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煜你不要再骗人了

　　张煜瞬间一愣，他随手抹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宋云恩对陆之秋是有兴趣的，不过，他还不太想知道。
　　张煜佯装镇静，仿佛看不出来陆之秋和宋云恩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暧昧。
　　“不麻烦陆同学了，我来吧。”
　　他伸手拦住陆之秋去路，温润的脸庞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让人几乎拒绝不了。
　　“张煜！”
　　真是的，张煜在搞什么！
　　宋云恩眼神不满，她其实早就拒绝过他了。
　　她要是真喜欢他，早就和他在一起了。
　　他现在看不出自己对陆之秋有意思吗！
　　这家伙！
　　“张煜，就一段距离，就不……”
　　“没事，我背着就好，毕竟是我要对宋同学负责。”陆之秋接过话，结实有力的手臂驮着宋云恩纹丝不动，他眼神颇有些挑衅的和张煜对视上。
　　一时间，火花四射。
　　不，可以说得上是在宣示主权。
　　“……好的。”
　　张煜脸上有些讪讪，心里越发不喜陆之秋。
　　一次英雄救美，恩恩瞧上他什么了。
　　我看他陆之秋就是个贪图美色之辈，完全是见色起意，没有丝毫真心！
　　张煜心里持续碎碎念。
　　他耷拉着脸，有些闷闷不乐地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们聊天。
　　“陆同学，听说下个月你们和立高有比赛，现在训练是不是很辛苦呀？”
　　宋云恩很矜持的没有直接靠在陆之秋身上，而是悄悄用手支着，腰部暗自发力，她装作不经意地挑起话题。
　　“嗯，是市里的选拔赛。”几缕少女的馨香飘过鼻尖，陆之秋眉头微动，神色都温柔了几分，他话里裹了层着浅浅的笑意，低声回答宋云恩。
　　“那到时候我去给你加油好不好？”
　　“可以，谢谢宋同学。”
　　“……”张煜表面得体，实则心里划过无数个省略号。
　　陆之秋你个戏精。

　　到了校门口，一辆通身漆黑的私家车停在路边，司机已经站在车边等候。
　　“快看快看，是张煜和宋云恩！”
　　“……”
　　不少人注意到宋云恩被人亲密地背着，小声尖叫，疯狂说磕到了磕到了。
　　他们以为那到帅气靓丽的身影是张煜。
　　“……咦不对，那是，陆之秋？！”
　　“他们之间那氛围是怎么回事？”
　　“……”
　　大家石化了。
　　有好事者偷偷记录下这一幕大型修罗场上传到学校论坛。
　　包括在一旁等候的司机吴伯也看走了眼，面容慈祥地招呼他们上车：“二少爷，啊，宋小姐这是怎么了，快快快，上车！”
　　“……吴伯。”张煜立在一旁，眼神幽怨。
　　“我……”他刚想说我在这就被打断了。
　　“吴伯伯！你好好看啦，他不是张煜嘛，他叫陆之秋，是……是……”宋云恩犯了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介绍他们的关系。
　　“是恩恩的同学。”
　　“吴伯您好。”
　　张煜和陆之秋齐齐出声，他们对视一眼，张煜率先垂眸，陆之秋神色诧异，没料到张煜会帮着他说话，他看着张煜若有所思。
　　“哦！是恩恩的同学啊，这小伙子长得很俊俏嘛！”吴伯一听是宋云恩的同学顿时笑容灿烂，语气和蔼可亲。
　　“对！吴伯伯！他是我同学，今天顺便送我过来的。”听罢，宋云恩赶忙在陆之秋背上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陆之秋，今天谢谢你啦。”宋云恩从他身上跳下来，热情地和他告别。
　　时刻关注宋云恩的张煜立刻上前充当拐杖功能，伸出手臂搀扶动作不便的她。
　　陆之秋点头和她含笑告别，眼神径直略过张煜，施施然离开。
　　“……”张煜微笑。

　　车上。
　　张家和宋家自打张煜出生开始就一直是邻居，这么多年过去，两家都是默认放学一块将两个孩子接回来。
　　张煜从幼儿园起，就是宋云恩的导航系统和书包运输大使。
　　每次放学，张煜总是一只手牵着宋云恩不让她乱跑，另一只手拎着书包，带着她吭哧吭哧地往家赶。
　　而现在，他和宋云恩之间好像有什么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张煜！张煜！”
　　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张煜出了神，觉得空气有些闷热得透不过气来。
　　“你在想什么呢！”张煜听到了宋云恩颇为不满地抱怨，她对于张煜的走神是很生气的，一点小小的不在意也会让她产生强烈的不适感。
　　不是爱情，而是浓烈地占有欲。
　　“恩恩，怎么了。”张煜对宋云恩宠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此刻的他也感觉抱歉，没能在第一时间回应宋云恩。
　　“我说，你在想什么嘛。”
　　“我在想，等会儿可能要下雨，今晚恩恩可要记得把阳台的门关上。”张煜和宋云恩说话时总会很认真地哄着她，眼里的珍视一览无余。
　　“奥奥……这样啊，我知道了。”宋云恩很快被哄好，忘掉这个小插曲，不一会儿她就眉飞色舞起来，眼里的开心得意洋溢而出。
　　没人能拒绝这样温文尔雅，对人彬彬有礼的张煜。
　　俗话说的好，圣人贵宽，而世人贱众。
　　张煜就好似一片汪洋，海纳百川，好似从来没有自己的脾气。
　　“你和我说说陆之秋……”宋云恩缠着张煜喋喋不休。
　　张煜侧耳倾听，对宋云恩问的一字一句都耐心回答。

　　张家，下午六点。
　　咔嚓——
　　“爸，妈，我回来了。”张煜进门脱了外套，在玄关处换鞋。
　　“今天恩恩的事情我知道了，张煜啊，你怎么没有好好看着恩恩？你一天天在忙什么，连个人都照顾不好。”张明烨眉头紧锁，眼神冷淡地盯着张煜，语气饱含怒意。
　　“明烨，高中课程紧张，小煜也不能时时顾得上啊。”一旁的秦媛干笑两声，尴尬地打着圆场，她坐在张明烨身旁不停用手扯着他，也没敢看二儿子张煜是何表情。
　　“爸，对不起。”张煜声音低沉下来，虽然知道父亲对恩恩的重视，但每每看到父亲张明烨对自己一脸厌恶的神色，张煜心口还是传来一阵抽搐。
　　“我……”张煜想说已经将人送回家了。
　　“行了，你长大了，愈发不听话了，我是管不动你了。”
　　“没有，爸，我……”
　　“你还认我是你爸就赶紧滚上楼去禁闭室，好好反省反省！我们张家可没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儿子！”张明烨压根不想听张煜任何辩解，他闭上眼睛挥手让张煜赶紧滚，眼不见为净。
　　身旁的秦媛早已湿红了眼眶，她张口想要安慰张煜，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收回自己那期期艾艾的指尖。
　　十七年了。
　　张煜站在原地思绪恍惚，他其实怀疑过自己究竟是不是张家的儿子。
　　为什么张明烨对他从来都是动辄打骂。
　　为什么他的父母好像更希望他是一个女孩儿。
　　不。
　　他们是真的希望。
　　残酷的事实被摆在眼前，无情的利刃剖开张煜血淋淋的心脏，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浑身发抖。

　　张煜的童年基本没有父母的关怀，哥哥张祯得了张明烨真传天性冷漠，整个张家对他关怀过的，居然是那些和他毫无干系的佣人。
　　小时候给他喂母乳的覃阿姨，接送他上学的吴伯，给他准备三餐的李嫂……
　　张煜曾经不满质问的后果就是禁闭室天数加倍，张明烨扬言要关到他懂事听话为止。
　　可他明明已经很听话了。
　　一言一行都遵循张明烨的指令。
　　“你是想违抗我吗！”看着张煜还站着不动，张明烨气血翻滚，眼看就要大骂。
　　“好的，爸。”张煜声音嘶哑，缓缓回应。
　　可剧烈颤抖的睫毛还是显露了他心中的恐惧不安。

　　张煜在七岁那年，有次和宋云恩出去玩回来得晚了，那是他第一次被张明烨罚关禁闭室。
　　他被张明烨猛地甩进禁闭室，慌乱无比。
　　“让你偷偷带着恩恩出去！”张明烨指着他异常生气道。
　　他用各种难听的话攻击张煜，伴随着密集的拳打脚踢，张煜很快被踢的抵挡不住，只能抱头蜷缩在墙边，嘴里哭叫着求张明烨饶了他。
　　张明烨不为所动，冷漠的言语回荡在张煜耳畔。
　　“你真是太不听话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家的儿子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幽闭的空间总有种莫名的恐惧。
　　他开始不自觉的发抖，心悸，盗汗……
　　幽闭恐惧症。
　　一年不知被关多少次，张煜躯体渐渐麻木。

　　他操控身体，对着秦媛挤出了一个笑容，嘴角弧度完美似量身定做的面具。
　　“妈，那我先上去了。”
　　张煜沿着熟悉的路线一步一步踏上楼，进入三楼尽头那个封闭的房间，只听“嘀”的一声，禁闭室大门缓缓合上，就在门缝光线消失的一刹那，张煜脑中的一根弦嗒地断裂，他霎时瘫倒在地。
　　张煜弓着身体，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喘息，他指尖颤抖，控制不住地抓挠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禁闭室地面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斑驳的血迹。
　　倏然，张煜感觉有无数只蚂蚁爬进了他的耳朵，金属尖锐的打磨声不停敲击着大脑，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脑浆里打转，令张煜痛苦万分。
　　他撑不住，嘴里喃喃求饶。
　　“爸，我知道错了。”
　　“爸，求你放我出去，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错了……”
　　……
　　张煜开始哐哐用头砸着墙，试图缓解一点身处地狱黑暗的惊惧。
　　“明烨，你放过小煜吧，你看，你看他知道错了。”
　　监控外，张明烨神情冷漠地注视着禁闭室里的张煜。
　　秦媛哭干了眼泪，瘫软在地，双手抱着张明烨的腿不停祈求。
　　“明烨，我求求你把放小煜出来吧，你把我关进去！明烨我求求你！”
　　她不是不爱她的孩子，秦媛在张家没有话语权，根本无法逃脱张明烨的掌控。
　　“媛媛，让我看看，啧，怎么哭的这样伤心。”张明烨看着秦媛为张煜哭得几欲晕厥，心中暴虐更甚，他弯下腰，将秦媛紧紧抓着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接着，大掌在秦媛脖颈用力一握，将她掐了起来，
　　“媛媛，你不该为他如此伤心。”
　　“咳咳……明烨……”秦媛看着他惊恐失声，张明烨这副阴鸷的表情和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逐渐感到窒息，双手不停拍打着他的手腕。
　　张明烨将秦媛缓缓拖回了房间，紧接着屋内又传来几声哭泣，混乱中交织着野兽似的低沉喘息。

　　禁闭室。
　　张煜浑身湿透，额头血迹干涸，全身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四周黝黑，一望无际。
　　突然，黑暗中闪烁起微弱的光芒。
　　墙角，一只被人遗落的手机骤然亮起，屏幕上闪烁着来电“恩恩”。
　　是宋云恩。
　　回到家后的宋云恩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心绪不宁，她迫切的想要联系张煜，手里紧握着之前和张煜一块儿逛街买的情侣款手机，她硬塞给张煜时还掩饰说是打折送的。
　　张煜后来知道了拿这事打趣了她好久。
　　“张煜，你在干嘛呢，快接电话啊。”发现张煜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接听电话，宋云恩站在阳台上朝着张家张望，喃喃自语。
　　从张煜房间的窗户外向里看是一片漆黑。
　　宋云恩很不安，张家张明烨对她很亲近，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怵，所以很少主动去拜访。
　　就在宋云恩实在等不下去时，张煜接听了。
　　“恩恩，怎么了。”一道惺忪微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张煜，你房间黑灯了，你是睡了吗？”宋云恩奇怪张煜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难道是被陆之秋打击到了？
　　“嗯有点累，刚刚不小心睡过去了。”寂静的空气中唯有张煜绵长的呼吸回荡着，呼呼作响，听得宋云恩耳根发麻。
　　“什么嘛……”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张煜第一反应是关心宋云恩怎么了。
　　“怎么，没有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不是……”
　　“虽然我说了以后做朋友，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疏远我了，听到没有！张煜！”
　　他的恩恩总是那么娇蛮。
　　张煜闷声哼笑。
　　“好，知道了，一辈子都不会疏远你。”他隔着电话，无声落泪，嘴角缓缓渗出一丝血迹。
　　谢谢你又一次陪在我身边。
　　张煜喜欢宋云恩不是毫无理由，总有那么一个人不为目的地关心着他。
　　在宋云恩身边，张煜感觉到他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一个物件，不是一条听话的狗。
　　十年的陪伴，足以让他奉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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