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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何文金站在民宿的门口,手里拿着的手机已经响了三遍,他仍旧没有接起的打算。
他用的是自带的铃声,尾音有很长的一声“滴”。
整首铃声有一分二十秒。
何文金默数着,“滴”的一声长鸣之后,心里还没数到三,新的铃声又响起来了。
这次他没有再置之不理,终于按下了旁边的接听键。
“……喂?文金?”电话那头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性,用带着点埋怨的口气问道,“怎么不接电话呀?到民宿了吗?”
“妈,我刚刚在开车,刚到。”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夏绵在那边叹气道,“你这孩子,一不开心就不接电话,心里有气全撒家里人身上……”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开车,没带耳机。”何文金面无表情地打断夏绵对他的讨伐,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而且这已经是你今天打的第二十三通电话了。”
从这场写生旅游开始,夏绵就仿佛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精神亢奋地给他发送数不清的信息。从旅游指南到谈话交往,那架势恨不得自己可以亲身相替。
何文金自小独立,毕业后搬出了家自己工作生活,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来自妈妈的无孔不入的轰炸式关心了。
尤其是,这场旅途的目的本就不单纯。
何文金:“到底有什么让你现在一连给我打那么多个电话?”
“唉呀,我这不是着急想给你支招嘛……”夏绵悻悻道,“顾太太刚刚在牌桌上说,明哲不喜欢太沉闷的的类型,我这不是怕你太不主动了,没办法给明哲留下好印象嘛……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什么话都不和家里人说……”
何文金用手撑着额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山民宿的门口,同行的两个女生正在和小狗自拍,一个像是街拍摄影师的女生抱着相机走过去指导她们动作。两个年轻的男生坐在旁边的小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染着黄色头发的顾明哲刚刚开好房走出来,饶有兴致地看女生们拍照,随后也加入了合照的队伍。
只有何文金站得最远,在街对面的小观景台上。
他表面不显,平静的面孔之下却是难以掩藏的焦躁。
今天来写生的人除了顾明哲,他一个都不认识。
夏绵还在电话的那头喋喋不休:“明哲可是个好孩子,相貌好性格好家世也好。家里费尽千辛万苦才给你找到这么一个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你要是能攀上明哲,不仅对我们何家很有帮助,对你自己的工作前途也有保障,况且人家的家里对你也没什么意见,都不嫌弃你是个男的……文金你就收收你那坏脾气,人家明哲才二十,还是个学生,你比人家大了四岁,让让人家哄哄人家又不算什么大事……”
何文金已经不想再听,随便找了个“要去洗漱休息准备明天上山了”的借口,匆匆挂了电话。
夏绵的这套说辞,从为了顾明哲这个相亲对象把何文金喊回家开始,已经在他耳边重复了几百遍。
有时候何文金都想不通,夏绵到底是因为他才介绍的顾明哲,还是为了顾明哲才想到他。
何文金是个gay。
他在高中时就意识到了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取向,在一个全家人都在的假日平静宣布了这个宛如爆炸的信息。
五口人的平常家宴被他突然出柜打破,吵的吵,闹的闹。他爸给了他一巴掌,扬言再也没有这个儿子。
何文金没反抗,顺从地搬离何家别墅。
他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姐姐下有弟弟,从小就不在何家父母身边长大,和家里的其他人并不亲近。
直到大学毕业何文金回到海市找工作,他和何家的关系才渐渐缓和。
顾明哲就是周棉找来的耦合剂。
他们初见是在何文金姐姐的生日宴。顾明哲大概是临时被拉过去的,很随意地穿着件牛仔外套,和他母亲说话的时候带着点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何文金知道是母亲和顾母极力促成的相亲,并不抱太多希望,因此猜测顾明哲也是如此。
但一看到何文金,顾明哲那点不耐烦很快就转为了惊艳与好奇。
于是就顺水推舟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平心而论,顾明哲是何文金会喜欢的长相。高鼻深目,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初见的时候染着头晃眼的金发,富贵人家的孩子天生比别人多一份从容,还是名校Y大的艺术系学生,有钱又会打扮,轻而易举就给何文金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何文金和他没太多共同话题,但顾明哲好像对他很好奇,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前两天,在列表躺尸的顾明哲忽然诈尸:“文金哥,后天我想去留燕山写生,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何文金第一反应是拒绝,觉得两个人没有必须磨合的必要。正想婉拒,顾明哲的信息又到了:“我问过夏阿姨了,她说你最近工作不忙,周末肯定有空。”
“后天下午出发哦,文金哥。”
信息的后面还跟着个微笑的颜文字。
下一秒,属于夏绵的追命电话接二连三响起,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何文金必须陪顾明哲去写生。
迫于无奈,何文金只好答应这场突然横插进平静生活的写生。
只是天不遂人愿,这场写生既不是何文金设想的二人出游,几人的会面也算不上美好,夏绵更是时刻准备着通过电话指导他的感情进程。
糟糕透顶。
何文金心烦意乱,但又不好发泄出来,对着面前的风景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火气莫名其妙消下去不少。
这个半山民宿的位置很好,正对着留燕群山,虽然还看不到宫殿群,但对面的山势连绵起伏,别有一番意趣。今天又下了小雪,落日余晖照薄雪,光是看着就够心旷神怡。
怪不得顾明哲他们会选这里写生。
何文金看入了迷,左右张望一会儿,准备挑个最佳观景点拍几张照。
没想到才刚挪一步,脚下就踩到一截柔软的东西。
“喵嗷——”
一声惨厉的猫叫险些刺破耳膜,一瞬间,附近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过来,休闲凳上坐着的戴帽子的男生“噌”地站起来,脸色发白地盯着他的脚面。
何文金吓了一跳,下意识猛地抬起脚。
没想到那小猫的爪子已经结实地呼到了他的腿上,锋利的爪子勾住柔滑休闲裤,一下子竟然没挣开。
那小猫叫得越发凄厉,挣扎幅度越来越大,何文金失去平衡摇晃几下,胡乱抓住面前的栏杆才站稳。
幸好没过一会儿勾住的地方就被猫给抓得抽了丝,猫就像条被钓上来还在活蹦乱跳的鱼,被自己的剧烈挣扎蹦得接连几个翻滚退到花盆旁,张着嘴瞪着眼对他哈气。
何文金这才看清,是只两三个月大小的狸白,干净的毛发炸开,粉鼻子白嘴套,眼睛溜圆,又惊恐又慌张,看起来仿佛一个愤怒的棉球。
“抱歉抱歉,这是我在这附近喂养的小猫。”正在拍照的街拍摄影师连忙抱着相机小跑过来,“你没事吧?他没抓伤你吧?”
休闲椅坐着的两个男生离得最近,最先跑过来,戴帽子的男生轻轻皱着眉,脸色苍白地盯着那只小猫。来回扫视一圈,他俯身要来扶何文金。
除了顾明哲,何文金在这些人中对他印象最深。初见时不搭理人,在车里也不摘帽子,只会冷着脸面无表情,另外几个人都管他叫“苏砚学长”。
“没事。”何文金礼貌推开苏砚要来扶他的手,自己扶着一旁的围栏站稳。
顾明哲和他的几个朋友围过来,其中一个女生怀里还抱着民宿的那只小博美。
顾明哲:“文金哥,这猫刚才挠了几爪子,没事吧?”
何文金没回话,干脆半蹲,一把撩起裤脚。修长结实的小腿白得几乎晃眼,侧边明晃晃的三道抓痕正在缓缓渗出血液。
“这么深,”抱着小博美的女生惊叫到,“得去打狂犬疫苗了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年轻学生面色都忍不住一白。
他们和这位姓何的年轻男人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出发前顾明哲在群里说,何文金长得好看,家世非凡,这次写生邀请他来当当司机和模特。他们一见面,果然惊为天人。然而这位天人的脾气看起来不太好,路上总是微微蹙眉,让还没进入社会染缸的在校学生们颇感压力。
叫做桃子的街边摄影师一把抱起那只小猫,不顾它的疯狂挣扎,死命按住弹动的四肢,一边拍它的小脑壳一边小声教训道:“让你乱跑!让你乱跑!我千辛万苦去帮你找领养,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小猫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哈气。
桃子理直气壮地小声道:“意外就不能教训你了吗?还不都怪你乱跑。”
何文金看得想笑,疼痛又让他实在笑不太出来,只能滑稽的变成个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
苏砚从车上找出了湿巾,帮他简单擦掉伤口周边的血迹,仍旧是绷着张脸不说话。何文金轻轻推开他的手,放下裤腿站了起来。
他不带表情地淡淡道:“我得去打个狂犬疫苗。”
顾明哲立刻回应道:“民宿的工作人员说山下就有一家医院。”
桃子:“我也一起。虽然这不是我的猫,但到底是我带过来的。”
其实桃子很想说她可以保证猫不带病毒,但这群看起来都是些不差钱的公子哥,对她和猫也不了解,还是让人去打个针更放心。
顾明哲犹豫:“可是我们刚刚才约了你给白瑜和付桐拍照……”
“没事没事,”抱着小博美的白瑜忙道,“文金哥的伤先处理好。”
桃子也说:“不着急,我们明天再拍也一样的。”
“好吧。”顾明哲又去看何文金,“文金哥你还会回来吧?”
何文金抬眼,审视的目光审视一般在顾明哲脸上打了个转,隔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放心吧,我答应了我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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