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

　　于松沐猛得从床上坐起来。

　　晨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于松沐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捏了捏山根，昏沉的脑袋才渐渐清醒过来。

　　又是这个梦，他想。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于松沐却总能梦见那两天的场景，特别是那一年来，几乎夜夜都是。
　　好奇怪，明明是只见过一面的人。

　　直到九岁那年他被一个老人接走，那梦的次数才少了许多。

　　说是老人，其实也还好，五六十岁的样子，慈祥、和蔼，待于松沐像亲孙子一样。
　　唯一特别的是，他和于松沐一样，有一只特别的眼睛。

　　他有一只沉静温和的眼。

　　是大海的颜色。

　　其实于松沐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接自己走，他只记得那老人走过来牵起他的手时，抬眸撞进的那只眼睛。

　　那一刻，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于松沐很轻地呼出了口气，揉了揉近乎发白的指节,强行将自己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他撇了一眼时间，原本压下的情绪又升了上来。

　　“操”

　　他几乎是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带上了美瞳，又随手抓起了皱成一团的校服外套，匆忙出了门。

　　贺平还倚在门前那只摇椅上，半阖着眼，见于松沐经过，又忍不住叨叨了几句。

　　“和同学好好相处，别老惹事。”

　　“知道了爷爷，再见。”于松沐头也不回得摆了摆手。

　　晋中离他家也没多远，他骑自行车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了。

　　清晨的暖阳被叶间的缝隙切碎，地面上的光斑将云影揉捏，又被微风悄然抚平。
　　那点点光影从于松沐的身上拂过，随着微风牵起了少年干净的衣角，额前的碎发也被渡上了一层暖阳。

　　于松沐几乎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结果发现自己座位旁边常年空着的座位居然突然多出了个人。

　　那人的校服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校服外套的袖子被挽了上去，脊背挺直。从于松沐的角度看只能隐约看见一点他高挺的鼻梁，以及那人紧绷的唇线。

　　于松沐的火气又一下冲下来了，单肩抡起肩上的书包，不偏不倚，刚好就砸到了那人面前竖起的书上。“啪”的一声，书就砸到了桌面上。

　　“你谁啊？谁让你坐这里了？”

　　于松沐倚在门框侧，斜着脑袋看他。

　　“没谁。就你旁边有座位。”

　　“啧，滚开。”

　　“不。”那人又将脑袋转了回去，眼神很淡地扫了一眼眼前的书包，抬手就把他放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你最好是长耳朵了，我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于松沐又向前走了几步，手撑到了那人的桌面上，略带挑衅地从上往下蔑视他“是命令，不是在询问意见。”

　　“哦。那你去和老师说吧。”

　　“你找打是不是？”于松沐伸手就抡起了一边袖子。

　　“没”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老师终于看不下去了，咳了两声，又道，

　　“于松沐，回你座位上坐着，别在这里和新同学吵了。”

　　“新同学？”于松沐尾音上扬。

　　“嗯，有问题吗？”周吟随口答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有点惊讶他居然是个人。”于松沐语调懒散“我还也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畜生呢。”

　　说完他便得意地看向了新同学，结果人家还在低头写题，压根就不搭理他。

　　可能是觉得自讨没趣，他便耸了耸肩，索性不再说话了，妥协似的在新同学身边坐下了。

　　周吟暗自松了口气，又敲了敲黑板，道，

　　“宋已然同学是从文科班转来的。理科成绩也很不错，现在才高二刚开学没多久，转科也都来得及。”

　　“只是希望成绩优异的同学能多照料一下了。”

　　可能大家都对新同学感到好奇，更重要的成分是他那外表着实惹眼，大家都没注意到，某位全程靠在椅背上没个正形的大少爷，在听到“宋已然”三个字后，猛得坐直了身子。

　　他瞳孔骤紧，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又回到了原来那个歪七扭八的姿势。

　　他印象里那个人的模样已经很模糊了，要不是昨晚他又做了那个梦，他可能还不会那么快记起来。

　　但他还很清晰地记得那个人身上给他的感觉，是温柔又温暖的，令人安心，又下意识地想依靠的。

　　总之，和现在他旁边这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人看着就很欠打。

　　-

　　一整节课下来，他的新同桌全程都没有抬过头，笔也几乎都没有停过，一直在写题。

　　于松沐觉得无聊，时不时就往宋已然那瞟一眼，结果20分钟前看他在做一道数学题，20分钟后他还在做。

　　可能是觉得好玩，他就稍微多放了点注意力在宋已然做的题上，结果发现是一道几何题，需要点思维能力。

　　但也没有很难。

　　这种题于松沐大概花个15分钟就能解出来了，本来应该也没什么兴趣。但见宋已然解不出来，他便提起了精神，手指一下又一下得敲着桌面，又在心里把大概过程过了一遍。

　　这节长课一个小时，眼看着时间过了大半，宋已然还停着笔，于松沐忍不住似得拿笔戳了下宋已然的手臂，又用挑衅的眼神看了过去。

　　“宋同学，写不出来啊。”于松沐轻挑了一边眉，“叫声哥，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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