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刃密钥

　　消毒水的气味在晨光里发酵成酸涩的苦，林听夏将脸贴在生物实验室的观察窗上。那盒帝王蝶标本躺在离心机投下的阴影里，翅膜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钥匙齿卡在翅脉间的角度，与昨夜沈知聿的链坠完全吻合。

　　"小林，把电泳仪搬到B区。"王教授的声音惊起一群白鸽，扑棱棱掠过窗外梧桐树。林听夏收回目光，标本盒边缘的"1998.6.17"像道结痂的伤口，在晨雾里渗出腥甜的血气。

　　试管架上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穿着防护服的男生僵在原地，淡黄色溶液正顺着操作台滴落，在地面蚀出细小的气泡。

　　"乙酸酐浓度超标二十倍。"林听夏扯过中和剂时瞥见烧杯标签，"张学长最近在看《绝命毒师》？"

　　围观人群发出压抑的笑声。张明宇涨红着脸收拾残局，不锈钢镊子当啷掉进废液桶。林听夏蹲下身去捡，突然发现实验台下粘着片暗红色纸屑——是张被撕碎的速写，隐约能看出蝴蝶轮廓。

　　警报器猝然炸响是在正午十二点零七分。所有人冲向安全通道时，林听夏却逆着人流折返。通风橱里飘出焦糊味，她看见那盒帝王蝶标本正在恒温箱里颤动，仿佛即将破茧重生。

　　"不要命了？"防护服被人从后扯住。沈知聿的声音裹着薄荷烟味撞进耳膜，他黑色高领毛衣沾满颜料，右手还缠着便利店买的纱布。

　　林听夏甩开他的手："恒温箱温度失控会引发..."

　　"会引发连环爆炸，就像二十年前那样。"沈知聿突然掐住她手腕，拇指按在跳动的脉搏上，"1998年6月17日，海大生物楼火灾，三死十二伤。"

　　警报声变得忽远忽近。林听夏看见男生锁骨处露出半道疤痕，形状像被火舌舔过的蝴蝶翅膀。恒温箱显示屏的数字正在疯狂攀升，71℃、89℃、103℃...

　　"密码是0629。"沈知聿突然报出一串数字，"标本盒夹层里有灭火装置。"

　　金属盒弹开的瞬间，冷雾喷涌而出。林听夏抹去睫毛上的冰霜，发现内衬绒布下压着张泛黄的素描——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实验室窗前，指尖停着只帝王蝶。画纸右下角标注着"1997.5.20沈静"，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支离破碎。

　　"你母亲。"林听夏转头看他，"二十年前她是..."

　　沈知聿夺过画纸的动作带翻试剂架，硝酸银溶液泼洒在防尘布上，蚀出密密麻麻的星斑。他眼尾泛着病态的红，像是有人把晚霞揉碎在瞳仁里："这么喜欢窥探秘密？"

　　警报声在此刻戛然而止。阳光穿透观察窗上的积灰，将两人身影钉在斑驳的瓷砖地。林听夏举起从废液桶捡到的碎纸片："今早有人在这里画过同样的蝴蝶。"

　　沈知聿突然笑了。他逼近时，林听夏闻到血腥味混着松节油的气息："知道吗？你眼睛的颜色很像硝酸铜溶液燃烧时的焰色。"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眼尾，"这么漂亮的眼睛，不该盯着不该看的东西。"

　　走廊传来纷沓的脚步声。林听夏迅速将标本盒恢复原状，转身时白大褂衣角却被扯住。沈知聿往她掌心塞了个冰凉的东西——是半管钴蓝色颜料。

　　"赔偿你的衬衫。"他倒退着走向安全门，后腰撞上摇摇欲坠的试剂架，"顺便说，你缝的铃兰..."修长手指在自己锁骨处比划，"线脚太密了，像在害怕什么会挣脱出来。"

　　调查组到来前，林听夏躲在更衣室端详那管颜料。铝制管身上刻着极小字母"S.Y"，覆盖在出厂编号上的贴纸写着化学式C32H16ClCuN8。当她用手机查询时，呼吸突然停滞——那是酞菁蓝的分子式，而母亲实验日志最后一页，正画着这种颜料的结构式。

　　储物柜突然传来叩击声。张明宇局促的脸出现在门缝间："那个...今早多谢你解围。"他递来罐冰镇咖啡，"其实碎纸片是我打扫卫生时发现的，当时画室有人..."

　　易拉罐上的水珠滴落在林听夏腕间。她顺着张明宇的视线望去，更衣镜映出走廊转角半片衣角——墨绿色麂皮外套，袖口绣着暗金色蝴蝶，正是美院教授的惯常打扮。

　　当晚十点零七分，林听夏站在美院西楼前。沈知聿的画室亮着暖黄灯光，落地窗上却蒙着厚厚遮光布。她握紧口袋里的钥匙齿，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玻璃炸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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