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所有物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客厅时，颜书瑶发现沙发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像军营里那般棱角分明。莫沉不见了。

　　"莫沉？"她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厨房里，她用过的水杯被洗净倒扣在沥水架上，旁边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颜书瑶展开纸条，上面用极其工整的字迹写着：「谢谢。我去买早餐。——莫沉」

　　她皱眉看了眼挂钟——7:15。纸条上没有说明去哪里买，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颜书瑶走到玄关，发现她昨晚随意脱下的皮鞋被擦得锃亮，整齐地摆在鞋柜旁。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芮的消息：「今天周六，带你的'流浪猫'来工作室让我看看？十点有空。」

　　颜书瑶正要回复，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莫沉拎着两个塑料袋站在门口，黑发微微汗湿贴在额前。他穿着昨晚那套过大的衣服，袖口卷了好几道，露出纤细的手腕。

　　"我买了豆浆和小笼包。"他声音很轻，眼睛盯着地板，"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

　　颜书瑶注意到他左手腕内侧又多了几道新鲜的抓痕，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眼。

　　"谢谢，但你应该先告诉我你要出去。"她接过袋子，故意让手指擦过他的手腕，"你的伤..."

　　莫沉猛地抽回手，豆浆洒了几滴在地上。他立刻蹲下去擦，动作快得惊人。"对不起，我马上清理干净。"

　　"我不是在责备你。"颜书瑶叹了口气，"先吃早餐吧，待会儿我朋友想见见你。"

　　莫沉的身体明显僵住了。"社会福利局的人？"

　　"不，是我的闺蜜林芮，她是心理咨询师。"颜书瑶递给他一双筷子，"只是随便聊聊。"

　　莫沉接过筷子时，指尖微微发抖。

　　---

　　林芮的工作室弥漫着薰衣草香氛的气息。莫沉坐在沙发边缘，背挺得笔直，眼睛始终盯着茶几上的沙漏。

　　"所以，莫沉，"林芮翻看着颜书瑶填写的简易表格，"你说家人都不在了？"

　　"嗯。"

　　"之前住在哪里？"

　　"不同地方。"

　　林芮挑了挑眉，转向颜书瑶："你查过他的背景吗？"

　　颜书瑶摇头："还没来得及..."

　　"我有身份证。"莫沉突然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边缘磨损的卡片，"虽然过期了。"

　　林芮接过身份证，仔细检查后对颜书瑶点点头："是真的。"她转向莫沉，"你上过学吗？"

　　"初中毕业。"

　　"成绩如何？"

　　"还行。"

　　颜书瑶注意到莫沉说"还行"时，左手无意识地在大腿上写写画画——是数学公式？她眯起眼睛想看清楚，莫沉却立刻停下了动作。

　　"做个简单测试可以吗？"林芮拿出几张纸，"不是正式评估，就是好奇。"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让颜书瑶目瞪口呆。莫沉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林芮随手拿来的智力测试题——包括一道她读都读不懂的空间推理题。更可怕的是，当林芮假装不经意地问起颜书瑶昨晚放在茶几上的书时，莫沉居然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其中一段话。

　　"照相式记忆？"离开时颜书瑶小声问林芮。

　　"不止。"林芮把她拉到走廊，"他的逻辑推理能力至少是top 1%的水平。瑶瑶，这孩子是个天才，但..."她压低声音，"他观察你的方式不对劲。刚才你整理头发时，他瞳孔放大了。"

　　颜书瑶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可能对你产生了异常的依恋。"林芮严肃地说，"我建议尽快联系专业机构。"

　　回到车里，莫沉安静地系好安全带。"她不喜欢我。"

　　"林芮只是职业习惯，对谁都有戒心。"颜书瑶发动车子，"饿了吗？带你去买几件合身的衣服。"

　　百货公司里，莫沉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颜书瑶摆布。他对颜色款式毫无意见，直到颜书瑶拿起一件藏青色针织衫在他身上比划。

　　"这件很适合你。"她说。

　　莫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惊。"怎么了？"

　　"这个蓝色..."莫沉盯着她的眼睛，"和你瞳孔的颜色很像。"

　　颜书瑶心头一颤。她从未注意过自己眼睛的具体色调，更没想到莫沉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更奇怪的是，当莫沉松开手后，她腕上竟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灼伤了。

　　回程路上，他们在咖啡店遇到了颜书瑶的同事张维。

　　"书瑶！真巧。"张维热情地打招呼，目光好奇地扫向莫沉，"这位是？"

　　"我表弟莫沉，暂时住在我家。"颜书瑶随口编道，"莫沉，这是张老师，我同事。"

　　莫沉点点头，眼神冰冷。当张维"不经意"地把手搭在颜书瑶肩上时，颜书瑶清楚地听到莫沉手中的咖啡杯发出轻微的"咔"声——杯盖裂了条缝。

　　"周六还加班？"张维笑着问，"下周那个青少年心理项目..."

　　"我周一准备材料。"颜书瑶微笑，突然感到一阵不适——莫沉正死死盯着张维触碰她的那只手，嘴角绷成一条锋利的线。

　　"我们该走了。"她匆忙告别，拉着莫沉离开。走到停车场时，她发现莫沉左手掌心有四个深深的月牙形血痕——是他自己的指甲掐的。

　　"你不喜欢张老师？"上车后她试探地问。

　　莫沉看着窗外："他碰你的方式不对。"

　　"怎么不对？"

　　"这里。"莫沉突然转身，食指轻轻点在她锁骨位置——正是张维手搭过的地方，"他的无名指有戒指压痕，但没戴婚戒。他在试探你的反应。"

　　颜书瑶倒吸一口冷气。她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更惊讶于莫沉在短短几秒内捕捉到了这么多信息。

　　回到家，莫沉主动把新衣服放进洗衣机。颜书瑶在厨房准备晚餐时，听到客厅传来规律的"嗒、嗒"声——莫沉在摆弄她遗忘在茶几上的腕表，机械表被他拆开又装上，动作娴熟得像个钟表匠。

　　晚饭后，颜书瑶发现莫沉不见了。她在阳台上找到了他——少年蜷缩在角落，手里捏着那张过期身份证，月光下他的侧脸像个迷路的孩子。

　　"在想什么？"她轻声问。

　　莫沉没有抬头："林医生说得对，你应该送我走。"

　　颜书瑶在他身边蹲下，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他又在自残。"看着我，莫沉。"

　　少年缓缓抬头，眼睛里盛满她读不懂的情绪。

　　"明天我们去买些书吧。"颜书瑶说，"既然你那么聪明，不该浪费天赋。"

　　莫沉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暗下去："然后呢？"

　　"然后..."颜书瑶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我们看看你能走多远。"

　　她没有看到黑暗中莫沉如何紧握她触碰过的那缕头发，也没有听到他回到临时卧室后，对着墙壁轻声说出的那句话：

　　"我会走得比你想象的更远...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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