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咸鱼公主被翻面一次
殿门无声自开,云昭曦偷眼看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飘然而入。对,就是飘,玄鹤长老脚不沾地,宽大的道袍下摆离地三寸,整个人如同被清风托着一般滑入殿中。
大概都被耳提面命了一番,今日皇子公主们难得都挺直了腰板,一个个坐得笔直。看到玄鹤长老的眼神看过来了,云昭曦下意识就想往案几上趴,
“静。”
随着这声轻叱,云昭曦忽觉天灵盖一凉,仿佛有清泉灌顶。她一个激灵跳起来,脑袋上的珠钗“叮当”落地:“玄鹤长老好!”
殿内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长老雪白的眉毛微微扬起,拂尘轻扫过她案前:“听闻昭阳公主一岁抓周握《逍遥游》,三岁就测出天品水木双灵根。”那声音不疾不徐,却让云昭曦后颈发凉,“如今却连最简单的静心咒都躲不开?”
她偷偷抬眼,正对上长老满眼都写着刚正不阿的眸子。要命!这哪是母后说的“最疼白胖小儿”的和蔼老爷爷?分明是尊活阎王!母后情报有误啊!看来以后课上偷吃点心、打瞌睡的好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坐如青松,道心自正。”拂尘在她肩头轻轻一点,顿时如有千钧压顶,“修者先修其身。”
云昭曦疼得龇牙咧嘴,当即滑跪:“弟子知错!”心里却把传谣言的宫人们骂了八百遍—,说什么玄鹤长老最爱圆润孩童,这分明是要把她磋磨成竹竿啊!
玄鹤长老捻须的手顿了顿。小姑娘跪得倒是标准,就是腮帮子鼓得像只偷藏松果的松鼠,显然在腹诽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又故意板起脸:“童蒙不训,如苗不扶。今日授《清静经》。”
“《清静经》有云: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
玄鹤长老的声音在琼霄蒙馆内回荡,云昭曦却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远。她强撑着眼皮,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手里的毛笔在纸上洇开一大团墨渍。
啪嗒。
一滴口水落在宣纸上。
“昭阳公主”
云昭曦猛地惊醒,发现整个学堂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玄鹤长老站在她案前,雪白的眉毛微微蹙起,目光落在她面前那本被口水沾湿的《清静经》上。
“弟子……弟子…… ”她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结果越擦越花。
学堂里响起几声窃笑。云昭曦偷眼看向玄鹤长老,却发现那张严肃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长老只是轻轻拂袖,那本经书便恢复如新。
“继续听课”。
就……这样?云昭曦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逃过一劫。但她很快注意到,玄鹤长老每次转身时,那雪白的拂尘总会不经意地扫过她案头,带起一阵清风,让她怎么都打不起瞌睡来。
课讲到一半时,云昭曦实在无聊,悄悄从袖中摸出几颗松子仁。正要往嘴里送,忽然感觉手里的点心变得滚烫。
“啊!”她小声惊呼,松子仁掉在案几上,竟然变成了几只活蹦乱跳的蚂蚱,在她案头蹦跶了两下,又变回松子仁的模样。
玄鹤长老背对着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讲解着经文。但云昭曦分明看见,长老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完了,被盯上了。云昭曦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坐直身子,再不敢造次。
“今日课业到此为止。”
终于听到这句话,云昭曦如蒙大赦,立刻收拾书册准备开溜。她猫着腰,正要跟着其他皇子公主们混出殿门,忽听身后传来轻飘飘一句:“昭阳留下。”
她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殿门在众兄妹同情的目光中缓缓关闭。
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云昭曦慢慢转身,看见玄鹤长老正盘坐在讲席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过来。”
她磨磨蹭蹭地挪到长老面前,垂着小脑袋不敢抬头。
“知道为何留你?”
“因为弟子……上课睡觉”她声音越来越小,“还……还想偷吃…… ”
“还有呢?”
云昭曦绞尽脑汁,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叠皱巴巴的纸,上面全是她上课时画的涂鸦。最显眼的是个长胡子老头,头顶写着“白毛鹤”三个大字,正骑在一只乌龟上。
玄鹤长老接过那叠纸,一张一张慢慢翻看。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云昭曦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画得不错。”长老忽然开口,“就是龟壳纹路画错了。”
云昭曦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玄鹤长老雪白的眉毛微微扬起,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三下。那叠涂鸦纸页忽如蝴蝶般飞入他广袖之中,在月白道袍里隐没不见。
“不过,”
长老话音陡转,拂尘向殿梁一指,檐角铜铃无风自响,清越之音在空寂的大殿内层层荡开。
“《清静经》有云: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他忽从案头取来一只越窑青瓷盏。盏身冰裂纹在夕照下泛着秘色瓷特有的青灰光泽,仿佛装着半盏凝固的月光。清水注入时,水面竟不起半分涟漪。
“水镜可观心。”
长老将茶盏推至少女面前。云昭曦凑近时,看见水面先是映出自己圆润的脸蛋,继而浮现琼霄蒙馆的飞檐翘角,最后竟显出一尾在砚台里游动的墨鱼:正是她方才在《清静经》扉页的涂鸦。
“今日你心似脱兔。”拂尘轻点她眉心,“明日此时,老道要见你的参悟心得。”
话音未落,那袭月白道袍已化作流云散去,唯余茶盏中一缕白雾袅袅升起。殿角铜漏忽变作玉磬清鸣,余韵里似有鹤唳遥相呼应。
云昭曦盯着盏中重归平静的清水,突然发现:水底沉着三颗裹着糖霜的松子仁。
(这老头……居然还记得她偷藏零嘴的事!)
云昭曦和青瓷茶盏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盏中清水映出她圆嘟嘟的脸,还有头顶那根因为起身太急而翘起来的呆毛。
“观心……”她小声嘀咕,伸出小胖手指戳了戳水面。
涟漪荡开,水里的倒影突然变成了后山灵池的模样:波光粼粼的水面,肥嘟嘟的锦鲤,还有她最爱的晒太阳大青石。
“啊哈!”她突然笑出两个小梨涡,头顶的呆毛都跟着欢快地抖了抖。
长老只说“观心”,又没说必须在殿里观!
半刻钟后,琼霄蒙馆后的灵池泛起熟悉的涟漪。岸边的老柳树无奈地抖了抖枝条,得,这位小祖宗又来“参悟清静”了。
云昭曦四仰八叉地躺在青石上,小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水面,溅起的水花惊得锦鲤四散而逃,又很快被她指尖漏下来的糕点屑吸引回来。
“嗯…… ”她装模作样地翻开《清静经》,“所谓清静嘛……”
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肚皮上,书上的字开始跳舞,眼皮越来越沉。
“就是……呼……”
经书“啪嗒”盖在了脸上,随着小呼噜声一起一伏。
水中的锦鲤们习以为常地排着队,从她垂在水里的袖口游进游出,偶尔啄一啄她指尖的糕点屑。
这大概就是昭阳公主独家的“清静参悟法”了。
“唰!”
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惊得她一个激灵,差点连人带书滚进水里。
“谁?!”小奶音还带着睡意,她手忙脚乱地扒拉开脸上的经书,瞪大眼睛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竹林间,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执剑挥舞,剑光如雪,却隐隐带着几分滞涩。那人束发玉冠,一袭素白练功服已被汗水浸透,正是她的太子哥哥,云翊宸。
“咦?太子哥哥怎么在这儿?”
云昭曦歪了歪脑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顺手把啃了一半的灵果塞进袖袋拍拍屁股爬起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去。
“太子哥哥!”她挥着小手喊道。
太子云翊宸执剑而立,素白的练功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精瘦的腰身上。见是她,凌厉的剑眉微微舒展:“昭阳?”
“你怎么在这儿?”
“我……呃……在参悟清静!”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
太子瞥了眼她身后摊开的《清静经》,以及旁边啃了一半的灵果,嘴角微抽。
“你确定不是在参悟摸鱼?”
“……”
(被抓包了!)
云昭曦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太子哥哥,你练剑练了好久啦,要不要休息一下?”
太子摇头,神色凝重:“不行,还有三个月就是玄穹登真大选,哥哥已经在倾天这招卡了许久,再不能……”
“可是……”她踮起脚,拽了拽他的袖子,“玄鹤长老说过,修行不是一味苦练,要静中求悟!”
“给!”软乎乎的小手突然递来一块玫瑰酥,“吃饱了才有力气想通嘛!”。
太子一怔,檐角铜铃叮当作响,池面倒映出他疲惫的面容,低头看向昭阳:“你……听懂长老的课了?”
“当然!”她骄傲地挺起小胸脯,“长老今天让我们看青瓷茶盏,说静水映月,空谷传声,意思就是……唔……”
她皱着小眉头,努力回忆。
“意思是,有时候停下来,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太子眸光微动,似有所悟。
“六妹妹……你竟能参透长老的深意?”
“嘿嘿,因为我聪明嘛!”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又赶紧补充,“不过,长老讲了一天课,我脑袋都晕了……”
太子看着她蔫巴巴的小脸,心中一软,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发顶。
“辛苦了,昭阳。”
“太子哥哥要学习《清静经》吗,长老说写心得效果更佳呢”,她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手扒拉着太子哥哥的衣摆,眨眼的频率活像只讨食的小奶猫。
“写心得可难啦~”她拖长奶音,把朱笔往太子手里塞,“长老说水静则明,可昭阳盯着茶盏看了一整天……”说着说着语气都透着倦意,“就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打哈欠……”
太子失笑,接过她手里的《清静经》,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笔,又瞥见经书边角粘着的糕点渣,突然发现其中一页被折成了纸船形状。船帆上还画着个打盹的小人,旁边标注:“此为入定”。
“小六。”他屈指轻弹她额头,“你确定这是《清静经》?不是《偷懒大全》?”
“才不是呢!”她捂住额头理直气壮,“这叫……叫……”突然福至心灵,“叫知行合一!玄龟长老说的!”
“是玄鹤长老。”太子叹气,却已铺开纸张,“好,哥哥帮你写。”余光瞥见妹妹正偷偷把最后一块玫瑰酥往袖袋里藏,腮帮子还一动一动的。
罢了,总比她把酥皮渣掉在经书上强……
“太子哥哥最好啦!”她欢呼一声,扑进他怀里蹭了蹭。
太子无奈摇头,却忍不住勾唇。
这丫头,明明自己偷懒,还说得头头是道……
不过……
他抬头望向灵池,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
“静水映月,空谷传声……”
或许,他真的该停下来,好好想一想。
这时远处传来沉璧的呼唤,云昭曦急急忙忙把剩下的糕点全撒进池中。肥硕的锦鲤争相跃起,在夕阳下划出金色的弧线。
“明日给你带玫瑰酥!”她边跑边回头喊,开玩笑,作业都搞定了,还不快溜,多留一秒都是对打工人的不尊重。
太子望着妹妹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发梢的金铃在夕阳下荡出细碎的光晕。他摇头轻笑,翻开《清静经》准备代笔,却见扉页上歪歪扭扭画着:一个白胡子老头骑在乌龟上,旁边还写着“白毛鹤”,“鹤”字还多了一点,墨迹晕开的地方被小手抹成了朵小花。
“这丫头……”太子指尖抚过画上稚嫩的笔触,忽然觉得这几日紧绷的心弦松了几分。
殿内渐渐暗下来,唯有案前玉盏泛着莹润的光。朱砂笔悬在宣纸上方,一滴墨将落未落。窗外灵池的水波声隐约传来,太子不自觉地望向池面。
水光摇曳,倒映的竹影间竟浮现出万千剑光。那些在竹林中苦练百遍仍不得要领的剑招,此刻竟随着游鱼摆尾的弧度自然显现。太子不自觉地并指成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满的弧线,指尖过处,悬浮的水珠连成一串。
“原来如此。”
“上善若水,倾天的最后一式不该是刚猛的劈斩,而该如涟漪般层层荡开,最后化作无声的细雨。”
他眼底泛起明悟的光彩,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这玄妙时刻,“不是以力破之,而是……”衣袖轻拂间,案上茶盏中的清水自行升起,在空中凝成数百柄晶莹水剑,每一柄都折射着晨曦的微光。
案上宣纸墨迹未干,只见十六个字:“静水照形,躁水无象,剑道如斯”,笔锋转折处还带着未散的水汽。
太子忽觉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这几日郁结的灵力如春冰乍破。他顾不得拂去衣襟上的墨渍,执剑跃入庭院。
天光渐亮。
太子手腕轻旋,长剑入鞘。
“昭阳,哥哥这份心得,写完了。”
插入书签
云昭曦:施展卖萌术成功!

太子:是卷王就能通宵!(黑眼圈但神采奕奕)

次日,玄鹤长老批阅作业

:
字迹工整,见解独到。
玄鹤长老(捋须点头):本来逗这小白胖墩子玩玩,没想到昭阳公主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感悟?!
果然有仙缘啊!纳入苗子重点关注!
云昭曦:完lia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