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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清明时节,永远只有纷飞的细雨和扑面而来的冷风。
祭奠完葬在老家的爷爷奶奶,应家父母与儿女一同开车回滨城。
车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后,应雨禾开口打破沉默。
“阿澈,这次去欧洲玩的怎么样,有没有艳遇啊”
她嬉皮笑脸地问道,直接把父母最关心的事说了出来。
闻言,父母纷纷转头看向应屿澈,期盼着他的回答。
应屿澈抓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沉默地摇了摇头。
得到否定的答案,应家父母倒也没太意外,只是多少有些失望。
因为工作的缘故,这一双儿女都与他们不太亲近,尤其是小儿子,明明高中时还会与他们笑闹几句,近几年却愈发冷淡起来。
车内重归沉寂,看到弟弟明显沉下去的脸色,应雨禾也没再开口。
看向前方的路,应屿澈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回国那天,在机场里远远望见的那道身影。
她回国了么…
“阿澈!今晚的文艺晚会你会去吧?听说那位有独奏哦”
同为美术生的徐越看向同桌,眼里闪动着促狭的笑容。
应屿澈将最后一支笔收入盒内,随后起身,笑着回应,
“我不仅要去,我还要占据最佳观赏席!”
说完就一溜烟儿的跑出了教室。
“嘿!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之前我诗朗诵可没见你这么积极!”
顾不上收拾桌面,徐越也赶忙追了上去。
画面一转,主持人正在念节目的开场词,一阵热烈的掌声中,身着纯白礼服的兰愔登上了舞台。
行至钢琴前,兰愔面向观众席鞠了一躬,便坐下身开始演奏。
曲目是舒曼的《蝴蝶》
应屿澈望向钢琴前弹奏着动人旋律的人,心率随着她舞动的手指渐渐升高,仿佛指节正在按动的不是琴键,而是他剧烈跳动的心。
曲毕,兰愔再次起身行礼,随即走下舞台。
见状,应屿澈连忙起身,猫着腰走向后台。
沿路有许多表演完又或者正在准备的晚会人员,他向其中认识的几个点点头,便继续向前走去。
涌动的人群里,他望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立马出声道,
“灵灵!”
听见呼喊声,那人正要回头,但还没等他看清,耳边便传来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
应屿澈微微睁眼,刺目的白光迎面而来,梦中的场景迅速远去。
他缓缓坐起,拿起手机点下接听。
“阿澈,你托我买的音乐会门票我拿到了,给你送过去还是?”
来电的人是应屿澈初中起便同班的好友徐越,这场音乐会的票难抢,他就拜托了在这方面有关系的徐越。
“不用了,我去找你拿就好,多谢。”
听着应屿澈明显疲惫的语调,徐越皱起眉,
“怎么了?听你声音,这是又通宵画稿了?”
强忍住喉间干涩带来的刺痛,应屿澈回声,
“没事,只是没睡好。”
听他这么说,徐越又唠叨起来,诸如年纪轻轻不要心事这么重,身体健康排在第一位云云。
耐着性子听他讲完,应屿澈便挂断了电话。
脑海中的梦境褪去了,但他还没能从梦中抽离。
坐在床上缓了缓,应屿澈才起身去洗漱。
四月的滨城一贯冷雨纷纷,今天也不例外。
降下车窗时,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应屿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楼来给他送票的徐越见此情形又忍不住说教起来。
“你说你,好歹也是二十四五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爱惜身体。”
抬手接过他递来的音乐会门票,应屿澈敷衍地点头应和。
看见他这副丝毫不在意身体的模样,徐越就气不打一处来。
“得,反正我说的话你从来听不进,我是管不了你的”
目光移向票根上座位的部分,应屿澈微微皱眉。
“我不是说,找个角落点的座位就行了吗?你怎么给我安排到前排中心去了?”
闻言,徐越身体一僵,随即打哈哈般的开口道,
“角落的位子早向公众售卖了,真正保留下来的只有这些靠前的座位。”
应屿澈将信将疑地瞟了徐越一眼,而后者正抬头观详自己的伞。
“这伞可真像伞啊哈哈哈哈哈”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徐越选择了闭嘴。
尽管直觉这事有蹊跷,但应屿澈也没再追问,道谢过后,便开车驶向了滨城的演艺中心。
这场音乐会今晚八点开场,彼时已临近七点,夜色渐深了。
场馆内,观众正在陆续入座。
坐在前排正中的位置上,让应屿澈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梦,又或者说是,脑海深处的那段回忆。
兰愔的母亲家是音乐世家。
自小,她便开始学习乐器、乐理等各种与音乐相关的知识。
稍大些了,以她的综合能力为参考,她母亲为她选择了以钢琴为主乐器的音乐道路。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初见她的那天。
初三时,徐越一时兴起迷上了各种音乐会,不管独奏还是乐团,他都要凑个热闹去看看。
某天,他输了一次赌约,愿赌服输,只好答应陪他去看一天的音乐会。
他虽在绘画上天赋异禀,但对音乐属实是提不起一点兴趣。
极力忍住困倦,他走向这场赌局败场带来的最后一个“惩罚”
是一场钢琴独奏。
后来,徐越问过他,见兰愔的第一眼,心里是什么感受?
彼时的他沉思良久,仍是无法给出答案。
他只知道,在聚光灯洒落后,自己便只听得见胸腔处如鼓的心跳声。
后来的日子,他开始关注音乐会的信息,企图在参演人员里找到她的名字。
但是没有,
一次、两次、三次…
四个月、五个月、六个月…
他没能找到有她参与的音乐会,也没再见过她一面。
直到高中开学那天。
他去得晚,进教室时,老师正好有急事要处理,便委托他帮忙点名。
他拿着点名册走上讲台,一个接一个地喊出新同学的名字。
蓦的,他停顿了片刻,随即抬头,念出那个找寻了良久的名字,
“兰愔”
回过神时,音乐会的开场白已经结束了。
这支交响乐团在国内乃至世界都有一定的知名度,因此票才会这么难买。
应屿澈端坐着,静静聆听。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间,下半场也演奏至乐曲的末尾。
不多时,最后一个音符流向天际,宣告着这场交响乐的结束。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台上的演奏者们一齐走向台前,向观众致以敬意。
正当众人准备离场时,乐团的指挥拿起话筒。
“请各位稍作停留,今晚的音乐会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我很荣幸为大家引荐一位优秀的钢琴家,并由她为大家带来一首钢琴独奏。”
音乐会的演出很少出现这种临时节目,听到这话,众人纷纷坐下。
能多一个听独奏的机会,谁不愿意呢?况且,他们也相信,能在这种级别的交响乐团之后登场的,能力绝不会差。
应屿澈在乐团指挥拿起话筒前,便就还没起身。
这么多年,看音乐会时,他习惯最后一个离场。
因此,这时,他也只是继续保持着端坐的姿势,静待钢琴独奏的开场。
工作人员将钢琴搬上舞台后,整个会场的灯光,在一瞬之内熄灭。
应屿澈抬眼望向舞台中央,依稀可见有人登台而至。
黑暗中,望着那道略显熟悉的身形,应屿澈还没来得及反应,聚光灯便洒落在行至钢琴前的兰愔身上。
他目光猛地一颤,眼中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
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汹涌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某种难明的情绪。
这是什么感觉?
欢喜?悲伤?还是庆幸?
他无法说清,也不想说清。
他只记得那一刻,泪水不争气地涌出,眼前的人模糊起来。
视线里,聚光灯下的身影与回忆中的模样彻底重叠 。
她终于回来了…
场馆外,寒风凛冽。
直到此刻,应屿澈仍有种如坠梦境的虚浮感。
他细数着今晚发生的一切,终于在某处找到了突破口。
拿出手机,他拨通了徐越的电话。
“怎么了?阿澈,你现在竟然还有空联络我。”
“你和她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没心思再多绕圈子,应屿澈直接开口道。
电话那头默了片刻,旋即便传来徐越的一声叹息,
“你有时间在这质问我,怎么不直接去和她说清楚呢?”
“阿澈,这么多年了,她不回来的话,你难道要这样一直一个人等下去吗?”
“……”
拒绝了好友送她回家的好意,兰愔走出了场馆的大门。
刺骨的寒风吹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抬眼的瞬间,她看见了那个站在车旁的男人。
应屿澈也正望向她。
“上车。”
没有过多扭捏,兰愔走近那辆车,拉开后座的门准备坐进去。
“我今晚可没有接客的打算。”
应屿澈冷冷出声。
顿了顿,兰愔关上后座的门,坐进了副驾。
“住哪里?”
兰愔报了个地址,应屿澈愣了愣,竟然和他同一个小区。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心下疑惑,难道徐越还有没交代的?
车停在小区门口,应屿澈看向兰愔,示意她已经到了。
兰愔疑惑地望向他。
“你不住这吗?”
听到这话,应屿澈忍不住嗤笑出声。
“了解我的行程,打听我的住址,兰愔,你何必费尽心思绕这么大一圈呢?你直接来问我,我还会不告诉你吗?”
对他嘲讽的语调感到陌生,兰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车内一时静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应屿澈问道,
“住几栋?”
“就在你家隔壁,昨天才放好了东西,准备今天搬进去。”
兰愔低声回应道。
她回来地匆忙,又要准备今晚的独奏,这几天都是住在外婆家,房子也是托人置办下来的。
应屿澈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着内心躁动的情绪。
他发动汽车,开向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这个小区的房子都是一梯两户的布局,兰愔回国前,应屿澈隔壁一直没住人。
电梯内,两人并肩而立,谁都没出声。
直到走到家门口,应屿澈好似突然无法忍耐了,他疾步走向她,眼中的情绪复杂至极,声音难掩哽咽,
“兰愔,七年前你说走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我。今天,你又突然回来了,同样毫无预兆,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了?你脚底的充气皮球吗?”
“你是不是觉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毫无底线地包容你?你一走这么多年,我也只会在原地等你?”
“我也是人,我原本以为,就算你没有那么喜欢我,可至少在你心里,我能有一块位置…”
“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和路边的野猫野狗没有区别?有兴致了就摸摸脑袋,逗弄一下,没心情了,就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
“在你这里,我可真是活成了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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