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对食

　　第二日清早，天未亮，沈初睁开眼，就见枕边睁着一双大眼睛，亮亮的，鸟雀似得看着他。

　　哦，是了，他昨日把对食放屋里了，搁自个儿床上了。
　　沈初的记忆立马回了笼。

　　他在宫里办差，养成了少睡早起的习惯，陆雀家贫，想必也睡不了懒觉。
　　更别说这小东西昨个儿还得了他这大宦官的伺候，高枕无忧了一整夜，可不就比他醒的还早了么。

　　屋外的奴仆早已清楚沈初的作息，他睁眼没一会，便敲了门问是否要伺候。
　　陆雀小声道：“公公，我伺候你洗漱吧？”他有些害羞地把脸埋在被窝里，“我是公公的对食，这些是我应当做的。”
　　甫一起床，沈初就被取悦到了，感觉到了屋里有人的好，他抬抬眼，露出一个淡笑：“倒是乖觉，去弄吧。”

　　“哎！”陆雀脆生生地应了，高兴地掀开被窝，然后就被自己睡得衣袍般散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惯得睡相不好，还曾把弟妹们踢下床铺，也不知昨夜有没有冒犯到公公。
　　可他也不敢去问，连沈初的脸色也不太敢看，手忙脚乱好半会儿才红着脸穿好了衣服，到屋外与奴仆们哥哥姐姐的一通叫唤，带回了茶水脸盆衣物进来，侍奉沈初起身。

　　小对食手脚利索，态度恭敬，但到底没被调.教过，动作粗糙了些。
　　沈初衣衫整齐，却也觉得被这不太周道的伺候弄舒坦了。

　　他投桃报李，拧了帕子也给屋里的小东西洗脸。
　　毕竟伺候一个人是伺候，伺候多些人也不费事。
　　比起在宫里伺候贵人，屋里这小对食，亲手打点着反倒多些趣味。

　　沈初的动作又细又柔，像是在擦一块美玉，陆雀从前日子过的粗，哪儿受过这么贴心的照拂，沈初隔着帕子的手擦过哪里，他哪里的皮肤就立马红了。

　　便是本就肤色不白，胭了红也显得鲜嫩了许多，细看之下还受宠若惊地细细发抖。
　　沈初瞧着有趣，擦脸的手便放得更慢，嘴里道：“我今儿要进宫去，下次回宅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晚些你找管事拿了钱，带回娘家补贴着。”
　　陆雀红着脸，低着头应了一声，沈初又揭开自己涂的面脂，从里头挖了两大块，往陆雀的脸上抹：“昨夜见你肩膀还算白静，脸倒是黢黑。”
　　他也不是嫌弃，农家子谁不是日里晒雨里淋的，他在坐上高位前，也是这幅柴瘦黝黑的样子。

　　沈初给陆雀抹匀了香膏，小雀儿却垂着脑袋，似乎是因为自己太黑而有些低落。
　　沈公公看破不说破，又道：“你回了娘家，家里人要是问你昨夜怎么过的，你如何回？”

　　“啊？”陆雀被问得脑袋都快埋进肩膀里：“这……我，就就说……公公待我很好，没折腾我……”
　　他软乎乎地答：“只搂着我睡了一夜。”

　　沈初“哦”了一声：“去把床边的匣子拿来。”
　　陆雀应声去找，拿过来放在桌上后，沈初又道：“打开。”

　　陆雀乖乖照办，匣子开了，小雀儿一愣，后知后觉发出一声低低的怪叫：“啊……”
　　有些被吓到了，也有些被羞到了，毕竟匣子里放得都是阉人行房用的东西，还有些奇形怪状的，陆雀都认不全的器具。

　　沈初喝着下人新沏的清茶，眼皮子不抬一下，道：“挑一个，拿出来。”
　　陆雀被羞得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随便摸了一个，都觉得烫手。
　　明明昨日还说不圆房的，这会儿却把这些东西都露出来了，陆雀惴惴不安：是他之前答错话了吗？

　　沈初把陆雀的忐忑看在眼里，却是不急不缓，说了陆雀手里那物什的用法，用处，可能会有的感受。
　　一样说完，又让陆雀换了另一样，每一样都仔细说了，听得陆雀浑身发烫，脑袋里烧成一团浆糊，东西的用途名字全记混了，腿也夹起来了。

　　沈初看了两眼血气方刚的小对食，心里说不上羡慕还是淡然，只做对少年的窘迫全然不知。
　　东西都是宫里人情往来送的，他没用过，但人在那个环境处着，想要清白也清白不到哪儿去，该怎么用，用了对食会怎么样，他也听过一耳朵。
　　用途都说完了，他就让陆雀把匣子收起来：“娘家人问起昨夜怎么过的，就把匣子里的东西挑着说，全说一遍也无妨。”

　　陆雀喁喁地应声，心想：哪敢把这些和爷娘说，不臊死人了。
　　可对沈初阳奉阴违，他也是不敢的，只好想着若是家里人真问了，就稍微……说一下。

　　匣子收拾完了，屋外丫鬟来叫饭，陆雀逃也似的跳了出去。

　　沈初看着小东西蹦蹦跳跳，嘴边溢出点轻笑，“呵”了个温柔的气声。

　　端看脾性做派，真只是个孩子，宫里便是十三四岁的小宦官也没得这么天然的性子。
　　真要收用么，暂时他没那个兴致，可只做儿子养，他却也没这么好心。

　　不论将来如何，暂且不能让村里那些长舌鬼们，觉得他人阉了，心也阉了。
　　反正陆雀进了他的宅子，成了他的对食，清白早没有了。

　　更何况，人情世故，都是嫉闲妒能，怜贫惜贱。
　　只有让亲族们觉得做阉人的对食日子不好，小雀儿和家里人的关系才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也不至于将来真寒了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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