一只仙鹤!
见景淮已坐稳,仙鹤振翅高飞,翩然间已入云海,阳光在云层间翻滚,如金沙流动。
巍峨群山绵延起伏,在仙鹤翅下化作奔涌的江流,须臾便退去千里。放眼望去,天地灵气氤氲,如烟似雾,缠绕于山腰之间。
景淮这才对修仙大宗有了全新的认识,如此广袤的土地,灵脉便如巨树根系一样千丝万缕扎根在每一处,御虚宗的底蕴究竟有多深厚,难以估量。
不过一盏茶功夫,仙鹤双翅舒展,朝一座峰头飞去。景淮抓着羽毛,探头张望,那巍峨峰顶好似被剑削去一截,格外平整,苍翠竹林枝叶婆娑,宛如一席薄毯,覆于山巅之上。
正是欣赏风景之时,景淮忽然感觉身下一空,强烈的失重感瞬间侵占所有感官,还未来及惊叫,后领就被人拎起,紧接着将他丢到地上。
景淮被仙鹤甩出的力道带得连踏数步,险些扑倒在地。
草!这仙鹤把扔人当乐趣吗!
满腔惊惧与愤怒,在注意到目及所处闯入视野的一角墨色衣袍时,霎时冻结成冰。
景淮慢慢抬头,前方不远处摆放着一方石桌,墨潜渊正坐在桌前,手中端着茶盏,阖眸品茶。
茶盏轻碰的声音在安静的竹林里,便也生出几分突兀,景淮抠着手指,抿唇不语。
墨潜渊淡淡瞥来,眸光落及景淮草草包扎的右手,指节间犹渗着血色。
眼底始终不曾有情绪浮动。
“我说过,如若再逃,我便再杀你一次。”茶盏放在石桌上,发出“铿”的一声响。那点声音惊得景淮身躯微抖,不禁望去,墨潜渊撂下茶盏,目不斜视看着他。
被这喜怒无常的仙人盯着,景淮浑身汗毛都要竖起,顶着无形的威压,他深吸口气,对上墨潜渊的视线。
“我如约到场,哪里逃了?”他沉着辩驳,“宗门规矩便是榜首可以自行选择长老拜入门下,你既未提前说明,便也怪不得我。”
“这便是你想好的说辞。”墨潜渊微微眯起眸子,冰冷的剑气丝丝缕缕缠绕在他周围,蓄势待发,“一夜不见,你倒是变了性子。”
景淮微微一怔,忽而垂下眸光,喉间漫上苦涩:“……若不是昨晚的意外,仙长本不用熟悉我的性子。”
他清凌凌的嗓音掺了些许哑意,“我是炉鼎……就算修仙也是终身困在筑基期,白白浪费了您亲传弟子的名额。”
墨潜渊虚着眸子,打量景淮。
即便扛着自己的威压也仍旧倔强与他对视的双眸,如今却将悲伤藏在眸底,细密的眼睫沾上些微湿意。
眼前的人迟迟不语,目光好似穿透他的肺腑,景淮心中浮上疑虑。
究竟有没有骗过这人?
而且,原主和他只有一夜之缘,为何墨潜渊的口吻听起来仿佛摸透了他的性格?
他眼睫轻颤,又挤出几滴眼泪,怯怯地挂在睫毛上将掉不掉。
忽然,后颈落下一抹温凉。
景淮打了个颤,那只手的主人却已是不由分说按住他的颈子,强迫他抬头。
墨潜渊竟已站在他面前,躬身与他对视。男人袖摆拂动,翩然卷起缕缕冷香,染上景淮鼻尖。
直直撞进墨潜渊幽深的双眸,景淮才惊觉两人距离已如此之近,以至于呼吸交融。
“既已收你为徒,便该唤我师尊。”
“可是……”
“限你五日内引气入体,”墨潜渊松开他的脖颈,起身离去,“否则,必当受罚。”
景淮:“……”
景淮连忙问:“如何引气入体?”
那人脚下缩地成寸,转眼已走出几丈,将他的疑问彻底抛下。
“……”
这哪里配叫师尊?!
见四下无人,景淮立刻跳脚而起。
"墨潜渊!"他抬起右脚,狠狠踢着脚下落了满地的枯叶,权当泄愤。
“跟我来。”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冷清的声线,惊得景淮仓皇回首,那仙鹤男童不知何时悄然立在他身后,一双红眸清冷似雪。
……他不会给墨潜渊告密吧?
景淮忐忑咬唇,不敢怠慢,紧走几步跟上男童。
仙鹤引他而去的目的地不远,就在竹林中的一处空地,那里坐落着一间质朴的木屋。
“你的住处。”仙鹤推开了房门。
如外表一样朴素,内里仅放了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一张石床,再无其他。
“主人吩咐,这些丹药交予你。”
几个玉白细颈瓶子放在桌上,景淮疑惑打开,室内霎时被清冽药香填满,只闻那药气便觉精神一振,哪怕是景淮也能认出这些丹药绝非下品。
“这是——”
“疗伤。”
景淮一时怔怔,捏着玉瓶的指尖泛着褪去血色的苍白,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那师尊有无嘱咐,怎样引气入体?”
“未曾。”完成墨潜渊嘱托,仙鹤说罢便转身离去。
景淮:“……”
行。
墨潜渊有点人性,但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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