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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可想好了,要跟着我学武?”白世尘问道。
‘嗯。’男孩肯定地点了点头。
“本来你素姨不跟我说,我也是打算过几日问问你愿不愿做我徒弟的。既然咱们都有此意,今日你拜我三下,就算是拜师礼了。”
还未等白世尘说完,男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跪下,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只见东方诀‘扑通’一声跪来下去,这干脆利落的动作惹得白世尘笑出了声:“还是个急性子。好好,起来吧,打今起你就是我白世尘的弟子了,我也在这里和你素姨保证,我一定倾囊相授,悉心教导。”白世尘边说着边将东方诀扶了起来。
“哈哈哈,太好了,我有师弟了,我再也不是尘世派最小的弟子了。”
白世尘看着一旁手舞足蹈的钟离谣,宠溺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论年龄,你还是最小的!”
“那我不管,我就是师姐,就是师姐。”
‘你是我师姐,我是你师弟,永远。’东方诀比划着。
“看到没,老头儿,东方诀自己说的,我是师姐,他是师弟!”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小心的打开,递给东方诀,道:“呐,桃酥,师姐给你带的!”
白世尘摸了摸钟离谣的脑袋,心道:这那是多了一个师弟呀,这分明是又多了一个惯她的人!
白世尘在不经意间偷偷的瞄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素姨,再看看眼前两个无忧无虑的小崽,心道:真好。
白世尘叫停了两个正在打闹的孩子,无奈的摇摇头,道:“以后这尘世派又多了一个宠溺这小丫头的人了,迟早得无法无天。”
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白世尘的声音里总是带着一丝慈祥。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学武了,那就要认真练习,不可偷懒。以后每日晨起,你便上山来,可有异议?”
男孩摇了摇头。
“好,谣谣的武器是剑,教她的招式重防守轻进攻。这是雪天刀,你可愿意随我学习刀法,重进攻轻防守,你俩一攻一防,也算是个照应。我虽执剑,但刀法也略通一二,教你绰绰有余,你可愿意。”
男孩看着旁边的钟离谣和素姨,开心的点着头,心道:自此后,我将不顾一切,往前冲,往前攻,护住我身后人。这把刀,正合他意。
男孩接过雪天刀,银色的刀柄上刻着精细的纹路,白银色的刀鞘雕刻着冬日雪花,雪亮的刀身透出无限的冰冷。东方诀端详了会儿雪天刀,便将它负在了背上,只是对于十岁的男孩来说,那把刀有些过于笨拙。东方诀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的钟离谣:‘你的剑长什么样子?可以看一下吗?’
虽说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可就在东方诀的转身的那一霎那,钟离谣恍了神。
上一次见他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整齐的发束,简朴干净的衣装,瘦弱的身板,还有那因为消瘦的脸庞而更加突出的坚毅的眼神,一切都没有变,可偏偏钟离谣觉得此刻那个背着刀向她走来的不是东方诀,而是一堵会移动的透明而又结实的墙,可以让钟离谣在它后面看遍全天下每一个角落,又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将她牢牢的护在后面。
走进的东方诀见钟离谣一直不回答自己,以为是她没有看到自己,便又拍了拍钟离谣,道:‘可以看一下你的剑吗?’
“嗯,当然了!”女孩被突然的拍打惊了一下,又很快调整好情绪,轻快的回答道。
钟离谣利落的从腰间抽出一柄不算太长的软剑,白色的剑柄,白色的剑鞘,毫无装饰,和这柄剑相比,雪天刀显得过于华丽和惹眼。
“你看,剑是软的,剑鞘也是软的,平时就当是腰带束在腰间,很是隐蔽,一般人发现不了的。”
东方诀看着女孩手里的这把剑,虽是简单朴素,但却也遮挡不住它的锋利。
‘这把剑有名字吗?’东方诀问道。
“有的,寒冰剑。听师父说,因为你的刀和我的剑都是在冬日里打造完成的,所以起名字的时候都和冬天有关,你的是雪,我的是冰。”说道这里,钟离谣突然低下了脑袋,小声的说道:“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因为我不喜欢冬天。你呢?”
‘我不知道。’男孩有些犹豫的回答道。他很想接着问一句‘为什么?’,可看着低落的钟离谣,终是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会不知道?”
‘四季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也是,”钟离谣淡淡的说道:“不过是天冷加衣,天热脱衣,播种收割,听令行事罢了。”
东方诀将手轻轻的放在钟离谣的肩上,说道:‘以后每年冬天,我都陪你一起等春天。’
前一刻还暗淡无光的眼神只在一瞬间便明亮了起来,道:“好!”
起初白世尘教钟离谣剑法本是无心之举,自己擅长剑,也就教了。他本想也教东方诀剑法,可当白世尘无意的一次摸到东方诀的骨骼脉络时,竟发现他天生是练刀的材料。白世尘不知道,这一剑一刀的决定是否正确。一旁的素姨看着男孩手里的雪天刀和女孩手里的寒冰剑,既欣慰又担忧。
欣慰的是这一刀一剑终是没有被湮没,不安的是这一刀一剑还是被传到了下一代。
在这欣慰和不安中,更有一丝不情愿,本只是想要白世尘简单的教些拳脚功夫,用来防身便好,可没想到,白世尘偏偏选了这把雪天刀。
就这样,年复年,日复日,夏去秋来,寒来暑往,男孩早已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消瘦的轮廓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显得那坚毅而又冷酷的眼眸更加深邃,束起高高的马尾更显得英气利落。女孩也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温柔白皙的面庞镶嵌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没有逼人的寒气,没有冷峻的表情,实在叫人看不出是一个练武的。
在岁月的流逝中,东方诀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楚楚可怜、不知所措的小男孩,他会昂首挺胸的走到集市采买,他会硬气的教训那些对他出言不逊的混混,他会大大方方的掏出银两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最让他值得骄傲的是他终于带着素姨来到了全镇最大的酒楼,成为了那里的座上宾。尽管只有那奢侈的一次,对东方诀来说,也好像是为素姨出了多年前的恶气,抹平了心中的不干与委屈。
东方诀看着酒楼里伙计们殷勤的嘴脸时,他只觉得恶心。但当看到素姨笑的那一刻,东方诀的心好像变轻了许多,就好像心脏变成了一缕清风,不痛不痒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去往任何它向往的地方。那一刻,他知道他的刀,没白背!
但这些年,一直未变的,定是东方诀对钟离谣的言听计从!
“东方诀,快点,快点,在那里呢!”
“跑进洞里去啦!那里那里,那个小洞。”
“哇,好棒好棒,东方诀你越来越厉害了。”
钟离谣对着东方诀提溜的兔子狠狠的说道:“叫你跑,叫你跑,还是被我逮到了吧,一会儿烤着吃!”
‘明明是我抓到的。’
钟离谣理直气壮的抬着头,拍着东方诀的肩膀,说道:“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狡辩!”
东方诀自然是不会再争辩什么,更何况他也从来不会和钟离谣争什么,他向来是她说什么,他便应什么,毫无原则。
东方诀开心的笑了笑,便熟练的去小溪边处理兔子了。捡柴火,生火,清理兔子,烤兔子,一气呵成。钟离谣每次都这么在一旁等着,有时会一直看着东方诀忙这忙那,有时会在一旁哼着小曲等东方诀把打来的野鸡野兔烤好送到自己的嘴边,钟离谣觉得自己很幸福,很享受这与东方诀在山野间的闲暇时间。东方诀也从不让钟离谣帮自己,他很享受也很骄傲,享受钟离谣依赖自己,骄傲自己可以为钟离谣做这么多微不足道的日常小事情。
“开饭啦!”王婶边把最后一盘菜摆上桌边冲院子里喊。
小五:“终于吃饭啦,可饿死我了。”
小四:“就你一天跟个饿死鬼一样。”
小五:“你不饿,你别吃!”
小四:“我偏吃!”
王叔:“好啦,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王婶:“就是这么永远长不大才热闹嘛!”
白世尘:“谣儿呢?”
小六:“她还能去哪,肯定又和东方诀那小子去后山打野味吃了。自从那小子来了以后,她眼里哪还有我们师兄。”
小七:“你吃醋啊。”
小六:“谁吃醋啊,谁吃醋啊!”
小四:“呦,还不好意思承认呢,平时就你最喜欢和谣谣闹,见不到又想了吧。”
小六:“吃你的饭吧。”
小七:“不过师父,你对东方诀那个小子也太好了吧,什么都教他。那招雪雁扬飞的轻功,你都没教会我呢。”
小四:“那是师父没教会吗,那是你学不会!”
“哈哈哈,就是,教你多少次了。”小六边做鬼脸边说道。
小七:“吃你的饭吧!”
白世尘:“好啦好啦,我对你们谁不好啊,但凡你们想学的,我会的,不都教了。至于能领悟到多少,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王叔:“好啦,就别争宠啦。小七,你前两天是不是还偷偷给东方诀屋子里送过金创药。你呀,嘴硬心软。”
小七:“我那是发扬师兄的伟大风格,吃饭吃饭。”
白世尘:“哈哈哈,好啦,不说了,再说我们小七可要脸红了。”
后山静谧悠闲,前山热闹和谐。钟离谣喜欢热闹,去到集市上也总是往人多的地方扎,如果一转眼看不到钟离谣,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找到最热闹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他们走失的师妹或者是那个最让人不省心的徒儿。
钟离谣最爱的是晚上的集市,有糖人吃,有好酒喝,有杂耍看,烟火迷人的街道把整座城,不管是人,是物,都衬托的格外热闹。
钟离谣喜欢在这错觉中释放自己的开心,快乐和张牙舞抓,总觉得要这样表现才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钟离谣也总是在师父和师兄面前没心没肺,肆意妄为,她怕不经意间泄露出的悲伤会扫了大家的兴。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谣谣永远都是那个无忧无虑长不大的小女孩,钟离谣也越来越佩服自己伪装。
可再艳丽的灯火,也照不散心底的孤独和不安,这份感觉只有钟离谣自己知道。
潺潺小溪,草长莺飞。屋前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屋后是座座高山,从远处望去,一片青葱。
爹爹用木头粗略的围出一圈篱笆,就算是简单的院落了。娘亲会在这片院子里种菜种花。钟离谣总是缠着娘亲在春季做辣椒炒土豆,在夏季清炒绿叶菜,在秋季煮玉米莲藕汤,在冬季生吃胡萝卜。
钟离谣总觉得胡萝卜生的比熟的好吃。所以当几年后,钟离谣被师父捡到带回尘世派后,知道这尘世派竟也是师父简单的用砖和木头围出的一块栖身之地,自给自足,钟离谣觉出了一丝的熟悉感。
比起蔬菜,那座小院子里的花就显得单调的多。娘亲一年四季只种一种花。
钟离谣:“娘,这是什么花?”
娘亲:“谣儿,这是马鞭草。娘亲最喜欢的花。”
钟离谣:“可是它一点也不好看呀,长长的杆,上面就一团紫色的花,很单调呢。”
娘亲:“是啊,比起牡丹杜鹃,它确实算不上惊艳,甚至可以说是普通。比起惊艳的外表,娘更喜欢的是它的花语。”
钟离谣:“花也会说话吗?”
娘亲看着怀里稚气未脱的小孩,笑笑的说:“当然了,这世间万物都有他们自己的语言呢,只是有时候我们听不到。”
钟离谣:“为什么我听不到?”
娘亲:“因为他们在说悄悄话啊。”
钟离谣指了指马鞭草:“那它在说什么啊?”
娘亲:“正义和期待。”
钟离谣:“这是什么意思?”
娘亲:“我们谣儿还小,再大一些就会明白了。”
“娘亲给你说一句悄悄话,好不好?”
钟离谣点着头:“嗯!”
娘亲伏在谣儿的耳边轻轻地说:“当初娘嫁给你爹,就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爹送了我一束马鞭草。”
钟离谣似懂非懂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和娘亲一起。
“娘俩说啥呢,这么开心!”爹爹拿着捕猎工具便问着边朝娘俩走来。
钟离谣:“悄悄话!”
“我们谣儿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啦。来,爹爹抱抱。”
娘亲:“要去打猎了吗?”
爹爹:“是啊,再不进山,就得等明天了。”
娘亲:“这次去几天啊?”
爹爹:“看情况吧,要是顺利,三天应该就能从山里出来,然后再拉到集市上去卖,大概五天吧。”
娘亲:“小心点,别每次都不要命似的往上冲。”
爹爹:“好,放心吧。我的技术你还不相信啊!”
娘亲:“去集市上的时候再买些米吧,快要吃完了。”
“好。谣儿要不要吃糖葫芦啊,爹爹给你带回来。”
钟离谣:“要。谢谢爹爹!”
爹爹:“哎,好。”
李大山:“钟离大哥,该出发啦!”
“哎,这就来!”
爹爹:“那我走了。”
娘亲:“嗯,小心。”
“好,谣儿,爹爹走了,和爹爹说再见。”
“爹爹再见!”
女人牵着孩子在院子门口一直望着丈夫渐渐变小的背影,透出眼底的是担心,是盼归,亦是幸福,是满足。
“谣儿,咱们进屋吧,娘亲给你熬糖水喝,好不好。”
“好,谣儿最喜欢喝娘亲熬的糖水了。”
“谣儿还喜欢什么?”
“还喜欢爹爹每次带回来的糖葫芦。”
“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对于幼小的钟离谣来说,日子每天都是重复的,烦恼很少,快乐很多,在不懂什么是安稳的年岁里,不知不觉的在享受着安稳,一直到五岁的那年冬天。
那年冬天好像来的格外早,也格外冷。
娘亲:“这几日天气不好,咳咳,要不就别去了吧。家里的存粮够我们过完这个冬天了。咳咳,,,”
爹爹:“不行啊,你的药快要喝完了,家里的银两已经不够买一个冬天的药了。得去集市上换点钱,这样才安心。”
娘亲:“咳嗽这么久了,吃了那么久的药,也不见好转。我每天减量,少吃些,够撑过冬天了。”
爹爹:“大夫说了,你这个病要慢慢调理。你就别操心了,我这次快去快回,三天就回来,李大山跟着我呢,放心。谣儿,和娘亲待在家里,听话哦。”
钟离谣:“好!”
爹爹:“谣儿乖,爹爹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钟离谣:“嗯!”
爹爹:“快进去吧,门口风大。别又着了风寒。我走了。”
女人每次都会望着丈夫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是不舍,亦是习惯。
钟离谣:“爹爹这次去几天啊?”
娘亲:“爹爹说三天。”
钟离谣:“太好了,我很快就有糖葫芦吃了。”
娘亲:“嗯,是啊,爹爹他,从未失信过。”
冬日的夜里总是格外寒冷,即便是烧着火盆,也没有被窝里舒服暖和。这一次爹爹回来的也很早,只用了两天。
李大山:“嫂子,嫂子!”
门外的风很大,夹杂着片片雪花,打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痛感。娘亲被一阵熟悉又悲伤急切的声音吵醒。爹爹就那么无力的趴在李大山的背上,头重重的耷拉着,四肢重重的垂下来,不管娘亲如何拨动垂落的双臂,那双臂只是那么摇摆着,然后一点点停下来,娘亲也从未觉得自己丈夫的头是如此的重,无论怎么用力,都扶不起来。
李大山跪在娘亲面前,早已是泣不成声:“钟离大哥是为了保护我才丧命的,他其实是可以跑出来的。我不小心被野兽夹子夹住了腿,钟离大哥在帮我取夹子的时候突然来了野兽。那只野兽太凶猛了,钟离大哥带着我跑,可是我根本跑不快,我让钟离大哥自己跑,说什么他也不同意。他说他拖住野兽,让我自己抓紧时间取夹子,然后再来帮他。可是那个夹子太紧了,太紧了,等我取下夹子的时候,钟离大哥已经被野兽死死咬住,奄奄一息了,我拼尽全力,却还是没来得及,只能带回来尸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娘亲看着眼前同样遍体鳞伤,鲜血染红衣襟的年轻人,能怪他什么呢?爹爹送娘亲马鞭草的那天,娘亲就应该想到这一天是有可能发生的。娘亲看着自己怀里的丈夫,听着年轻人的叙述,低声地说:“你走吧。我不怪你,却也不知再如何待你,别再来了。”
关上门,屋外依旧风雪交加;屋内,燃烧的火盆,睡梦中的小女孩,悲伤的女人,和睡的安稳的丈夫。
钟离谣还不懂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也不懂什么是再也没有爹爹了。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只见爹爹就那么躺在床上,钟离谣兴奋的去摇爹爹:“爹爹,糖葫芦,糖葫芦!”,只是再没了回应。
爹爹的离世加剧了娘亲的病情,家里没了经济来源,日子也日渐拮据了起来。即便如此,娘亲依旧固执的不肯接受李大山的帮助,这其中既有被自己努力压制下去的恨意,也有倔强的自尊心作祟。
丈夫救人不为着银钱,她不能拖了丈夫的后腿。
娘亲的手里一直抓着那枝马鞭草,那是一年春天,花正开得旺盛时,爹爹给娘亲做的风干马鞭草,说是这样就可以永久保存了。那时娘亲还不屑一顾:“这院子每年都开,每年都能看到,还要这个风干的干什么?”
爹爹:“留着呗,挂在墙上,这样一年四季,天天都能看到了。”
如今,娘手里紧紧攥着那束风干的马鞭草不愿放手:“谣儿,对不起,娘不能陪着你了,你还这么小,娘不该离开你的,可是娘真的坚持不住了,真的太想你爹了。
谣儿,这是你爹娶我的时候送我的手环,用马鞭草编的,想想你爹啊,一直就喜欢给娘送这些小东西,就是这些个小东西,套住了娘的所有思绪。
谣儿,今后想爹和娘了,就看看这手环吧,就当是我们一直在你身边,不曾离开。
谣儿,还记得娘给你说过的马鞭草的悄悄话吗?正义和期待。以后等你长大了,明白事理了,要记住,别怪你大山哥,更要记得,会好的,都会好的。谣儿,对不起,对不起... ...”
钟离谣:“娘,娘,你醒醒... ...”
在懵懂的年纪,钟离谣没了爹,没了娘。在不知恨为何意的年纪,钟离谣恨上爹,更恨娘。
在年幼的钟离谣眼里,所有的人和物都很大,这座生活很久却从未进过的城更是天大地大。钟离谣睡过大街,睡过桥头,饿了就去集市拣点客人吃剩的,不要的,有的时候店家好心,会扔给她一个包子,有的时候则是一天也讨不到见不到任何吃食。又有时好不容易讨到的吃的,会被其他年龄大的小叫花抢去,就算拼命护食,也不过是多挨一顿打罢了。
钟离谣也有幸运的时候。有一次,她被一个卖面的大叔领回了家。
大叔:“这孩子怪可怜的,爹娘都没了,咱家也不多这一张嘴。”
大婶:“谁不可怜啊!你看看你自己的孩子,一日三餐,顿顿都是你做的面,我每次买个白米饭都要犹豫半天,你还给我领回来了这么一个小东西!”
大叔:“哎呦,你小点声,别让孩子听见!”
大婶:“呦,你在这跟我演圣人啊,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还在这做
好人!我就是要让她听见!”
大叔:“我们把她养着,不还能帮我们干些活呢嘛。”
大婶:“一个连牙都没长全的丫头片子能干啥!”
大叔:“洗碗,扫地,还是可以的吧!”
大婶:“干这么点活,一天吃我三碗面!你赶快把她给我弄走,不然你俩就自己过去吧... ...”
... ....
钟离谣听着争吵,悄悄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穿好衣服,默默的走进了无尽的黑暗。
走在街上,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总是招来很多穿着干净衣服的小孩,他们总是围着钟离谣,把她围成一个圈,然后嘲笑她:“没有爹,没有娘,没有爹娘的脏孩子!”一遍又一遍,直到大人们把各自的孩子领回家,直到很远,钟离谣还是能听到大人们责备地说:“都说了离叫花子远一些,身上多脏啊,说不定有什么病呢!”
钟离谣好像明白什么是没有爹爹,没有娘亲了。谣谣没有依靠了。
钟离谣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再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麻布衣,套着麻布袄的男子坐在自己身边烧火。
白世尘:“小姑娘,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钟离谣摇了摇头。
白世尘:“你叫什么名字?”
钟离谣不说话。
白世尘:“你爹和娘呢?”
钟离谣低下了头,还是不说话。
白世尘:“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钟离谣慢慢抬起了头,怀疑地看着白世尘。
白世尘:“我做你师父,可好?”
钟离谣慢慢的张开了嘴:“师父?”
白世尘:“嗯,师父。我教你武功,你可愿意?”
钟离谣:“有什么用?”
白世尘:“可以强身健体,可以保护自己,说不定还可以匡扶正义。”
钟离谣感觉自己的心被震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词进入了自己的脑海:“正义?”
白世尘:“嗯,正义。”
钟离谣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但总觉得离‘正义’近一些,就会离爹爹和娘亲近一些:“好。”
白世尘温柔的说道:“今晚我们先睡在这里,明日一早我们先去给你买一身新衣服,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钟离谣小心又不敢相信的点了点头,小孩总归是小孩,很快便睡去了。
回尘世派的路不算远,也不算近,钟离谣一直紧紧抓着白世尘的衣角,不肯松手。
“钟离谣。”
“什么?”白世尘问道。
“我叫钟离谣。”
“好,我知道了,钟离谣。”白世尘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眼角透出慈爱,将那只一直攥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包进了自己的手掌里。
住进尘世派的钟离谣,渐渐地被师父的耐心所安抚,被大家伙儿们的宠爱所温暖。钟离谣再次有了家,有了家人,有了欢乐和笑声,只是心底最深处的孤独和不安,怎么也消不去,永远在那里,不增,却也不减。
可偏偏有东方诀在身边时钟离谣出奇的心安,甚至可以用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来形容。就好像东方诀身上自带什么魔法一样,钟离谣就那么跟在东方诀身边,跟着他,一步一步踏实地走过每一条街,穿过每一条巷子,繁华闹市,山间乡野,都是那么真实,美好。
东方诀静静的看着钟离谣,仔细的听着她将故事说完。东方诀的眼底尽是心疼,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流浪的日子是多么的卑微与艰难,可再苦再难,那时的他尚且有素姨的陪伴与保护,可钟离谣是如何捱过那寒冷的冬日的。
拜师那日,钟离谣说到冬天时她那落寞的眼神东方诀永远记得,原来这就是最后的迷底。他想抱住眼前这个依旧微笑的女孩,告诉她:谢谢你,来到了尘世派。
东方诀知道钟离谣的倔强,也清楚比她外表更加坚强的是她的自尊心,所有,他将自己的思绪隐藏的极好,只在心里默默发誓道:这辈子绝不负白世尘!
东方诀:‘你就是这么遇到师父,来到尘世派的?’
钟离谣:“嗯,就是这样,我都以为我熬不过那个冬天了,没想到遇到了师父。师父说他要带我回家,我其实是将信将疑,早就做好了再次被抛弃的准备,确没想到,我真的有了一个家。”
东方诀:‘以前从没听你说过你来尘世派以前的事情,还以为你只是简单的流浪。’
钟离谣:“你以前也没问过啊。”
东方诀缓解气氛的说道:‘我今天也没问啊。’
钟离谣有些尴尬的说:“今天你兔子烤的不错,赏你一个故事。”
东方诀调皮的笑了笑,看着钟离谣,不说话。
钟离谣:“想啥呢?”
东方诀回过神,摇摇头。
钟离谣:“你好像也从来没有说过你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呢。素姨从来不提,你也不提,不过师父好像知道,但是我问他他也不说。你能说给我吗?”
东方诀低下了头,显得有些为难,他不忍对钟离谣有所隐瞒和欺骗,却也真的不知如何说起。
钟离谣:“哎哎哎,算了,我可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等你想说的时候再给我说吧。”
东方诀还是那么看着钟离谣,笑笑的,钟离谣也喜欢看他笑,他的笑,仿佛可以笑进钟离谣的心里,让心里所有紧绷的弦都松弛下来。
钟离谣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神秘的说道:“一会儿乘师父练功的时候,咱们偷偷去到师父的房间吧。”
东方诀:‘为什么?’
钟离谣:“小时候有一次和师兄们玩捉迷藏,悄悄溜进师父的房间,躲到了师父的床底下,然后我发现师父的床下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两本书,像是武功秘籍,但也看的不是很懂。正当我研究的时候,我就被师父发现了。再后来就渐渐的把这事忘记了。不过前两天看到师父练剑的时候,感觉那些招式很熟悉,好像是那两本书里的,我的好奇心就又被勾起了,所以想去看看。”
东方诀:‘我们就这样进到师父房间,不好吧?’
钟离谣:“怕什么,就算被发现,师父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顶多被凶一顿。”
钟离谣:“而且,你要是不去,你知道的,那些练功的乱七八糟的书我是看不懂的。照着学还行,让我自己研究那真的... 嘿嘿!”
东方诀没有再犹豫,道:‘我们一起去!’
钟离谣开心的扔掉手中的骨头,拉起东方诀就跑:“走!不然就晚了!”
不大的尘世派只有一个正门,钟离谣和东方诀只能翻墙从后面进入,院子的正中央是一块空地,平时大家都在那里练功游戏打闹。空地的正面是大门,左边是马棚,两匹优等汗血宝马,老大叫快快,老二叫慢慢,师父说这是张弛有度的意思。但不论是快快还是慢慢都可以日行八百里。
师兄曾问过师父:“咱们也不出远门,日子过得悠然自得,为什么还要支出一笔开销养这两匹上好的马?”
师父总是意味深长的说:“万一呢?”。
马棚里还养着一头格格不入的驴,但大家伙儿总觉得格格不入的是那两匹马,驴子才是家里的一份子,每天陪着大家来往于集市。任劳任怨的把大家拉去集市,等着大家完成一天的任务,再把大家和用银两换来的柴米油盐拉回来。但没人给驴子起名,驴子就叫驴子。
空地的右边是用木头和茅草屋搭建的厨房,平时王叔王婶就在这里为大家准备一日三餐,也是大家趁天黑最爱去的地方,王婶总是会在蒸笼里留一些吃食,以至于不让大家饿着肚子睡觉,
王婶总说:“吃饱了,睡觉踏实。”。
空地的后面则是一排房间,正中间是大厅,大家吃饭议事都在那里,其余的便是大家的卧房了。
而师父的房间则是紧挨着正厅的那间。
钟离谣找准时间,蹑手蹑脚的带着东方诀进入了师父的房间。
钟离谣悄声的说:“走,去床底下!”
东方诀:‘爬,进去吗?’
钟离谣:“不然呢,等床请你进去吗?快下去吧!”还未反应过来的东方诀已经被钟离谣按了下去。两个人一起往床下爬。
钟离谣:“哎呦,好挤啊。师父的床好矮啊,,,我的头发头发,你勾到我的头发了。小时候爬的挺轻松啊,一下子就进来,也没这么费劲啊!咋现在这么费劲。你往那边点,我位置不够了。”
钟离谣就这么一直絮絮叨叨,好不容易爬了进来,而一旁早已爬进来的东方诀只是乖乖的趴在地上,配合着钟离谣的‘指挥’。
看着一旁怡然自得的东方诀,钟离谣顿时尴尬了起来:“笑什么笑,你不就比我灵活一些嘛,至于这么骄傲嘛!”
东方诀一直摇着头,低头笑。
钟离谣:“快看,就是这里,这个暗格。”说着钟离谣便提起了弧形把手,熟练的用发簪开了锁。里面果然和钟离谣记忆里的一样,有两本书。只是一本是剑谱——寒冰剑谱,一本是刀谱——雪天刀谱。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戏谑里带着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低处传进了钟离谣和东方诀的耳朵,钟离谣看着自己手里都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罪证,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东方诀,东方诀看着眼前的场景,也只能认命似的撇了一下嘴,然后乖乖的和钟离谣爬了出来。
白世尘:“你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还有你东方诀,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
钟离谣不服的说:“怎么是我让他干啊!他自愿的!”
白世尘:“我还不知道你俩,一个敢说,一个敢跟着。”
东方诀:‘我自愿的。’
钟离谣骄傲的说:“看吧!哼~”
白世尘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指着东方诀说道:“你啊,就纵着吧。你俩,今晚给我跪倒院子外面,后半夜才准起来!”
钟离谣:“啊,真跪啊?”
白世尘:“再不罚你们,你们怕是永远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钟离谣小声的说道:“跪就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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