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篇

　　冰柜里的寒气像活物般缠绕住脚踝，我隔着冰面与另一个自己对望。她睫毛上的冰晶折射出无数个荧光灯管，那些扭曲的光斑中闪动着二十年前的画面：圣诞彩灯缠绕的旋转木马、焦黑的皮筋挂在安全出口标识牌上、粉色发卡静静躺在融化的冰激凌旁边。

　　"你终于找到我了。"小女孩的声音从冰层深处传来，她腐烂的指尖抵在冰面上，与我镜像的右手完美重叠，"张叔叔说只要凑够十三次循环，就能把体温借给我。"

　　身后传来粘稠的蠕动声。张哥膨胀的躯体挤碎了最后两排货架，那些从他腹腔伸出的手臂正抓着不同时间线的收银小票。第七次循环里烧焦的圣诞老人、第三次循环的红裙女人，所有鬼魂都化作黑烟钻进他脖颈的齿圈。

　　冰面下的我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被冻僵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电子钟发出刺耳的警报，冷库深处传来皮筋弹跳的节奏声："二八二九三十一......"

　　"那年消防通道被促销纸箱堵住了。"小女孩的额头贴上冰面，焦黑的头皮簌簌掉落，"张叔叔握着钥匙在安全通道抽烟，他说小孩子哭闹声真烦人。"

　　爆裂的冰碴突然刺进瞳孔，无数记忆碎片顺着视神经扎进大脑。我想起来了——九岁那年的平安夜，我隔着起雾的冰激凌柜台，看见张哥把一串钥匙塞进玩偶服口袋。穿着圣诞老人服饰的男人转身时，后腰露出青紫色的掐痕。

　　冷库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十三张血票从收银台喷涌而出。我的右手重重砸在冰面上，裂痕中渗出的是我自己的血。小女孩的手穿过冰层抓住我的手腕，她腕间的住院手环正在显现字迹：林小夏，2000年1月1日入院。

　　"姐姐，这次轮到你来当捉迷藏的鬼了。"她的指甲陷进我的动脉，货架消失的方位传来此起彼伏的童谣。在意识消失前的刹那，我看到电子钟跳回凌晨一点十七分，玻璃门外年轻的母亲正牵着穿红裙的小女孩走过，她们影子在路灯下交叠成十三道裂痕。

　　冷藏柜的霜花上，新入职的员工正在擦拭玻璃。他后颈的淤痕在制服领口若隐若现，收银机吐出第一张沾着冰珠的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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