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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诗
不得不说马文才此人颇有手段,山门前箭射王蓝田立威,又替学子交束脩施恩,恩威并施再加上他太守公子的身份,刚一开学便众星捧月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大”。
当然,也有少数人除外,比如梁山伯、祝英台、荀巨伯、阮玉和。
巧的是他们四个正好两两一组分在了两间房。
梁山伯与祝英台同房,荀巨伯与阮玉和一间房。
阮玉和是万万没想到闻名江南的尼山书院连卧房都要两人一间还要一张床,她还在心中谋划有人就已经开口了,是祝英台,祝英台之后马文才也接上,最后学子们个个都开始反驳,要求换房,阮玉和乐得有人替她开口,干脆就躲在人群里不出声。
可惜众人的反抗刚一开始就结束了,山长亲自出面众学子不得不从,阮玉和见状也没再出声,默默跟着荀巨伯回了房间。
让她和一个话都没说过的男人同床共枕是不可能的,好在听棋考虑周全给她带了套被褥,否则她真只能趴在桌上熬一晚了。
阮玉和蹲在地上铺被褥,听荀巨伯问道:“你也一个人独住惯了?”
他这话带着些促狭的调侃,阮玉和不以为意,应了一声后继续做自己的事,倒是听棋抬头瞥了他一眼。
荀巨伯见二人都不接话也闭上了嘴。
分卧房后的第一夜过的意外平静,荀巨伯此人嘴上喜欢说些调侃人的话,实际上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发现阮玉和不喜欢与他人有肢体接触后便有意与她保持距离,连她的地铺也绕着走。
这倒是让阮玉和行事方便许多。她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些,又是偏英气的长相,稍微修饰眉毛与唇形就是五官柔和面容可亲的清贵少年郎,再在喉结处黏一块与肤色相当的胶泥就天衣无缝,穿上束胸,包准谁也认不出来。
可惜这妆每日都需一换,荀巨伯不来扰她,她正好趁着外出洗漱的时候把妆化了。
但有些人很明显就没她这么顺意了,梁山伯与祝英台不知是怎么回事上课打起了瞌睡,被陈夫子罚去食堂打饭,祝英台想维护他,却反而让他被罚去挑水。
晚间打饭时,祝英台心不在焉,不小心将王蓝田的饭菜掉在了地上,王蓝田趁机发作一番冷嘲热讽,最后还是马文才制止了他。虽然马文才可能是真的单纯嫌王蓝田吵。
阮玉和坐在位置上,看看神情落寞的祝英台,再看看外面一趟趟挑水连饭也吃不了的梁山伯,顿觉这二人感情非同一般,至少祝英台对梁山伯感情绝不一般。
本朝不避讳龙阳之好,明着养男宠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阮玉和对此也没什么偏见,只觉得看梁山伯这样子,祝英台如果对他真有男女之情,那只能说是情路坎坷了。
她想得津津有味,再一抬头对面的人不知为何变成了马文才。而原本坐在她对面的同窗不知何时已经坐到斜前方去了。
对方一和她对上眼神便立刻心虚地移开,大口吃饭。
对面的马文才道:“食堂的位置应当是大家随意坐吧。”
阮玉和道:“自然,只是我与马兄不是同道中人,怕马兄不自在。”
“错了,这里只有你与我才是同道中人。”
阮玉和诧异地看向他,转瞬就记起那日分房时他说的话:“与我同房,你们也配?”
马文才重门第又自视甚高,从这点看,确实只有上虞祝家庄和陈留尉氏能入他马大公子的眼。
所以,他方才为祝英台解围也是有结交之意?
阮玉和简直要给他气笑了,皮笑肉不笑道:“恐怕要让马兄失望了。”
马文才微一挑眉,并不答话。
事实证明阮玉和的猜测是对的,接下来的几天里马文才确实对她与祝英台二人都表露出了结交之意,甚至有意示好,可惜祝英台一心向着梁山伯,马文才媚眼都抛给瞎子看,而她冷了他几次,他也就不再凑过来了。
阮玉和本以为她和马文才的交集会到此为止,没想到天不如人愿,很快二人又再次针锋相对。
事情源于谢道韫应邀来尼山书院讲学,马文才本就对女子做讲师颇有不满,秦京生和王蓝田更是出言不逊,拿容貌取笑,猜测谢道韫是个丑无盐,虽说见过本人后哑口无言,但心里到底还是不服气。
这口气一直憋着,直到上课讲到木兰诗时梁祝二人见解独到得了谢道韫夸奖,王蓝田马上借题发挥,拿出男尊女卑那一套反驳,被谢道韫绵里藏针地推了回去,这下马文才坐不住了。
他握着书卷站起来,语气不卑不亢,嘴里说的却是女子应遵从三从四德,最后还反问谢先生遵守了哪一条。
阮玉和本身就对三从四德嗤之以鼻,又最是崇敬谢道韫的才学风骨,怎能忍受他这番侮辱,立刻起身反驳道:
“马公子只知三从四德,不知三纲五常吗?三纲中虽说夫为妻纲,可还有后半句,夫不正,妻可改嫁,可从未说过妻子必须服从丈夫;至于五常,马公子你加害同窗出言侮辱在先,不顾礼法藐视师长在后,仁义礼智信,你又遵守了哪条?”
她眸光锐利,神采飞扬,嘴上更是咄咄逼人,马文才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只冷声道:“阮公子倒是牙尖嘴利。”
“比不上马公子学富五车,连女子的三从四德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句话是在暗讽马文才是个女子,马文才面色忽沉,冷冷扫视众人一眼道:“本公子岂能与你等小人与女子同室。”
听他又女子女子的念,阮玉和怒火中烧,“女子怎么了?马公子这般看不起女子,将你娘亲放在哪里?”
马文才骤然抬头看她,凤眼里满是杀意。
阮玉和心惊不已,登时便闭了嘴。让她闭嘴的不是马文才的气势,而是他眼神里的某种东西,那是一种伤口被人活生生撕开的、鲜血淋漓的痛与恨,阮玉和第一次生出后悔,她是不是不该说这句话?
可她绝没有侮辱他母亲的意思。
众人本以为马文才要发作,却见他狠狠闭了闭眼,扬声道:“听着,是男人的话就跟着我走。”
这一下可不得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跟着马文才起身,阮玉和心下着急,脱口喝道:“你们敢走!”
“如何不敢?”王蓝田转头嘲讽一笑,跟着人群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梁祝荀阮和谢道韫五人。
阮玉和没想到自己一时出头闹得如此难堪,又是恼怒又是愧疚,都不敢抬头去看谢道韫神色。
反而是谢道韫主动到她身前安慰道:“这不怪你。”
她这才有勇气抬头,看到对方温柔包容的神色,忽而鼻头一酸,“先生,对不起。”
谢道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四人坐下来继续听课。
这一堂课是上完了,可马文才领着一众学子罢课总不是办法,几人商议一番后就有了主意,只是到底梁祝二人心软,决定最后劝他一回。
阮玉和一会儿恨他带头罢课,一会儿又想起他那副沉痛怨恨交织的表情,一时之间心烦意乱,完全不想看见那张脸,又笃定他不会听劝,干脆直接实行计划去了。
书院女子听说这件事全都罢工,饭菜没人煮,衣服没人洗,就连病也没人看,马文才决定亲自去看看,路过学堂时却听见屋里的读书声,走进去一看,学堂全被平日里他们看不起的奴才霸占了。
王蓝田上来赶人,却辩不过梁祝二人,情急之下上手就去扯最近的男子,刚碰到男人衣领手腕就被人一把扭住,他惨叫一声,半跪在地上。
阮玉和将人甩到一边,正想开口就听得谢道韫喝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想做什么!”
阮玉和瞬间收敛退到一边。
课继续上,马文才等人却也没有走,他双手叉腰站着一边,仿佛在等着什么。果然,念到磨刀霍霍向猪羊一句时他骤然发难,命人将学堂里的人都赶出去。
阮玉和自然不肯答应,第一个与他们动起手来,桌案倒了一地,几个学子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整个学堂顿时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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