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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司锦还是有点儿微薄的良心,没完全让温让一个人收拾,不过做的最大的贡献也就是瘫在轮椅里给温让递东西。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温让聊天。
"几号开学来着?"
"敢情您只知道转学,其他的什么都不管?"温让的表情中带了点儿不可置信。
"你看你那什么表情!"司锦语气中有着一丝尴尬:"这不是……这不是办转学手续的时候我还躺着呢么。"
温让又看向他的左腿:"因为……腿?"
"嗯啊。"司锦语气轻松,放下手中的大衣,示意温让凑过来点。
今天司锦穿的是件宽松运动裤,裤脚很轻松的被拉到大腿,露出还缠着纱布的膝盖。
"其实还好啦,年前算是倒数第二次手术。"司锦轻轻按了下纱布边缘,解释道:"已经拆线了,过两天去医院看恢复情况,好的话纱布也可以去掉,等伤口长好了就能绑一些辅助工具准备复建。"
司锦腿上没被纱布遮住的部分也满是疤痕,大片烧伤、手术刀口以及缝针的痕迹,这些光是看着就疼痛难忍的伤口,温让很难想象司锦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温让知道问出这句没用,可还是问了:"疼吗?"
"疼啊,快疼死我了。"司锦绘声绘色的形容当初在病床上的日子:"你是不知道,当时我隔壁住的是个小孩,七八岁,天天晚上就我俩二重奏,他结束了我继续,我结束了他继续,给汪医生烦得恨不能给我们的吊针里打安眠药。哈哈哈哈,你是没看他那会儿的黑眼圈,不用特效就能丢动物园里当国宝,但是吧,现在想想,我跟那小孩状态还行,过着美国时间,能吃能喝能睡的。"
温让不说话,心里愈发难受,手不经考虑就覆上了司锦小腿上的那片烧伤,手指轻微用力揉了下才觉得不合适,想撤回来之前,手背上多了司锦的体温。
司锦也没想到,温让干燥温暖的手盖上来的时候,好像烫到的不是腿而是脑子,就跟着也这么扣上去了,那会儿叭叭个不停的嘴算是被糊上了强力胶,脑子里闪过一百零八种对当下情况的解释,最后汇总成一句:完了完了。
上面那只手"咻"的一声收回去,温让抬头看他。
"就……就……条件反射,你信么?"
去你的条件反射,温让心里骂道。
面上不显,温让把床边的深卡其大衣收进衣柜里,说道:"我也是条件反射。"
司锦:"……"这一刻他尴尬的想一秒升天。
最后一套校服收进去,司锦的房间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温让推着行李箱刚摆进家里杂物间的架子上,晚饭时间就到了。
-
家里阿姨要明天才能回来,程女士是一点儿烹饪技巧都没有,温爸也并不精通,做出来的东西只能说是不奇怪。
但两人对司锦的饭量是相当了解的,卯足了劲弄了个八菜一汤出来。
还特地用了小饭缸盛了一碗结结实实的冒尖米饭。
"其实吧……"司锦看了眼自己脱颖而出的餐具,拿起筷子掩饰道:"其实我的饭量没这么大啦哈哈。"
"也许你放下筷子说这句话更可信。"温让嗤笑一声。
程女士摆起脸瞪他:“你这孩子,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多话。”
"来,宁宁,多吃点,看瘦的。"
程女士变脸速度如此快,温让觉得他妈妈可能学过什么川剧。
宁宁是司锦小名,一开始其实没有,但是司锦一岁多的时候突然生了场大病,把人吓得不轻,出院之后才有了这么个小名。
司锦小时候因为这个小名被幼儿园的小朋友叫妹妹,一度闹着要改名,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小名还是这么叫下来了。
司锦一副为难模样,吃了口碗里的羊肉,没忍住:"干妈,不都说好不叫这小名么?"
"这小名怎么了?"程女士一脸不解:"不挺好的?这寄予了家里人最美好的祝福,来,吃肉。"
说话间,温见山端出了最后一碗酒酿汤圆,菜就齐了。
"菜齐了!"温见山擦擦手,招呼大家:"赶紧吃啊,今年过年咱们一家人第一顿团圆饭,这一家四口就算是齐了。"
司锦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将餐桌正中央摆着的羊肉汤锅夸了个天花乱坠,最后拿出了自己的最强战力,不仅将碗里的米饭吃的一干二净还解决了桌上最后一碗小汤圆。
撑的瘫在椅子上直打嗝儿。
饭后温家父母去洗碗。
"诶,有个事儿。"程岚从厨房探出头:"阿让啊,等会儿消食差不多了你给宁宁擦个澡,他不方便,自己进去摔了可怎么办。"
彼时司锦正在艰难的哄自己吃药,一口水呛出来差点儿被胶囊卡住了嗓子。
"咳咳咳——"
温让也展现了自己最大的表情变化:"你说什么?"
“怎么啦,你不去那你想让谁去?你忘了你俩小时候都是一块儿洗澡?还在一张婴儿床上画过地图?现在又别扭上了。”程岚说。
温让:"……"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确实没什么更合适的了,温让糟心道:"你以前怎么洗澡?"
"以前站着洗!"司锦哑着嗓子说,那枚差点儿呛死他的胶囊躺在手心。
"我没问你之前。"
"你不是问以前吗?!"
"算了。"温让闭了闭眼睛:"吃了药滚过来。"
"凶死了。"司锦委屈道。而后一副安然就死的模样,吞下了手里那把攥了快半小时的药。
-
温让失眠了,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到凌晨三点,满脑子都是司锦带着伤痕的瘦削脊背。
澡肯定是没帮忙洗,进去安顿好帮忙擦擦背是已经长大了的两个人目前能接受的最大限度。
比过去瘦了许多——突出的肋骨与肩胛骨看着都硌手。
但是也比过去更加惹人着迷,差一点,就差一点,温让触摸到他后腰上伤疤的时候,心想去他妈的,什么都不要管了,把所有的生气、心疼、想念以及内心深处最见不得光的执着都告诉他,管他有没有退路,管他未来要怎么走——
温让拉高被子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差的那一点,是因为舍不得。
司锦没有家了,他不能再把他仅剩的也搞砸了。
客厅传来"咚咚"的响声,温让干脆起来了。
在厨房抓住了翻冰箱的司锦,靠着大理石台面单腿站着,拐杖丢在一边,正往嘴里送冰淇凌。
"啪——"灯亮了。
"你干嘛呢?"温让的手还放在开关上:"大半夜吃冰淇凌,也不怕胃疼。"
司锦脸色不太好,嘴唇泛着苍白,听到声音眯着眼扭头:"吵到你了?"
"尽量别吃冰淇凌,伤胃。"话是这么说,但温让走近之后没有什么动作,反而也从冰箱里掏了个出来。
司锦捞过拐杖往旁边挪了几步,给温让腾出来个地方,解释道:"本来想上厕所来着,发现走了一半儿更想吃冰淇凌。"
温让嗯了一声,没拆穿他的谎言,陪在一旁吃了口冰淇凌,透心凉。
司锦吃的多,吃得快,这一点在他小时候就能体现出来,现在也一样,温让半盒还没下去,司锦那边已经塞完了一整盒。
厨房的大灯没开,只开了冰箱旁的小壁灯,暧黄色的光打在人脸上,能照亮的地方不多,司锦一大半儿身子还隐藏在黑暗里。
"害!"司锦笑了声:"什么都瞒不过你,可能都这样吧,白天都好好的,一到晚上就疼的睡不着,止疼药也不管用。"
"晚上吃的那些药?"
"嗯。混着补钙的,止疼的,消炎的,大概吧是这些。"
"吃冰淇凌管用?"
"那又不是药,就是烦,吃点儿凉的缓缓。"
温让把最后一口冰淇凌吃完:"缓的怎么样了?回去睡觉?"
"走吧。"司锦单腿跳下台面,撑好拐杖准备一起离开。
温让看到他腿软的那一下心都差点儿飞出来,克制住没让自己伸手去扶,陪着司锦一步一步,慢吞吞挪进了卧室,点了助眠的熏香并跟着躺在了一旁。
"嗯?!"看司锦的表情,该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你干嘛?"
"省的你大半夜再有什么想法摔死在外面。"温让道:"睡觉。"
这次司锦睡着了,温让也睡着了。
但是做了个梦——
梦里的温让和司锦还不到四岁。
在司锦再次惹祸撞坏别家玻璃的时候,司妈妈忍无可忍,将人打包丢进了隔壁武馆,并跟武馆陈叔叔叮嘱不用手下留情,好好消磨消磨这小兔崽子的精力。
让程岚女士发现后,把温让也打包送了过去,问就是要他锻炼身体,长大和哥哥一起守护世界。
两个小豆丁是陈叔叔武馆里年纪最小的,司锦因为那场大病发育有点慢,比小快半岁的温让还要矮一点。
在晨跑的时候,司锦就拉着温让颠颠的跟在陈叔叔后面,也不觉得累,嘿嘿哈哈一整天,在车里还不忘哼哼哈嘿。
"让让,你看我打得好不好,我以后一定是最厉害的大侠!"
小温让困的厉害,还被小司锦拉着练拳,一脸的生无可恋,憋着困出来的一泡泪:"干妈!"
在副驾驶的司妈妈也受不了自己儿子的闹腾,丢后去一个发条汽车让人玩儿,解救温让,抱在怀里温温柔柔的哄着。
再有精力也是个小孩,被自家妈妈瞪了之后,独自一人抱着小汽车蜷缩在后座,不一会儿也睡了。
那天温让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半夜被梦里练军体拳的司锦一脚踹到了地上,嗷一嗓子喊来了司妈妈,得到了温暖轻柔的怀抱。
司妈妈随手扔了个长枕头挡住床边,哄着温让去了主卧:"让让乖,干妈抱抱,哄觉觉,乖!"
可是那时候明明睡在了暖暖和和的主卧,第二天还是被司锦缠住了,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还有一小片口水。
跟现在一样……
温让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十分,距离两人彻底睡着还不到两小时。
司锦伤着的那条腿好好的放在原位,另一条腿以及半个身子都搭在他身上,歪着头一副要睡到天昏地暗的架势。
温让疲惫的捏了下眉心,觉得半夜的自己应该病的不轻!
明知这人什么德行,也明知自己在知道司锦来前已经有好几天都睡不好,还来这里当“抱枕”,不知道是要闹哪样。
担心吵醒好不容易睡熟的司锦,温让硬挺着躺了一个小时,实在撑不住出来喝水,碰到了准备出门的温见山和程女士:"爸,妈?"
"起了?"程女士说:"阿姨今天中午才能过来,你们记得吃早饭,我跟你爸晚上回来,带你们出去吃。"
温让点头,目送夫妻两个出去。
七点对于还在假期的他们来说时间还早,温让也懒得刷题,索性回去睡个回笼觉,鬼使神差没回自己卧室,司锦已经换了个姿势,那会儿搭在他身上的腿扭回去卷住了被子。
温让刚想惊叹司锦的功夫,无论怎么动左腿都好好的搭在垫枕上一动不动,转念又想明白,不是不动,是因为太疼了,动怕了。
家里地暖开的高,完全不怕司锦会着凉,温让也便没动,站在床边看着,看司锦挪腾了两个姿势吧唧吧唧嘴又睡熟过去才爬上床。
白天的觉格外好睡,阿姨做好午饭在外面喊了好几声温让才醒。
司锦手里拿了个包子站在卧室门口:"醒啦,我发现刘姨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看这大包子!"
并不想看什么大包子,温让缩进被窝,一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他现在困的要命。
司锦扯他被子:"别睡啊,饭还是要吃的。"
温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眼神中带着凉意。
"……"
时隔半天,温让再次觉得自己脑子有病,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这个用单细胞生物组成的"剑"。
“滚蛋。”
“你变了!”司锦捂着胸口一副受伤的模样,悲愤道:“阿让,你以前可是个从来不说脏话的乖宝宝,从来没骂过人!”
温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忘了这群人当中不包括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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