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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裁缝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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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雨夜,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地面的水花迸溅炸开簇簇烟花。黎岁此时正擦拭着狼毫笔——那是解决狼妖事件后留下的唯一纪念。
门铃突然响起,她抬头,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站在门口。
少女穿着杏色袄裙,脸色苍白,右手死死攥着左腕,指节发青。她的衣领下隐约透出一道暗红色的衔尾蛇纹身,正在缓慢逆时针旋转。
“欢迎光临……”黎岁下意识去摸围裙口袋里的铃铛。
Noilin从吧台后探出头,指尖转着一枚游戏币:“又来了一位‘重生失败’的客人?”
少女张了张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绷带缠绕的指缝间渗出淡银色的液体。
“我叫小满。”她哑着嗓子说,“我老板……要把我做成鸡毛掸子。”
黎岁同Noilin面面相觑,将这位少女扶到了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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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小满解开袄裙领口——锁骨下赫然是一块溃烂的蝴蝶胎记,与黎岁的一模一样,只是边缘发黑坏死。
“锦绣轩的旗袍……能让人变年轻。”她颤抖着展开一张孔雀皮,“但需要雀髓保养。所以林先生每天割我的翅膀取髓……”
Noilin突然捏住她下巴:“你老板是妖?”
“不、不是……”小满的瞳孔缩成细线,“他是人,但他妻子……”
话音未落,咖啡厅所有的镜子同时泛起涟漪,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一个穿血红色嫁衣的无脸女人。
“青黛来了!”小满尖叫着变成半人半雀的形态,“她发现我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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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ilin反锁地下室的门,银链在黎岁腕间缠了三圈:“这次梦境入口是镜子,跟紧我。”
“等等!”黎岁按住她手腕,“至少告诉我青黛的执念是什么?”
“1948年,她被丈夫活剥了皮。”Noilin将游戏币塞进黎岁领口,“现在她要收集八百张美人皮,给自己缝件最完美的嫁衣。”
小满用翅骨蘸金血在镜面画符时,黎岁突然发现——少女后背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缝线。
“我撑不了多久……”小满呕出一口金血,“镜廊里全是被青黛控制的‘线人’,你们要找到她的本命画——”
话音未断,镜子突然伸出无数丝线,将三人拽入冰冷的水银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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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衣间里,Noilin对着全身镜解开女仆装领结。
“这镜子有问题。”她指尖划过镜面,涟漪从触碰点扩散,“后面连着另一个空间。”
黎岁摸到镜框边缘的刻痕——细密的符咒,用金粉混着人血书写。
“客人需要帮忙吗?”小满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影子投在布帘上,肩颈轮廓诡异地拉长,像鸟类弓起的脊背。
Noilin突然拽过黎岁的手按在镜子上:“数到三,你就跑。”
“什么?”
“一。”
帘子被掀开,小满的脸出现在缝隙间——她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线。
“二。”
镜中的Noilin突然自己动起来,伸手抓住现实世界的Noilin手腕。
“三!”
黎岁被猛地推开,眼睁睁看着Noilin被拽进镜中。她扑过去只抓到半截撕裂的领花,镜面恢复平静,映出她自己惨白的脸——
和身后举起剪刀的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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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扎下的瞬间,黎岁翻滚躲开,女仆装仍被划开一道口子。
“为什么?”她撞翻衣架,看见小满袖口露出的皮肤——那里缝着林鹤卿的签名。
“对不起……”小满的眼泪变成金色珍珠,“我女儿在他手里……”
她突然扯开衣襟——心脏位置嵌着幅微型画卷,里面是个哭泣的雀眼女童。
地下室突然传来周默生的吼声:“黎岁!下面有——”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整面试衣镜炸成碎片,从中伸出数百条缠着Noilin银链的血色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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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镜片如雨坠落,黎岁护住头脸,指缝间却见那些缠着Noilin银链的血丝正疯狂蠕动——它们扎进地板裂缝,将整座咖啡厅的地下室改造成镜面世界的延伸。
周默生从血泊中爬起,警服左袖被撕开,露出内衬里密密麻麻的符咒:"林鹤卿在下面……他正在把活人……"
又一根血丝突然刺穿他的肩膀,将他钉在墙上。黎岁扑过去时,警探的怀表从口袋滑出,"咔嗒"一声弹开——
表盘玻璃下,民国时期的黎岁穿着猎装,与年轻版的周默生并肩而立,两人脚下踩着幅展开的《百美图》,而画卷角落赫然是青黛未毁容前的脸。
"我们失败过一次。"周默生咳着血抓住她手腕,"这次必须烧掉她的本命画……在心脏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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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蜷缩在角落,半雀化的手指蘸着金血,在地面画出歪斜的锦绣轩平面图:"青黛的本命画藏在《徐夫人》画像后面……但需要雀髓启动机关。"
她突然折下自己最后一根完好的翅骨,淡金色髓液滴在图纸上,浮现出三行诗:
"皮囊朽,牡丹瘦,金线难缝骨血仇"
黎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分明是Noilin的笔迹。
"她在给你们指路!"小满的雀爪抓住黎岁裙摆,"但青黛已经发现她醒了,正在加快缝合……"
地下室的木门突然爆裂,林鹤卿提着剥皮刀迈出阴影。这个儒雅的古董商此刻满脸是血,白西装上沾着七种不同颜色的雀羽。
"小满。"他温柔地唤道,"你女儿说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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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鹤卿展开手中的团扇——扇面竟是幅动态画卷,三岁的雀精女童正在里面拍打绢布哭喊"娘亲"。
"把她们引进《百美图》。"他抚摸着扇面,"否则你女儿会成为第八百张皮。"
小满发出非人的尖啸,羽毛暴长。黎岁刚要阻拦,怀表突然自行翻开——
指针逆旋至1948年,表盘浮现当年真相:
_林鹤卿用女儿威胁小满诱捕少女,而青黛的"复活"根本是场骗局。那具拼凑的躯体里,藏着蜃妖的一截触须。_
"现在你明白了?"周默生突然夺过狼毫笔,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符,"青黛只是傀儡,真正的恶魔是……"
林鹤卿的剥皮刀刺穿他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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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的警探用最后一口气拍碎怀表。民国时期的捉妖道具四散飞溅,其中一枚八卦镜正中黎岁掌心。
镜光所照之处,地下室墙面褪去伪装,露出密密麻麻的《百美图》残卷——Noilin的右臂被缝在《徐夫人》袖中,左腿嵌在《李小姐》裙下,而她的嘴唇正在《陈太太》面上开合:
"黎岁……用镜子……反射……"
林鹤卿的刀锋已抵住黎岁后心,却被暴起的小满用雀爪贯穿胸膛。古董商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见自己心口扎着根孔雀尾翎——翎毛尖端挑着张微型画卷,里面的女童正在消散。
"你骗我……"小满的金泪滴在他脸上,"我女儿……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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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地下室开始崩塌。黎岁扑向《徐夫人》画像,八卦镜对准Noilin被缝住的右臂——
镜光反射的瞬间,所有血丝银链剧烈震颤。Noilin的右手突然撕破画布,抓住最近的丝线猛拽。青黛的惨叫声中,整面《百美图》开始自燃,火光照亮了镜廊深处——
那里悬着一幅未完成的嫁衣图,空白脸谱下方写着:
"第八百张:黎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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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舔舐着《百美图》,烧焦的人脸在画布上扭曲尖叫。黎岁捂着被浓烟灼伤的喉咙,看见Noilin的右臂从燃烧的《徐夫人》画卷中挣脱,带着火星抓住她的手腕。
"别碰火!"那只手在她掌心写字,指尖焦黑见骨,"灰烬里有蜃妖的..."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整面墙的画卷同时炸裂,数以百计的丝线如毒蛇窜出。黎岁被气浪掀翻,后背撞上那幅未完成的嫁衣图,空白脸谱突然渗出鲜血,缓缓浮现出她的五官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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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的尸体被丝线吊起,雀羽剥落的躯体像破败的提线木偶。她的嘴被金线缝出微笑的弧度,发出青黛的声音:
"黎小姐喜欢我的新作品吗?"
林鹤卿的剥皮刀突然自行飞起,刀柄缠绕着淡金色丝线——那分明是Noilin的灵力。黎岁翻滚躲闪时,怀表残片割破她膝盖,血滴在八卦镜上。
镜面突然映出真相:所有丝线都源自嫁衣图背面,那里蜷缩着一具干尸,心口插着半截骨笛。
"她的本体!"黎岁抓起燃烧的画框砸向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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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尸的指骨抓住黎岁脚踝时,地下室温度骤降。青黛的本体——那具穿着腐朽嫁衣的干尸,正用空洞的眼窝"注视"着她:
"你闻起来...和当年那个女猎手一样。"
骨笛突然发出凄厉哨声,黎岁头痛欲裂地跪倒。恍惚间看见民国时期的自己将符咒拍在青黛额头,却被林鹤卿从背后刺穿心脏。
"这次...换我救你..."
Noilin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燃烧的丝线突然全部转向,将干尸层层缠绕。黎岁这才看清——每根丝线末端都连着Noilin被缝合的身体部位,她正在用自我焚烧的方式束缚青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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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图上的黎岁肖像突然流下血泪。干尸尖笑着展开双臂,腐朽的嫁衣下露出数百张蠕动的人皮:
"还差最后一张..."
八卦镜在这时迸发强光。镜光中,所有《百美图》的残片飞向黎岁,在她皮肤上烙下密密麻麻的名字——徐夫人、李小姐、陈太太...每个名字都泛起金光,最后汇聚成锁链将干尸捆缚。
"原来如此。"黎岁擦去嘴角的血,"你想要的从来不是我的皮..."
"是猎妖师的封印之力。"干尸的声线突然变成低沉的男声,"可惜容器被污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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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地下室突然塌陷成漩涡。下坠中黎岁抓住Noilin的残肢,看见干尸嫁衣下钻出幽蓝的鳞片——那根本不是青黛,而是披着人皮的蜃妖触须。
小满的羽毛在虚空中组成箭头,指向心口插着的骨笛。黎岁用最后力气拔出笛子,笛孔中掉出颗玻璃珠,里面冻着Noilin左眼的银色火焰。
"找到...其他碎片..."
火焰中浮现三处坐标:警署停尸房、锦绣轩阁楼、以及...
咖啡厅地下室的水晶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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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岁躺在咖啡厅的阁楼地板上,指间捏着那颗从骨笛里掉出的玻璃珠。
Noilin的左眼被封在里头,银色火焰微微跳动,像被困住的萤火虫。
“警署停尸房、锦绣轩阁楼、咖啡厅地下室……”她轻声念着火焰里浮现的坐标,喉咙里还残留着地下室的烟灰味。
门被推开,周默生的怀表残片“叮”地掉在地上——警探的尸体明明还留在废墟里,可怀表却诡异地回到了咖啡厅。
黎岁捡起来,表盖内侧多了一行刻痕:
「不要相信镜子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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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署停尸间的冷气冻得黎岁手指发僵。值班警察打着哈欠翻登记簿:“《李小姐》?哦,锦绣轩案子的那具无名女尸?在第七号柜。”
钢柜拉开的瞬间,黎岁的血液结冰。
李小姐的尸体仰躺着,嘴唇被金线缝出微笑的弧度,而她的胸腔——
是空的。
心脏的位置塞着一团孔雀羽毛,上面用血写着:「3.1415926……」
“这具尸体……”警察皱眉,“昨天送进来时还没有这些字。”
黎岁的手刚碰到羽毛,李小姐的嘴唇突然蠕动起来,缝线崩断,机械地念出圆周率的下一位:
“6535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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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在黎岁掌心化作灰烬,露出底下藏着的半截银链——Noilin的铃铛。
她攥着铃铛冲出停尸房,却在走廊的仪容镜前猛地刹住脚步。
镜中的“周默生”正对她微笑。
“怀表呢?”镜中人敲了敲玻璃,声音闷得像从水下传来,“没带着它,你怎么分辨我是真是假?”
黎岁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
“别紧张。”镜中警探叹了口气,突然扯开领口——他的锁骨下,赫然是和黎岁一模一样的蝴蝶胎记。
“1948年我们失败,是因为没发现青黛早就死了。”他的指尖在镜面留下一道血痕,“现在,去阁楼看看那面穿衣镜……记得带上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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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轩的阁楼积着厚厚的灰,中央立着一面等身高的欧式穿衣镜,镜框上缠绕着褪色的红绳。
黎岁用怀表抵住镜面,表盘玻璃突然浮现画面——
Noilin的右腿被缝在镜中,青黛正用蘸着金血的针,将她的皮肤和镜面一点点缝合。
“找到你了……”黎岁的手按在镜子上。
镜中的Noilin突然抬头,嘴唇开合:
“别碰镜子!”
但已经晚了。
黎岁的掌心传来剧痛,金线从镜面刺出,顺着她的血管往心脏爬。怀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指针开始疯狂逆转——
1948年、1937年、1926年……最终停在1840年。
表盖弹开,里面是张陌生女子的照片,穿着清代服饰,脚下踩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
照片背面写着:
「第八百张皮:沈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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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岁扯断金线跌坐在地,玻璃珠从口袋滚出。
Noilin左眼的火焰突然暴涨,在空气中烧出一行新字:
「地下室的水晶棺里躺着谁?」
怀表在这时发出“咔”的轻响。黎岁低头,看见表盘玻璃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
而是青黛未毁容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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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岁盯着李小姐空洞的胸腔,那串用血写成的圆周率仍在延长。
"…3238462…"
尸体的嘴唇机械开合,缝线崩裂的嘴角渗出淡金色液体——和当时小满吐出的雀髓一模一样。
"这根本不是圆周率。"黎岁突然抓起怀表残片,将表盘上的罗马数字与血字对应,"是坐标!"
她蘸着尸体嘴角的金血,在停尸房地面画出交叉十字:
纵向3.1415…
横向265358…
交点正对通风管道。拆开铁网的瞬间,数十片孔雀翎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箭头,指向——
咖啡厅地下室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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