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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乘客
“奶好像没给我地图啊,话说云京该怎么走啊…”柳安生望着远处蜿蜒的小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初入旅途的迷茫。
“哦!客官您是要去云京城吧,那您不该去港口,得去车站啊!”黄包车夫勒住缰绳,回头露出淳朴的笑,车辕随着动作发出吱呀声响,“再往东五里地就是蓝芝站,买了票一路坐到猛虎关,出了关就到云京地界啦!”
柳安生耳根泛红,为方才的失言感到窘迫,强装镇定道:“车站?你说的是那烧煤的铁疙瘩停靠的地方?”
车夫爽朗大笑,震得车铃叮当作响:“哎哟,瞧您说的!那叫火车,如今大安国各地都通着呢!像我们拉车的,也就村子里还能见着,城里早都跑起汽车、电车啦!”
“汽车我知道,四个轮子,黑不溜秋的,我姑姑昨天还开了一辆回来!”
“哈哈,正是!”车夫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车轱辘碾过石子路,扬起细碎尘土,“说起来也是巧,昨儿本想收工不干了,想着送完李老爷就歇业,没想到您成了我最后一单客人!到车站给您算便宜些!”
柳安生连忙摆手:“使不得!对了,大哥您去过云京?”
车夫眼神突然发亮,手把缰绳攥得发白:“那可是个好地方!遍地黄金,美人儿多得数不清!特别是遇仙阁……”他咽了咽口水,“我这辈子就盼着能再去一趟!”
柳安生眯起眼,语气带着疑惑:“听您这么说,倒像是仙境了。那您怎么还在这儿拉车?”
“嗐!”车夫重重叹了口气,车铃也跟着颤了颤,“那是富贵人的销金窟,咱们平头百姓,去一趟就得倾家荡产。我也就是以前给老爷赶车,沾光去过一回……”
“大哥误会了,我是去棠城。”柳安生连忙解释。
车夫猛地刹车,黄包车在土路上划出半道痕迹:“原来是去棠城!敢问公子是哪家少爷?”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恭敬,目光在柳安生身上来回打量。
柳安生心头一跳,含糊道:“我就是乡下来的,您别打趣……”
“少爷太谦虚了!”车夫跳下车,弓着背替柳安生整理歪斜的行李,“您这谈吐气质,还有要去棠城……方才多有冒犯!前面就是蓝芝站,您坐稳了!”
柳安生望着车夫佝偻的背影,对棠城的好奇愈发浓重。待付完车钱,他转身时,隐约听见车夫喃喃自语:“真像……柳家要是还在,少爷也该这么大了……”
蓝芝站笼罩在晨雾里,白墙黛瓦的站房爬满青藤,空气中飘着蓝芝特有的清甜。售票窗口前,两个梳着双髻的姑娘正低头核对着账本,银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公子要买票吗?”左边的姑娘抬头,杏眼弯弯,“看您衣着,是曲州来的吧?不如买张车票,沿途风景可比这儿美多啦!”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后排队的人群。
柳安生这才注意到身后不耐烦的旅客,脸腾地红了:“对,我去云京。那个……几等厢是什么意思?”
“公子头一回坐火车?”姑娘递过价目表,指尖点在泛黄的纸上,“到猛虎关要三日车程。头等厢十块大洋,软皮座椅、独立包厢;二等厢五块,长凳宽敞些;三等厢两块,就是普通座位。您要哪种?”
柳安生摸了摸怀中的钱袋,里面是奶奶塞的全部家当:“三等厢,谢谢。”
刚转身要走,突然一股蛮力撞来。柳安生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磕在柱子上。抬头只见个铁塔般的汉子横在面前,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晃出冷光。
“不长眼的东西!敢挡我家少爷的路?”汉子铁塔般的身躯几乎遮住半边天光,粗粝的声音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柳安生被撞得眼冒金星,怒火腾地窜上心头:“要不是你人高马大,我非得……”
“找死!”汉子铁钳般的手卡住柳安生脖颈,瞬间将他提离地面。柳安生双脚乱蹬,喉间发出咯咯声响,眼前渐渐蒙上黑雾。
“程渡,松手。”一道清冷的声音穿透嘈杂。
柳安生跌坐在地,剧烈咳嗽着大口喘气。朦胧间,他看见来人手持湘妃竹扇,月白长衫纤尘不染,眉眼间却透着寒意。晨光落在那人温润的面容上,竟生出几分不真实的美感。
“在下宫玉秀,”来人弯腰伸手,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翡翠扳指,“下人无礼,还望海涵。”
周围突然爆发出细碎的议论声。柳安生借着对方的力道起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微扬的弧度仿佛精心雕琢,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公子可是觉得我脸上有花?”宫玉秀突然轻笑,声音如碎玉投壶。
柳安生这才回过神,耳尖通红:“不……只是从未见过如此俊朗之人,恍若如有仙遇。”
“好个如有仙遇!”宫玉秀拊掌大笑,转头吩咐身后丫鬟,“碧云,取袋银子来。再把这位公子的车票换成一等厢。我和这位…哦,还没请问…”
“玉秀公子,幸会,在下柳安生。”
宫玉秀心想:此人姓柳,难不成是那云京柳氏的遗孤,不会如此凑巧吧,虽然可能性微小,但还是再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那事儿的蛛丝马迹。
“好,我宫玉秀素爱结识文人雅士,柳兄可否随我先一步上车畅饮一番。”
跟在后面的名为碧云的女佣拿了一袋钱并从身旁的仆从手里拿来车票一并递到柳安生面前道:“公子,这是少爷的一点意思,您收着。”
柳安生小退一步颔首作揖道:“玉秀公子,无功不受禄,这些实在不能收下,还望海涵…”柳安生心知像宫玉秀这样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他给的东西决不能轻易收下,同样和这种人待着一起如在虎口甚是危险。
宫玉秀折扇轻点掌心,发出清脆声响,一双剔透的凤眼似淬了寒星,将柳安生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他垂眸望着少年因挣扎而微乱的衣领,望着那腕间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唇角忽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哦?有意思……”(^_^)。
折扇在修长指尖灵巧翻转,宫玉秀脑海中思绪如麻。这柳安生看似与自己年岁相当,粗布长衫洗得发白,针脚却细密齐整,若不仔细实难看出是锦绣坊的工艺;开口便是字正腔圆的官家话,遣词用句间带着几分世家气韵,绝非普通乡野子弟所能习得。尤其是腰间那枚玉佩——想必与那柳家颇有渊源。
火车汽笛骤然响起,震得站台簌簌落灰。宫玉秀将刻有“遇仙阁”的令牌塞进柳安生掌心,压低声音道:“此牌可保你在云京周全。改日若有空,我在遇仙阁备下薄酒,静候柳公子大驾。”
望着宫玉秀远去的背影,柳安生摩挲着令牌上凸起的纹路。(檀木混着金箔的气息萦绕鼻尖,这令牌主体以檀木所制,上下两端外镶金裹呈一虎头之形将檀木死死咬住,两面均嵌有白色透亮方玉,正面正中间刻有宫字伴有凤、凰祥瑞的镂空浮雕隐约可见底部檀木,反面四周雕有铭文,正中间让出一块方形檀木中间《遇仙阁》三个字用黄金嵌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平静的旅途,恐怕要卷起惊涛骇浪了。他突然意识到。
柳安生第一次听遇仙阁还是从车夫口中得知,那时车夫说起这地方,眼神发亮、唾沫横飞,嘴里念叨着“挥金如土,锱铢如泥” 。如今想来,那气派非凡的遇仙阁竟是宫玉秀宫家的产业,由此可见,此人在云京必定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等待的时光总是格外漫长,候车室里昏黄的灯光仿佛带着催眠的魔力,困意如潮水般将柳安生淹没。他靠在冰冷的长椅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尖锐的火车鸣笛声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寂静,硬生生将他从睡梦中拽了回来。抬眼望去,只见铁轨上,火车正缓缓驶来,像一条黑色的巨蟒。头等车厢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影;二等车厢稍显热闹;三等车厢则挤满了人,大家肩并着肩,行李在人群中被高高举起传递,柳安生随着人流,艰难地登上了火车。
车厢内的设备简陋至极,红色的木地板上布满了岁月的划痕,两侧的木制长凳硬邦邦的,上方的简易行李架歪歪斜斜。柳安生选了最后一节车厢,这里果然没什么人,显得格外冷清。他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将行李费力地举上头顶的行李架,随后坐了下来,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火车缓缓启动,速度算不上快,只是比黄包车快上许多,但和汽车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不过好在柳安生出发前,奶奶给备足了盘缠,这让他心里多了几分踏实。他望向窗外,田野、树木飞速向后退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如墨,慢慢浸染了整个天空,困意再次袭来,柳安生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迷迷糊糊中,柳安生听到车厢后门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睛,只见一道黑影闪了进来。“什么啊,原来是有人上车了…什么,这不是尾厢吗,而且怎么会从后面进来,你…”柳安生话还没说完,就被来人死死捂住了嘴巴。
“嘘,小兄弟别吱声,我不是坏人。”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安生惊恐地打量着对方,只见此人满脸浓密细长的胡子,还用绳子扎成了三捆,脸上一道五公分左右的疤痕狰狞可怖,身材高大魁梧,穿着破旧又简陋的衣裳,怎么看都像个土匪。
“唔…唔唔…唔…”柳安生被捂得难受极了,拼命地挣扎着,手脚胡乱挥舞,可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那人见他不老实,一把将他抱起,按在腿上,一只手紧紧的捂着他的嘴,让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另一只手则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抵在了柳安生的脖子上。冰凉的刀刃贴着皮肤,柳安生瞬间僵住了,所有挣扎都停了下来,眼神也一下子清澈了许多。
“非要这样才能老实,果然和这种小白脸沟通就得简单粗暴。”那人不耐烦地说道,随后语气缓和了些,“那什么,我真不是什么坏人,这么滴,我可以给你松开,你答应我不准大喊大叫啊。”柳安生赶忙微微点头,此刻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先保命要紧。
见柳安生安静下来,男人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转而将他的双手和身体紧紧箍住,仿佛要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但刀子依旧没有挪开。柳安生强压下内心的恐惧,说道:“我说老哥,你打劫找错车厢了吧,这是三等厢都是普通老百姓,一等厢才都是有钱人呢,火车头后面几节都是,你把刀放下,我绝对不吱声。”
“小兄弟,叔就是个搭便车的,和你一样坐个车而已,可不是来劫火车的,不瞒你说我还算得上是个人物嘞。”男人大大咧咧地说道。
柳安生满脸狐疑:“你怎么会从车尾进来,还有你是坐车的,那你把车票拿出来我就信。”
“车票?哦,我买的挂票,没有纸质票据。”
“挂票?”柳安生一脸茫然,他根本没听售票员提起过,心里不禁犯嘀咕,难道还有不用票据的车票?
男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说来惭愧,在外游历把钱花完了,连衣服都卖了去,回去没钱买车票就只能扒火车了,趁着你们都睡了我才开了后门进来。”
柳安生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挂票啊,那不就是没买票吗,我知道了,你把刀松开吧,我不会举报你的。”
“当真?”男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柳安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有什么当不当真啊,就算真拼起来我也不是对手啊,而且你真要是什么劫匪应该早就动手了吧。”
这时,气氛变得异常尴尬。柳安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男人的腿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双膝上,模样显得格外娇小柔弱。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又羞又急地说道:“大哥,别怀疑了,你看我像是能反抗的样子吗,快给我把刀撒开行吗?”
“哎,好说老弟,这就撒开。”男人说着把刀收了起来。
柳安生刚松了口气,却发现男人只把刀拿开了,抱着他的手还没松开,顿时又羞又恼:“我说大哥你故意的吧,你真就只把刀撒开是吧,还有只手呢,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啊!”
“不是,唉,抱歉啊老弟,这就松手,这就松手。”男人手忙脚乱地松开了手,随后把自己的行李放在柳安生行李旁边,大大咧咧地在他身旁坐下。整个车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尴尬的氛围几乎要把人淹没。
柳安生内心崩溃地呐喊着:救命啊!!!(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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