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数峰青

　　选拔大会快结束了。尊主宣布了结束，收回了玉门，宇定和坤宁在挑徒弟，林锦在发呆，谢归在玩弄着商徵的琴书，而商徵……

　　静虚仙君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谢归觉得有些怪异，叫了他两声。“商徵？商徵？商故音？”静虚君仍旧一动不不动。“静虚大仙君？大琴圣？大圣？”“大圣”还是不为所动。谢归懂了，笑打了一个响指，去了商徵的障眼法，只见他胳膊架于扶手上，手支着额头，睡得正香。谢归推了推他“商大仙，结束了，下面小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您还要坐到何时？”商徵缓缓睁开眼，还带着几分起床气，嗓音略哑的蹦出四个字“还用你说”便理了理衣袖离开了坐位。

　　三人各自散了，自被封为仙君后，三人便有了自己的寝殿，不与其余弟子同居。谢归喜云游，排了靠山脚的万枫林处居，林锦常钻研功法，便住在了靠练功台的桃林，而商徵正步于山道上。他素来不喜人头攒动之处，呆久了便容易困，故而挑了较高处的竹林而居。他给自己居处题名万清，便是因喜清静。回到万清阁，方才还没醒完全的商徵便睡下了。

　　另一边，目送商徵离开后，谢归拍了一下林锦的后背。“走啊！令日无事，陪我下山喝两碗啊！”林锦故作正经，清了清嗓道：“你林兄今日收徒了，得回去备备课，收拾收拾小徒弟的寝室啊”说完便要走。谢归又拽住他道“不着急，新来的小生近两日都要去记名，都居宿舍，还有两天呢，喝两碗，庆祝一下”林锦刚准备应下，小厮便赶来，恭敬地行了个大礼，道：“云瑄君，尊主有事，请你去一趟，尽快。”林锦有些后悔，被师尊找了，早知道就早些跟谢归溜了。谢归笑了他一番，也学着他的样子故作正经的拍了拍他的肩“林兄，你都成师尊了，还怕师尊干什么？师尊总不会对你念几个时辰的经了，既然林兄实在不愿与我同游，我便不强求了，告辞！”说罢，谢归便下了山。

　　天上仙境，地上人间，而仙山立于两者之间，属半仙之境，被封仙君的人自是可以上仙境的，谢归觉天上太冷清，便总是下人间去游。谢归到了山脚，骑了毛色光亮的白马，便踏上了人间道。从仙山上下来的红衣少年固然是引人注目的。一路上，不少姑娘们窝在一团，看着谢归痴笑着咬耳朵，还有几个脸红如柿的。谢归也会微笑着对姑娘们招招手，这时总有姑娘以为谢归瞧上自己了，想上前搭活，一直以来，谢归也总是一个回答

　　“不好意思，我已有心上人了”

　　年少时说是为混过姑娘们的追求，现在……

　　现在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谢归骑到了小酒馆，翻身下了马，红衣飘飞，他将马系在柱上，便进了酒馆。他才坐下，说书先生已开讲好久了。“传说清凌山尊主收那几个孩子啊，都是十分不凡……”谢归叫来小二，点了碗醪糟汤圆，叫住了说书人“老先生，快给我们讲讲，这三人奇在哪儿啊？”“是啊”“快讲讲”下面的客人一一附和着。老先生手抚长须“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各位客官，且细听分说。话说这大弟子林锦啊……”“客官，汤圆来了”小二端来了晶滢的汤圆，谢归一尝，笑拿出几个铜钱“汤圆还是你们家的好，小二，给我拿罐桂酒来”小二收了小费，高兴得去取酒了。“这位仙君善符咒，一张薄薄的符，就能化走凶邪，这二徒弟啊，尤善抚琴，却修了武道，实力不凡啊，传说是天上琴仙下凡，一曲能使人心醉，小徒弟也是不凡，善棋，传说是连尊主都没比过他……”小二取来了酒，谢归正准备付钱，却不料掏出了商徵的琴书。

　　坏了，忘了件大事。

　　谢归掏了钱，匆匆要走。小二讨好地问：“公子，不再坐会了吗？”谢归笑着走了“不了，该回去给商大仙君赔罪了。”“商大仙君……姓商的仙君……似在哪里听过……”小二想不出什么结果，只当是他醉了后的胡言乱语。

　　商徵一直到明月初升之时才醒。他坐于床铺上，扶额醒着神。“仙君，快起来吃点饭吧，菜都要凉了”侍从照月端来一杯水“好”商徵起身，一饮而净，随即理好了衣裳，出去用了些晚饭。天已全然黑了，明月高悬，商徵携琴坐于竹林，便弹了起来。想着自己的净虚曲还有几处可改进，便想去寻来琴书，忽忆起琴书被那姓谢的夺了去，便有些不高兴了。侍从见自家仙君冷脸坐着，便想了个点子。

　　“仙君……仙君？”“嗯？”商徵回过神来，收了几分戾气。“仙君弹曲与我听，好不好？”商徵揉了揉眉心“罢了，你听好”他理了理衣摆，轻抚起琴弦来。照月原是因想学曲学琴才来万清阁侍奉的，他鼓足勇气向仙君表明，本以为会遭到仙君训斥，却不料仙君应允了下来，却不教照月如何抚琴，反而是令他听琴音，谈感想，有时他的解读能让仙君一笑，于是便想以这种方式让仙君开心。他闭眼听着，琴声时高时低，忽快忽慢，似骤雨，似狂风，照月不解，忽而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月光流泻，竹叶扶苏，净虚仙君坐于其间，长发与白衣随和风轻经飘起，面容英俊，一双眉微皱，一双凤眼凌厉却不失温柔，修长白净的手指在琴弦间轻抚，他仙气飘飘，似隐似现，与急骤的曲调格格不入。

　　照月看入了迷，甚至没有察觉到琴声已然停了，商徵抚下琴上落叶，一边问道：“听出什么了？”照月醒了神“唔……呃，听出了……”照月迟疑间，一阵爽朗的笑产传来，颇有少年意气“是你们家仙君气我拿了他的琴谱，你不知道，没听出来很正常。”竹尖上落下一红衣青年。“凌逆仙君”照月忙起身致了礼。“回去吧，我来哄哄你们仙君。”谢归将琴书递到商徵面前，“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他顿了一顿，“可惜我来了，你就并不是‘人不知’了”。青年俊郎的笑得灿烂，商徵不禁一愣。

　　曾经也是一个竹林，一曲悠扬，一个少年踏月而来，自此不再独坐。

　　这一回首，便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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