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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棋
晨雾未散时,江指鹤被一缕琴音惊醒。
他循声来到后院,看见桉生正在梧桐树下抚琴。银发未束,逶迤在青石板上,指尖流转的竟是玄霄宗失传已久的《鹤唳九霄》。琴弦震颤间,栖在枝头的山雀突然炸成血雾。
"杀气太重了。"江指鹤抬手接住飘落的羽毛。
桉生按住琴弦,残音割破他的指尖:"江道长伤势未愈,怎么不多睡会儿?"
"这曲子你从何处学来?"江指鹤盯着他渗血的指腹,"《鹤唳九霄》需配合玄霄心法,你方才弹奏时灵力逆行,才会伤及自身。"
桉生将染血的手指含入口中,眉眼弯成月牙:"若我说是梦中所得,你可信?"
江指鹤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晨光穿透薄雾,照见桉生腕间淡青色的血管——那下面涌动的不是血液,而是细碎的星辰光斑。
"星髓入脉..."江指鹤瞳孔骤缩,"你是守阵人后裔?"
琴弦应声而断。
桉生抽回手的动作快得惊人,广袖翻卷间已退至三丈之外。他背靠斑驳的粉墙轻笑:"江道长说笑了,守阵人三百年前就死绝了。"
江指鹤正要追问,忽见东边天际掠过数道剑光。玄霄宗的传讯纸鹤撞破窗棂,在空中燃成八个血色大字:速归!青冥渊有变!
纸鹤燃尽的灰烬飘落在之前与桉生对弈的棋盘上,将昨夜未完的棋局蒙上一层阴翳。江指鹤掐诀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东天剑光已逼近云层,那是玄霄宗最高规格的诛邪令。
"青冥渊..."他喃喃道,那是师祖清微真人陨落之地。
桉生不知何时贴上了他的后背,沾着血的手指抚过棋盘边缘。江指鹤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拂过后颈,微微有些凉,带着星髓特有的清苦味道:"你们玄霄宗的人,总爱把活人炼成灯油?"
江指鹤眉心微皱,没待他来得及思考这不明觉厉的话中暗藏的恶意,正下意识想反驳时棋盘突然震颤起来,黑白棋子跳动着组成星图。
江指鹤猛地转身,玉霄剑横在两人之间,却在看清桉生神情时怔住——那人琥珀色的瞳孔里浮着破碎的月光,嘴角还噙着笑,可眼角分明凝着霜。
"三百年前青冥渊开裂,清微抽了十二守阵人的脊骨补天。"
桉生指尖划过自己脖颈,因而凝气而将细软的皮肉划开一点红,他的手在喉结处停驻,"知道为什么守阵人血脉断绝吗?因为最后那个孩子..."
剑光破窗而入,打断了他的低语。七柄诛邪剑结成天罡阵,将小院照得雪亮。为首的长老厉喝:"指鹤!速随我等回山!"
江指鹤下意识侧身挡住桉生,这个动作让长老们的剑气骤然凌厉。桉生忽然轻笑一声,染血的指尖点上他后腰:"你看,这就是你要护的人,他们可不止想要我的命,还想要你的命。"
“魔头你休要胡言!”远处一长老听到此言连忙呵斥。江指鹤疑惑桉生刚刚说的话,见长老显是急着反驳,渐渐品出些什么。
“你以为他们想过你吗,此阵一开,阵下的人都逃不出去。”
桉生话音未落,将随身携在衣带边的箫抵在唇边。
清越的箫声撕开剑阵,江指鹤看见此生难忘的景象
——桉生的银发在罡风中狂舞,青衣鼓荡如云,脚下浮现的星图竟与昨夜棋局一模一样。诛邪剑发出悲鸣,长老们像被无形丝线缠住手脚,从云端直直坠落。
"这是...天地棋局!"有人嘶声喊道。
没待江指鹤反应,桉生便拽住江指鹤的腕子跃上屋檐,残破的袖口露出腕间狰狞的伤疤。那些疤痕组成古老的星纹,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如果不想被炼成灯油就跟我走。"
江指鹤被他拽着在瓦片上疾行,身后传来房屋倒塌的轰鸣。晨雾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青石板上爬满蛛网般的裂痕。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小镇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阵眼。
"你要带我去哪?"
"去下完那局棋。"桉生回头一笑,唇角溢出血丝,"江指鹤,你师父没教过你吗?和守阵人下棋,是要赌命的。"
小镇中央的老槐树正在枯萎,昨夜对弈的石桌浮现出血色纹路。桉生按着江指鹤坐在黑子那侧,自己则指尖凝出光刃,生生剖开胸膛。
"你做什么!"江指鹤被桉生的举动吓了一跳,忙去夺他手中的光刃,却被棋桌上的星图禁锢在石凳上。
桉生从心口掏出一枚染血的白子,轻轻放在天元位:"这是当年清微在这里输给我先祖的半目,赌注是玄霄宗百年气运。"他的血顺着棋枰纹路流淌,激活了沉睡三百年的星轨,"该你了,江道长。"
棋盘开始疯狂吞噬江指鹤的灵力,他望着对面因消耗气血而逐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的桉生,突然想起年少时乱闯误入师尊书房的那幅画——画中人与眼前身影重叠,题着"长相思"三字的绢帛上,落款正是清微真人的印鉴。
白子落下时,身后整个小镇开始崩塌。江指鹤在这灵力漩涡中看见无数记忆碎片:三百年前的青冥渊畔,清微真人将哭喊的孩童推入阵眼;昨夜厢房里,桉生跪坐在他榻边用星髓为他修补被魔气侵蚀的灵脉;还有此刻,那人用口型对他说:
"别来无恙,清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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