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

　　面对两道如有实质的视线，离陌抬眸，三言两语便讲明了她是怎样扭伤的。

　　顾之谦搀扶起离陌，将她平放在床上，撩起上衫仔细观察着。

　　林淇一脸玩味，轻咳一声道：“我先出去打个电话，离陌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嗯。”离陌回应的声音带动腹腔，直直地撞上近在咫尺的指尖。

　　那双手骨感且充满力道，在这一触下不在踟蹰，按在了离陌的肌肤上。

　　冰冷、滑腻，再加上按压的地方是痛点，使离陌忍不住的闷哼一声。

　　离陌的皮肤白皙细腻，腰肢纤细。

　　顾之谦悄无声息地量了一下，发现她一掌就能盖住离陌的腰。

　　她肯定又没好好吃饭。

　　顾之谦胸口沉闷，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开口例行询问，“这里痛吗？”

　　语气中关心的意味不甚明显。

　　离陌嘶了一声，“嗯…很痛。”

　　“这里呢？”顾之谦皱眉，换了个地方。

　　离陌：“还行，不痛。”

　　离陌紧咬下唇，抓着床的边沿，看着顾之谦的模样出了神。

　　无疑，她是好看的。高挺的鼻梁，稍淡的唇色，眉毛浓密，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带着金丝边框眼镜，像极了网上说的禁欲风御姐。

　　非要比较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顾之谦认真判断离陌的损伤位置和程度，得出结论，轻度扭伤。

　　似有所感，顾之谦扭头对上了离陌还未来得及抽离的目光。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宛若桃花的眼眸眨了眨，怔住。

　　再次提问：偷看“死对头”结果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顾之谦扬起嘴角，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声音低缓带有磁性，“看够了？”

　　离陌耳根微红，坐起身，没应声。

　　以前和顾之谦做同桌的时候，她总是面无表情。离陌还曾花了几个星期观察，验证顾之谦到底是不是面瘫，最后不了了之。

　　现在，谜题终于解开。

　　离陌感到不可思议，偷偷地又看了一眼，像想要把那抹笑容印在脑海里。

　　与凌厉的丹凤眼不同，顾之谦是较为含蓄的瑞凤眼。撑起她清冷气质的是挺秀鼻骨和浅唇。

　　笑起来时，眼尾流畅的弧度好似月牙，疏朗温雅，如秋日疏桐般清和。

　　就像，浓淡相宜的山水画。

　　顾之谦敛眸，“腰部左侧疼痛发肿，初步判断是轻度扭伤，我建议还是拍个x光确认一下。浴室地滑，下次记得小心。”

　　停顿两秒，她继续说：“还有，她不适合你。”

　　离陌前面还在认真听，听到最后一句话，想了好久，才明白顾之谦说的“她”是谁。

　　看到顾之谦满脸认真的神色，离陌觉得误会不能加深了，解释道：“林淇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朋友，刚刚是开玩笑的。”

　　“是吗。”

　　顾之谦对于她的话半信半疑。

　　离陌不爱戴饰品，加上，她只有蕴含特殊寓意的左手中指处才有的压痕。

　　这根本就是明晃晃地向世界宣示主权。

　　以及，她是在浴室扭伤的，说明此前只是为了保护戒指，中途取下来一会。

　　真恩爱。

　　明明说过要一辈子不恋爱的，骗子。

　　顾之谦俯首，拿起笔，随意抽张白纸，胡乱地勾画。

　　一团又一团的黑疙瘩，印衬女人烦躁拥堵的心绪。

　　离陌抬起右手，食指和拇指同时抚摸圈痕留下来的平滑凹陷，大脑放空。

　　过期的恋情，需要昭告天下吗？

　　顾之谦亲自开门，迎林淇进来。

　　屋内气氛有些冷。

　　林淇不明白出去的一小会发生了什么事，眼神询问离陌。

　　离陌回避视线，坐到轮椅上，当着自己的病号，抬了抬下巴，等着林淇动手推。

　　林淇：？真把老娘当仆人

　　她利落地翻了个白眼，推着离陌去放射科。

　　片子很快出结果，离陌一手捏着片子，一手推着轮子往回赶。

　　楼道里遇到的几人都一脸可惜地瞅着她，惹的离陌都想站起来走两步，想到后面疼到难受的还是自己就没有动。

　　手机未熄灭的屏幕上，显示着离陌和林淇的聊天记录。

　　2：57

　　小淇大王：当你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吾已被母上大人召回，皇命难违，时间紧迫，吾乃迫不得已，望爱妾离陌不会怨孤。

　　3：15

　　lm：已阅。

　　显而易见，某人趁她检查时跑了。

　　诊室门口。

　　离陌深吸一口气，开门。

　　不知道是特意留的，还是上一个患者没关紧，她轻而易举地进入。

　　将检查结果交付到顾之谦手上，她看了几眼说道：“没有骨折、脱位，就是轻度扭伤，等会我给你开点药就可以回家了，对了，你朋友呢？”

　　“她刚刚有事回去了。”

　　离陌不安地捏着衣角，这种不安不是对顾之谦，而是在想她如何回家。

　　顾之谦瞧着离陌十年如一日，熟悉的小动作，心情有所缓解，“你现在一个人？”

　　“嗯。”

　　“我送你回去，正好也快下班了。”

　　离陌捏衣角的手顿住，不明白顾之谦为什么要送自己。

　　她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而已。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离陌想从顾之谦脸上看到几分客套的意味。但，此刻她已经将白大褂脱下挂在了衣架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顾之谦单手拿手机，找到了朋友兼同事的杨枝，给她发消息。

　　顾之谦：来顶班，我有事。

　　Y：不是还有三小时吗？

　　顾之谦：我很急，改天请你吃饭。

　　Y：呦，难得一遇啊，行，这活我接了。

　　“我先推你去药房拿药，这个轮椅是租用的需要放回去，我送你走，你女朋友应该不会介意吧？”

　　多有分寸感，但她真没对象。

　　离陌微微叹息道：“我现在单身。”

　　顾之谦打字的手一顿，将手机放回口袋，借着整理白大褂的工夫转身，按耐不住的唇角微微上扬。

　　离陌膝上的手机倏地亮起，自带的杂志屏保，恰巧是淡泊古朴的水墨丹青。

　　她本能地望向顾之谦秀丽亭亭的背影。

　　很像她，离陌想。

　　顾之谦：“走吧。”

　　光屏熄灭，黑色方框里显出离陌那张清媚天成的面容，她点点头，“好。”

　　停车场。

　　离陌惊讶地望着一辆粉色保时捷，微妙地看向身侧的女人，欲言又止。

　　顾之谦的眉头微蹙，“我妹妹给我买的。”

　　“你还有妹妹？”

　　离陌了然，她就知道顾之谦这个人表里如一，沉闷至极，才不会买鲜艳的颜色。

　　“嗯。”

　　顾之谦不愿多提及她的家人，离陌也没有多问。

　　她给离陌打开车门，回到驾驶座发动汽车，问起地址。

　　离陌说完后，顾之谦捏着方向盘的手蜷缩，攥紧。

　　“我也住在那里，在你隔壁栋，这个月刚搬来。”

　　临近四点。

　　离陌还从来没熬到这么晚过，医院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刺激。

　　这会儿，她靠在座椅上，顾之谦把车开的很稳，不禁多了几分困倦，回答的声音也带着些绵软。

　　“是吗，好巧啊。”

　　顾之谦见离陌疲惫的样子便不再说话，默默调整到适宜的温度，让她好好睡一觉。

　　不知不觉中离陌真的睡着了。

　　在十年未见的“死对头”车上。

　　天边泛起鱼肚白。

　　顾之谦驱车驶入小区的地下车库。

　　她扭头，望向离陌白皙脸庞上的黑眼圈，喉头微紧。

　　手虚虚附上面颊，隔着几厘米的位置描绘着女人的轮廓。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眼波流转，不见往日淡然。

　　她好像…离开太久了。

　　离陌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还在高中，顾之谦坐在她的身旁给她讲题目。

　　微风吹过，撩起二人的长发在空中交织，缠绕。

　　梦醒。

　　离陌缓缓睁开了眼，面前是十年后的顾之谦。

　　很优越的侧脸。

　　光线将她的上半部分脸藏于阴影中，下颚线棱角分明，薄唇轻抿，紧锁着眉头，气温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不熟悉的人确实会被这副神情吓到，做了顾之谦两年同桌的离陌却对此了如指掌。

　　比如，现在的情态就是她在思考。

　　“你怎么不叫醒我？”

　　“正准备叫，你先醒了。”

　　“我送你回去。”

　　顾之谦语气坚定，不给离陌拒绝的机会。

　　离陌了然，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何况顾之谦就住隔壁栋，送完就能回去。

　　这片小区在A城算不上顶级，但一梯一户的格局使它的价格仍不便宜。

　　离陌有更好的选择，但这里最合适。

　　它距离公司的车程最近，半小时就能到，很方便。

　　房子在六层。

　　离陌轻触按钮，下意识往后靠，没想到靠在了顾之谦怀里，头磕上她的唇瓣。

　　离陌呼吸一滞，还不太清醒的脑袋卡壳，愣在原地。

　　她依稀记起，高二体检时顾之谦是一米七二，这些年她好像又长高了。

　　离陌仰起头，微微偏开，靠在她的肩膀，“顾之谦。”

　　顾之谦低下头。

　　电梯内独有的暖色调光晕，使气氛变的暧昧起来。

　　离陌也觉得是光线作用，她竟然在顾之谦脸上看到了几分宠溺。

　　“你好高。”

　　顾之谦忍俊不禁，稍稍下蹲和她平视。

　　“这样行了吗？”

　　离陌还未回答，电梯门就已经打开。

　　她听见有人叫她，“陌陌姐！”

　　离陌寻声望去，是林音。

　　林音看到离陌身后的人，笑容凝固一瞬，又恢复原样。

　　她默默升起危机感，如常地嬉笑道：“陌陌姐不介绍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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