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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认识你
“同学,我们一起走吧,我也是求索的学生。”见面前人并不搭话,江念还以为自己吓到她了,于是慌忙解释,“我是七(10)班的,我上周请假了,所以还没拿到校服。”
“啊?你为什么请假?身体不舒服吗?”江念一直都身体不太好,霍晏下意识的担心脱口而出。
霍晏的焦急让江念在惊讶之余,心里也暖暖的,她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会这样关心她,“不是,我是……家里有点事情,所以请了几天假。”
“哦哦,那……”她猛然意识到向江念打听具体情况并不合适,在江念的视角里她们两人是第一次见面,“那我们一起走吧,谢谢你,你人真好!”
她的语气太过真挚,江念双颊瞬间红了起来,“没事没事,反正顺路嘛。”
两人并肩而行,霍晏忍不住一直侧头盯着她看,细细辨别着这时候的江念和她记忆中的差别。“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闫萱,是13班的,很高兴认识你!”
江恋忽然转过头对上了她灿烂的笑容,“你好,我叫江恋。”
霍晏略带疑惑地确认,“江念?”
“不是,是……留恋的恋。”
“嗯?”霍晏没能掩饰住自己的吃惊,怎么回事?这张脸确实是江念没错啊,虽然年龄小了些,但她也不至于认错人呀,而且她侧脸的那颗痣也还在。只有名字对不上,而且名字还这么像,难道是平行时空?之前听说过,平行时空里的事物会有细微的不同。
“就是那个,恋恋不舍的恋”,江恋以为她还是没听清楚,或者听成了“莲花的莲”,于是又解释了一遍。
霍晏脑子有些乱,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江恋”。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教学楼,又一起上楼,10班在三层,13班在二层。道别之后霍晏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江恋上楼的背影,这时她才发现江恋身上湿了半边,她完全没注意到这一路上江恋刻意把雨伞偏向了她那边。眼前这幅情景和无数场景重合,江念向来都是这样照顾她的。即便是平行时空,她也是这么好的人,也是让她想要成为朋友的人。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霍晏“恰好”在经过江恋身旁时认出了她。“江恋?”
江恋疑惑地抬起头,见是她,眼睛比嘴巴笑得更快。
“请问你旁边有人吗?”霍晏端着餐盘微微俯身,笑着问她。
“没有没有,你坐吧。”
霍晏见对面两位女同学都在盯着她看,猜到她们是跟江恋一起来的,便对她们点头示意。
坐在江恋对面的女生迫不及待地问江恋,“这是你朋友吗?我怎么不认识?”
听起来她跟江恋关系很好。
“我们……刚认识不久。”江恋想到这个“不久”其实也就是一上午,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对着闫萱笑了笑。
“你衣服干了没?”霍晏发问的同时摸了一下江恋肩膀和后背,感觉到她的衣服完全干了。
江恋没想到她注意到自己衣服淋湿了,“干了,其实没淋湿太多,早读结束就干了。”
“那就好。”一回头对上对面两人好奇的目光,霍晏主动打招呼,“你们好,我叫闫萱。”
“闫萱?你是13班那个闫萱吗?”江恋对面的女生有些惊奇。
“对,我是13班的。你怎么知道?”
“全校第一的名字我当然知道。”
“啊~是这样”。
江恋表示赞同,“嗯,我也知道。开学那天我就记住你的名字了。”
霍晏想到她们说的人其实是闫萱,忽然有种鸠占鹊巢的羞耻感,“你们也是10班的吗?”
“对。”
一直没吭声的那个女孩子也轻轻“嗯”了一声。
“我叫陈萌萌,你叫我萌萌就行,她叫赵佳慧。我跟江恋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一直在一个班。”江恋对面的女孩子补充道。难怪江恋有她不认识的朋友,她会觉得奇怪。
江念曾提及她有一个发小,小学时就一直在同一个班,初中也碰巧是同班,只是初中时她在班上有了更好的朋友,两个人也就逐渐疏远了,但江恋不擅长交新朋友,所以初中时她在班上有些孤独。江念所说的发小,应该就是这个女生了。
“对了,你上周为什么请假?还直接请了一周。”陈萌萌就这样自然地问了出来。
“嗯……我爷爷去世了。”江恋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实情,她知道陈萌萌想知道具体的事由,也觉得自己应当对陈萌萌完全坦诚。
“啊?那……你没事吧?”
意料之中的反应,江恋不太愿意说出来,其实就是不想看到这种反应,别人会表现出愧疚,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愧疚,更没办法解释她其实算不上难过,否则别人一定会觉得她冷血又奇怪,只好低着头回复,“嗯,我没事。”
吃完饭后在回教学楼的路上,霍晏和江恋并排走在一起,霍晏其实想跟江恋多说些话,想多了解她一点,只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从前她和江念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是这样的氛围,她们两人都是话比较少的人,不过相对来说,她比江念话更少一些。
到了教学楼二楼,她们要在这里分别,江恋突然停下来看着湛蓝的天空,“不知道下午还会不会下雨。”
霍晏也开始观察天空,视野内一半的天空透蓝无云,另一半却云厚如织,而且早上还下了太阳雨,所以确实不好说。
“你没带伞,放学的时候如果下雨了,你就在班里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但是这太麻烦你了。”霍晏没想到江恋会忽然提出送她回家,而且连她的住址都没问,完全不在乎两家距离有多远。
“没事,反正我也不着急回家。而且你没带伞,淋湿了会感冒的。”
霍晏有些恍惚,这完全是江念会做的事,“好,谢谢。”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江恋如释重负,“那放学我来找你。”像是生怕霍晏反悔,她飞速跑上台阶,一步跨过两个台阶,很快便消失在转角。
江恋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课间她从卫生间回来后打算先收拾好书包,这样放学后就能早点去找闫萱。但是一回到座位就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去器材室拿跳绳,体育课要用。”她不知道这是写给谁的,按理来说,准备体育器材应该是体育课代表要做的事,体育课代表她倒是认识,但是他现在不在班里。班里只剩下十来名同学,大部分她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
担心会影响上课,她决定去器材室看看,确认一下体育课代表有没有在器材室。器材室在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的一楼,她走近时发现门在半开着,里面应该有人吧。但她进去后并没看见里面有人,会不会是已经有人把跳绳拿走了,但是忘记关门了。她想去确认一下跳绳还在不在,这房间里东西有些多,而且摆放得杂乱无章,视野很受限,她只能进去慢慢找。
“嘭!”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谁啊?”她快步走出来发现门已经被关上了,她小跑着到门边,发现门完全打不开,有人从外面把门锁上了。她立马大声喊“外面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有人吗?”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刚才锁门的那个人肯定已经走远了。这怎么办?出不去就旷课了呀。
她一进门就发现了,这个房间和他们的教室不同,这里的窗户特别高,应该有两米多高,而且只有沿着门的这面墙才有窗户,另外三面墙是完全没有窗户的。翻窗根本不可能,只能等人来了,“等下发现我没去上课,应该会有人来找我吧,写那张纸条的人肯定知道我在这里。”
江恋开始回忆今天学的单词,单词的发音、写法和音标,她缺了一周的课,落下了不少东西,今天上课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吃力。等她复习完今天学的单词,还没有人来找她,怎么回事?他们没发现我没去上课吗?还是没想到我在这里?天光开始暗了,通过那唯一的一扇窗户透进来的光原本就非常有限,地面上的光影分界线也在以不算缓慢的速度移动,阴影部分越来越多。
江恋站起身走向嵌在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啪”,房顶的灯棒并没有亮起来,她又试了几次,灯棒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灯是坏的这个事实。江恋开始自己做些拉伸运动,等把自己记得的拉伸运动都做过一遍,房间内只剩下最后一线光,她靠着墙边,站在夕阳的余光最后消失的位置,又等了许久才听到放学的铃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每一秒都十分漫长难熬,远处的人群喧闹声也渐渐微弱了些,依旧没有人过来开门。不能再等下去了,天色太暗,她根本看不出外面有没有下雨,说不定闫萱还在等着她。她搬来角落里闲置的课桌放在窗户下方,踩上去后发现窗户的下边缘依旧高于她的头顶,于是她又搬来两张桌子,第二张桌子紧靠着第一张书桌放在旁边,第三张桌子则架在第一张书桌上面。略加思考之后,她又搬来第四张桌子放在第一张书桌的另一边,这样更能保证上面那张桌子的稳定性。
江恋站在第二层桌子上时,没忍住往下看了一眼,“我要是摔下去了会骨折吧。”她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身体发抖,深呼吸后就开始行动。这玻璃很容易就推开了,还好这扇窗面积比较大,要通过应该不会很难。她没费什么力气就骑坐在了窗台上,“啊~妈妈”,这样的高度和狭窄的平台让她的眼泪一瞬间就掉了出来。但是眼泪会让她视线模糊,于是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眶里的泪水全都挤了出来。她吞了吞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稍稍侧身,让双手扶在侧面,右手可以稳稳地扶住窗框,但左手只能扶在可移动的玻璃边缘,如果接下来不小心让玻璃滑动了,她大概率会摔下去。她开始动了,先提起右腿,让右腿斜跪在窗台上,准确来说是窗框上,凸起的窗框硌得膝盖很痛。她小心地撑着身体,将左腿提起来,然后缓慢转身,让左小腿从窗内移动到窗外。
到这里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她不敢耽搁,确保身体稳定下来之后就开始让身体稍稍前倾以降低重心,同时双手的位置慢慢下移到合适的位置,接着让右腿大腿沿着窗台边缘慢慢下滑。等右腿完全悬浮在外面的墙面上,她让双手都紧紧抓住底侧的窗框,接着该让左腿也下去,她尽力想让左腿慢些滑动,可还是不行,由于双手的支撑位置太低,很难发力,左膝刚离开窗沿,整条腿就一下子掉落下去,连带着上半身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掉落,小臂被窗台边沿划得一阵刺痛,突然的变故让她下意识间双手更加用力地抓紧了窗框,还好,没有直接掉下去。
现在吊在这里,她根本动弹不得,没办法用眼睛来确定双脚到地面的距离,不过可以肯定她现在双脚的高度低于一张书桌的高度。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距离便松开双手跳了下去,“哎哟~”不出意料地摔了个屁股蹲儿,因为双手撑在了地上,手掌也有些擦伤,不过问题不大。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抬头看了眼那扇窗,不由得感慨,“这么高!我真厉害!”
OS:江念的小剧场——一线天光
开学一个月了,爸爸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但也只能接起电话。我还没开口,对面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声,我没想到会是这种开头,一时有些懵,刚下课,路上人很多,一起上课的室友也在我旁边,我只能把声音调小了一些。仔细一听,无非是骂我没良心,“这么久都不往家里打个电话,早知道这样不如小时候把我溺死,以后我们也不指望着你给他们养老了,我们也不管你了,你就在外面自生自灭吧。我以后也不给你生活费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默默地听着他用所有最难听的话骂我,妈妈在旁边劝他也没有丝毫用处,等他骂够了就把电话挂断了,我看了眼通话时间,大约十分钟,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大约这一路上都在流着泪。室友的脸上满是尴尬和不耐烦,抱歉,我刚刚就应该让她先走的。
我没去食堂吃饭,路过文具店的时候进去买了把美工刀,刚拆封的美工刀,刀锋泛着灰冷的光,我把它收在衣袖里,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逛着。走到篮球场旁的林荫路时,四下无人,只有翠绿的树叶随风轻轻晃着,透下来的阳光也有些晃眼。
刀刃划破皮肤的那一刻我没感觉到痛,最初只像是手臂上出现了一条极细的红色丝线,随后被划开的皮肤舒展开来,像一张缓缓张开的嘴巴,泛黄的组织迫不及待地露出来,鲜红的血液反应却迟钝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出。“滴答”,我没听见鲜血落地的声音,这声音是从我大脑中传出来的,剧烈的疼痛也一齐袭来。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敲响了309的门,霍晏她们正准备去上课,见到我她有些惊讶,我想那时我们并不算很熟悉。我向她说明来意,“嗯……我不小心划伤了手臂,校医院的医生说要去外面的医院打破伤风疫苗,校医院没有疫苗,但是现在我身上的钱不够。ATM太远了,现在过去取钱的话来回要好久,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百块?”
虽然我心里有那么一丝隐秘的期望,可是我不太敢相信事情真的这样发展了,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提出要陪我一起去医院,在我下意识打算开口拒绝时,她就已经请她室友帮我们两个向任课老师请假。从那往后许多年,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形,记不起那时她是什么样的表情、语气,记不起周遭的一切情形,可每次想起这件事时,心跳都会猛然加速,昭示着我当年等待宣判的紧张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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