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也会背叛我

　　4.

　　新学期开始后，周沉进入了毕业设计的关键阶段，见面时间骤减。

　　林晚理解他的忙碌，把思念倾注在画布上。她开始创作一组新的作品，灵感来自周沉建筑模型中的光影效果。

　　十月底的一个深夜，周沉突然出现在林晚宿舍楼下，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我拿到了！”他举起一封邮件，“AA建筑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林晚瞬间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伦敦，至少两年的硕士课程。

　　喜悦和失落同时击中了她，但林晚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还有更好的消息，”周沉拉着林晚在校园的长椅上坐下，“他们给了我全额奖学金，加上实习工资，足够我们俩生活。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你可以申请那里的艺术学院……”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是说……一起生活？在伦敦？”

　　“为什么不呢？”周沉吻她的指尖，“我们可以租一间有落地窗的公寓，你画画，我画图，周末去国家美术馆……”

　　憧憬像气泡一样在林晚胸中膨胀，但现实很快将其戳破。

　　她的父母绝不会同意她放弃国内学业，而且林晚的油画风格更偏向东方美学，在欧洲可能很难找到认同。

　　“我需要考虑一下，”林晚最终说，“这太突然了。”

　　那一夜，林晚辗转难眠。凌晨三点，她给周沉发了信息：“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但我可以等你。”

　　周沉秒回：“我会回来的。两年很快。”

　　林晚不知道的是，周沉没有告诉她，AA学院的一位教授特别欣赏他的设计，暗示毕业后可以推荐他去纽约的顶级建筑事务所。

　　而那个机会，需要至少五年的海外工作经历。

　　5.

　　周沉离开的那天，北京下着冰冷的冬雨。林晚坚持送他到安检口，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子。

　　“画很多画，等我回来开你的个展。”周沉最后一次拥抱林晚，嘴唇贴在她耳边，“我爱你。”

　　这是他们交往以来他第一次说这三个字。林晚的泪水再次决堤，她抓着他的衣领，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我也爱你，非常非常爱。”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林晚感到胸口被挖空了一块。但她安慰自己，现代科技能缩短距离，视频通话、即时消息……他们可以每天联系。

　　最初的几个月确实如此。周沉会拍下伦敦的街景与林晚分享，她则寄去自己最新的画作。他们约定每晚睡前视频，哪怕只有五分钟。

　　周沉抱怨英国的食物难以下咽，林晚吐槽新来的教授不懂她的风格。隔着八小时时差，他们努力维持着那份亲密。

　　然而渐渐地，周沉的消息变得简短而间隔拉长。

　　“最近太忙。”
　　“明天有个重要汇报。”
　　“周末要去实地考察。”
　　……理由总是合理得让人无法反驳。

　　林晚理解学业压力，但心底的不安像墨水般扩散。

　　情人节那天，周沉只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想你。忙。晚安。”林晚盯着那三个词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她独自去了他们常去的咖啡馆，点了他最爱喝的美式，苦涩在舌尖蔓延。

　　三月中旬，林晚的闺蜜陈语突然发来一张ins截图：“这是周沉吗？”

　　照片上，一个金发女孩依偎在一个亚裔男生怀中，背景是某个酒吧。

　　男生的侧脸轮廓与周沉惊人相似，但画质模糊难以确认。

　　“应该不是吧，”林晚打字的手微微发抖，“他说这周末要去爱丁堡考察。”

　　“账号是我在‘可能认识的人’里发现的，叫Clara B，定位在伦敦。”陈语又发来几张截图，都是同一个女孩与疑似周沉的男生的合影，“你看他手腕上的表……”

　　林晚胃部一阵绞痛——那是她去年送给周沉的生日礼物，一块复古风格的飞行员表，表带内侧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

　　“可能只是长得像……”林晚试图说服自己，却想起已经两周没接到周沉的视频通话了。

　　那天晚上，林晚第一次拨通了周沉的电话，无人接听。

　　直到凌晨三点，他才回了一条信息：“在工作室通宵，有事？”

　　林晚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最终只回了一句：“没事，注意休息。”

　　6.

　　四月初，林晚收到了全国青年美术大赛的入围通知。这是业内最具影响力的赛事之一，获奖者将有机会举办个人展览。

　　她第一时间想告诉周沉，却想起他们已经整整一周没有实质性的交流了。

　　“我入围青美赛了。”林晚发出信息，像投入深井的石子，久久没有回响。

　　三天后，周沉回复：“恭喜！最近太忙没看手机。相信你会得奖。”

　　生硬的客套像刀子般划开林晚的心。

　　她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最近一个月全是她在说话，而他只是零星回复几个字。

　　最可怕的是，林晚竟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单方面的交流。

　　五月的一天，陈语气冲冲地来到林晚的画室：“你必须看看这个。”

　　她的手机上是那个Clara的主页，最新一张照片拍摄于前天，女孩亲吻着一个男生的脸颊——这次是清晰的正面照，毫无疑问是周沉。

　　“他们在一起至少三个月了，”陈语翻出更多证据，“看这个，二月份的情人节晚餐……三月的周末旅行……”

　　林晚感到一阵眩晕，画架上的半成品在眼前模糊成色块。

　　她想起周沉情人节那天敷衍的信息，想起他说要去考察的周末……所有零碎的线索拼凑成一幅她不愿面对的图画。

　　“我要去伦敦。”林晚突然说。

　　“什么？现在？你疯了吗？”

　　“我需要亲眼确认。”林晚的声音异常平静，“如果是真的，我要看着他眼睛问为什么。”

　　陈语试图劝阻，但林晚已经打开电脑查询机票。三天后，她站在希思罗机场的到达大厅，没有通知周沉。

　　根据Clara的社交动态，周沉应该住在东伦敦的一个社区。林晚叫了出租车，直接前往那个地址。

　　7.

　　周沉住在一栋红砖公寓的三楼。林晚按了门铃，无人应答。

　　她在楼下的咖啡店等到黄昏，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角走来——周沉，比林晚记忆中瘦了些，穿着她没见过的深蓝色风衣，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

　　林晚刚要上前，却看到一个金发女孩从后面追上他，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周沉笑着低头吻她，动作熟练得刺痛了她的眼睛。

　　他们一起走进公寓楼，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她。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林晚仍然站在原地，双腿像生了根。

　　三楼的灯光亮起，透过未拉严的窗帘，她能看到里面晃动的身影。

　　一小时后，灯光熄灭，公寓陷入黑暗。

　　林晚不知道自己在寒风中站了多久。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林晚终于再次按响了门铃。

　　漫长的等待后，门开了，周沉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门口，在看到她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

　　“晚晚……你怎么……”

　　“那是你女朋友？”林晚直接问道，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周沉张了张嘴，没有否认。

　　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沉，谁啊？”

　　“给我五分钟。”周沉对屋内说，然后轻轻带上门，和林晚站在走廊上。

　　晨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半边脸上，另一侧则隐在阴影中。

　　“多久了？”林晚问。

　　“三个月……不，四个月左右。”周沉不敢看林晚的眼睛，“Clara是我教授的女儿，一开始只是工作关系……”

　　“工作关系需要接吻？需要一起过情人节？”林晚的声音开始颤抖，“需要你骗我说在工作室通宵？”

　　周沉沉默了片刻：“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爱过我吗？”林晚突然问，这是她最需要知道的答案。

　　阳光越来越强烈，照得周沉整个人几乎透明。他犹豫了，那短暂的迟疑比任何言语都残忍。

　　“我想过……”他最终开口，“但距离太远了，晚晚，我们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爱在迟疑间生恨，林晚第一次尝到爱，而这爱刺穿了她。

　　林晚转身离开，没有再看周沉一眼。阳光刺痛她的眼睛，但她没有哭。

　　有些痛苦太深，连泪水都无法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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