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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如果说,傅苒在这个小说世界里有什么极其不想遇见的人,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原书里迷恋女主的清河王晏绝。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感觉这人就是纯粹的心理变态。
晏绝不仅仅偏执,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批反派,哪怕对于他如今视为白月光的女主,在求而不得后都能毫不留情地施加伤害,把她彻底逼到崩溃,最后在异国抑郁而死。
所以傅苒觉得,在如此扭曲的人格中,就算是存在所谓的感情,也跟怜惜或者爱这样美好的事物没有一点关系。
何况连书里玛丽苏光环盖世的女主都被折腾得要命,普通人见了这种疯批,当然是连夜跑路越远越好。
奈何剧情来得太突然。
她刚从男女主火花带闪电的对视中间逃出来,刚挪到墙角,还没来得及闪出屋子,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乌黑眼睛。
刚才出声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踏进了屋槛,抱臂斜倚着一扇豁然敞开的门扉。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巧合,总之,他恰到好处地拦在了傅苒的去路上。
少年玄青的衣摆上隐隐透着泛露微芒的浮云麒麟纹络,垂在那道褐黑的木门边缘,映衬出一种光彩流溢般的异样华美。
——不得不说,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要承认晏绝长得是挺好看的。
但并非谢青行那样端正的英俊,而是一种近乎于美艳的昳丽。
他肤色白皙,眼瞳浓黑,眉眼都精致到了极点,像是已经开放至极盛时节的桃花,只要再进一步,就会走向无可挽回的凋败。
这样过度惊人的美艳甚至令他整个人生出一丝柔弱感,让人有种无害的错觉。哪怕此刻,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露出一个很难算得上好意的笑容。
“这位姑娘,你想做什么?”
此言一出,本来在对视的男女主不约而同地把注意转移到了正在溜走的傅苒这里。
端着空碗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傅苒:“……”
她干巴巴地一笑,只能赶紧行了礼道:“没什么,我见两位故友逢面,不想留在这里打扰谢公子与客人叙旧而已……”
“哦?”少年看起来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不紧不慢地接了下去,“可若是我没记错,自谢将军归居静养之后,我与阿姊还是首次来访府上,此前与姑娘似乎也不曾认识。”
他依旧含着笑,那双明丽的眸子仿佛一池暗沉沉波澜不兴的水泊,暗流底下藏着险恶难辨的利石:“那你又是从何了解到,我阿姊与谢将军过去是旧友?”
傅苒无语凝噎。
这人也太多疑了。
她就是个小透明气氛组而已,让她安安静静溜走不好吗!
虽然女主的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但奈何不能说。她支支吾吾地勉强编出了个还过得去的理由:“我……贸然猜测,因为谢公子养伤时从未见过外人,今日两位贵客初登门,又无公务要事相谈。所以我才想,来客必定是亲旧之人。”
“这可不好说。”少年看着她紧张的神色,片刻,却忽然促狭般地弯了弯唇角,语气意味不明。
“这世上,在别人受伤落难的时候,最乐意登门拜访的那些人,未必就是有旧……说不准,也可能是有仇。”
“殿下说笑了。”
谢青行面色沉静,总算不动声色地出言帮忙解了围,“阿苒向来性子内敛,的确只是无意多事罢了。”
旁边的苏琼月却更不高兴了:别人说两句话而已,关他什么事!
她虽然表面上作出无所谓的态度,但声线还是难免透着一丝闷闷的怨气:“我可没说要人避让,傅姑娘既然是景逸的义妹,想必也没什么不能听的。”
傅苒:……不是,我真的很想避让。
可惜事已至此,显然是走不成了。
她只好无可奈何地默默放下东西,乖觉地跪坐到了远远的一侧,假装自己像案边摆放的兰草一样,只是件不得不陈设在这里的室内背景板。
好在晏绝没有进一步为难她的意思,终于迤迤然落了座。
他举止从容而文雅,俨然像个人畜无害的漂亮少年。但傅苒很清楚,他绝不是这么好糊弄过去的。
晏绝之为人,就像风平浪静下藏满了暗礁的险滩。表面上看起来越明朗无害,内心的想法可能就越是阴暗。
然而没有谁察觉到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心情,谢青行对双方分别做了介绍后,苏琼月看起来本还想多关心几句他的伤情,但又由于生着闷气,不肯再主动搭话。
反而是随后的晏绝言笑自若,不知怎么就逐渐接过了话题。
虽然傅苒很清楚按照小说的结局,这人最后必然会成为一个毁誉参半且腥风血雨的大暴君,但这个时候,他还是现任皇帝的亲弟弟,如今的清河王。
尽管实职也已经不低,却还远远达不到后来独揽大权,逼迫继位的小皇帝自请禅让的程度。
“不知谢将军归京这些日子,有没有听说过朝中的传闻。上月,皇兄因为相州刺史赵筑多年来贪赃枉法一案震怒至极,已经下令即刻将罪人押送进京问责。”
晏绝先是轻描淡写地提起了近期官员们谈论的热门议点,随后又转到了谢青行身上:“最近一段时日,他因此事一直颇为气闷,幸而谢将军很快就要伤愈归职,想必能让皇兄开颜不少。”
“相州刺史……”
谢青行神色微动,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没有马上回应。
可苏琼月本来只是单纯为了问候伤情而来,没成想却变成了听他们讨论好半天朝事,从地方庶务说到人事调动。
她又完全不是通达时务的人,结果就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差点梦回幼时在宫中修学的日子。
好不容易遇到了个能懂的话题,她终于抓住机会发表了看法:“贪赃枉法,不就是收受贿赂。这人真是可恶,仗着京中不知情,便敢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欺压普通百姓,被革职也是他罪有应得的。”
“苏娘子所言甚是。”
谢青行闻言嘉许地称赞了一句,向她温和点了点头。
苏琼月不过随口一说,没有想到他会认可,顿时被夸得愣神片刻,半天才回过神来,脸上不禁后知后觉地泛起了红晕。
她于很多事情并不精通,过去也曾有时出言无知,事后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十分羞耻。
但谢青行自幼时起待她就是这样,从无半分奚落,总是先赞赏她的优点,而后才言辞委婉地把事情一一说明清楚,对她毫无看轻之意。
想到过往的种种,苏琼月从刚才起积攒的闷气顿时消散了一大半,心想本就是她来看望得太晚,所以他外表上有点冷淡,也很正常,只要之后她郑重解释了就会好的。
她一如既往地用仰慕的眼神望着谢青行:“那谢郎君觉得这件案子会怎么处置?”
“赵筑身为一方长官,营私乱法为重罪,陛下知情后,必然降下雷霆之怒以儆效尤。”
谢青行似乎本来不打算继续这个问题,但因为苏琼月特意问及,他也就没有存心回避,而是向她仔细解释了原因。
“但我在府中养伤之时,的确听闻了本案的一些风言,此人最初受贿和勾结商胡至少起始于在六年之前,可见其罪行弥久,不是一时的行径。然而多年来,朝中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告发他的文书,中间恐怕是有官员在包庇他的罪情。”
有人包庇,就意味着朝廷里肯定会有所牵连。至于牵连的是谁,就有些避讳,不好再和一个与事情无关的闺中女郎明说了。
好在苏琼月本来也意不在此,表面听着心上人细致的分析,实际上满心满眼都是默默萌动的情愫。
反正这事已经闹到了皇帝那里,最后肯定会有所处置,说到底也不是她需要在意的。所以她半懂不懂,但充满信任地赞同道:“郎君说的在理。”
她连坐的姿势都不知不觉朝谢青行那边靠了几寸,双眼亮闪闪的,尽管自己毫无察觉,但在别人看来,俨然是一副陷入爱情的少女情态。
很显然,现场无人在意背景板傅苒的感受。
而傅苒更加无法直视主角的撒狗粮过程,不用提醒就自觉自发地闪开了视线。
但她目光一扫,便见到最开始挑起话头,现在却莫名像被排除在外的晏绝旁观着男女主火花四溅的交流。
少年深暗的眸子里情绪深暗,唇角那抹半笑不笑的弧度都几乎消失了。
他看她,她看他,好激烈的一个三角修罗场,再加个人就真可以趁乱炖成粥喝了。
作为搅局女配的傅苒迅速低头给自己洗脑: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晏绝此人有病就有病在,他完全看不得别人过得舒心,就像原著里他明明对苏琼月有着特殊的感情,可偏偏就是要让女主越来越痛苦。
连她都能看出来,晏绝刚才已经那么费尽心思引开话题了,结果男女主居然又顽强地产生了和好如初的苗头。这对一个病娇来说,肯定是不可忍受的场景。
少年眼底果真蕴着冷意,面上却一丝也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笑着打断了两人的对视:“阿姊,你来探访谢将军,不是说因为有事相邀,怎么还没有提到?”
苏琼月竟然被问得一怔,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不由微红,遮掩地轻咳了一声。
“没错,我其实是受平原公主所托。是这样,她那里新寻到了几个善于胡旋的舞姬,打算趁着上巳办一场胡旋宴,所以特意让我来谢家邀请你……你们。”
谢青行听完她的话,并未立即答复,而是先沉吟了一刻。
论理他和平原公主算不上相熟,但既然是好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何况这份邀请不是独独为了他,要是小堂妹谢晞容听说有热闹可看,就算把西府掀翻了也是非去不可的。
他身为长兄,习惯了照顾家人,至于自己想法如何,在这里反而无关紧要,所以本能地先询问一直没说话的傅苒:“既然如此,阿苒,你想去吗?”
苏琼月正满心期待着他答应,听得这一问,不由得随着他的目光直直望向傅苒。
坐在她身边的晏绝仿佛同样意外,黑眸中随之划过一丝若有所思的波澜,而后也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
“……?”
傅苒本来装背景板装得好好的,忽然之间受到三道目光注视,一下子紧张得卡壳了。
怎么还有她的事,这修罗场到底有完没完了!
而且男主貌似一点都没意识到,苏琼月的目的压根就是想请他,别的都是幌子而已。要是她就这么代为答应下来,那也太没轻重了吧?
谢青行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补充道:“晞容肯定会与我们同去,即便我到时不能陪你,晞容也会多照应的。”
这,这不是重点啊……
但感受到女主越发灼热的视线,傅苒更没法把真实原因说出口了。
气氛就这么神奇地凝滞了片刻,唯有晏绝似乎对他们的磨磨蹭蹭感到不耐,忽而站起身来,打破了场上的僵局。
他拂了拂衣摆沾上的轻尘,神态明朗而愉快,看似随意,却实质上不由分说地帮她作了回答。
“好了,既然谢公子坚持想让义妹一同去,就随他的意愿好了。阿姊,你都不怕麻烦专程过来请人了,还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不成。”
少年抬起浓密的长睫,向缩在角落的傅苒如有深意地勾唇一笑,黑眼睛明润又清亮,桃花似的眼尾微微上挑,仿佛碧水里含着粼粼的波光。
“你说对吧,傅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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