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拯救世界

　　一个人可以有两个胃吗？
　　王楠不知道，他又去做了一次检查。
　　机器出错或者是人出错，反正得错一个，但两个结果对他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他开始觉得有些好玩，甚至想截图给朋友看看，他今天有了一场怎样奇葩的经历。
　　一次可以放在互联网上惹人惊叹的体验。王楠思绪翩飞，但坐在等待的长椅上，大脑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真的。
　　他想起叶野遗照上的那张笑脸，脑袋的散热风扇慢慢给他降了温，兴奋消退了。
　　王楠知道，这世界上确实这种怪异的现象。这种情况被称为“双胃”或“胃重复畸形”，在临床上极为罕见，约占整个消化道畸形的9%。根据现有资料统计，该病多见于儿童和青少年，女性略多于男性。人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他胡思乱想着。
　　一种不妙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像一大片阴沉的乌云。
　　他逐步意识到，虽然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人生中缺失的检查让他没能够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处”，但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个外来的器官，是今天下午，或者说就在叶野的葬礼上，才从他的身上生长出来的。
　　没错，生长。
　　他能够感受到它的蠕动，甚至构想出它在自己的身体中慢慢发育成形的样子。仿佛这段关于生长的记忆一直在他的脑中。
　　他回味着这段记忆，躺上了仪器台。视野慢慢被遮蔽，他感觉自己浑浑噩噩，又无比清醒，清醒到回想起叶野给他拿水的那个下午，他们一起回的小区，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检查刚结束，他还躺在仪器的台上，却若有所感地看向了自己的手。
　　一阵重影。
　　右手就像在放一个缓慢又快速的影片，两根手指从王楠中指和食指之间蔓延出来，王楠眨了眨眼，手指动起来了，功能完好。
　　他吓呆了，旁边的医生和母亲也是，他们惊愕地注视着他的手，就好像那是一个外星生物。
　　还好他的惯用手是左手，他怔怔地想，只是右手没事的，但眼泪还是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他泪流满面地望向自己的母亲，哭喊道，“我阻止不了它，妈，我阻止不了它，直到我死！”
　　王楠掩面痛哭，一颗头颅在右颈像树木一样抽枝发芽，长出五官的雏形。他知道到体内长出另一个肺，接着是另一根脊髓。
　　一切都在紊乱，他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他知道叶野是怎么死的了。
　　另外一个头颅的大脑还没生长完全，他能感受到蛛网膜在脑内蔓延，构建。
　　终于，有哪里支撑不住了，他的呼吸变得很轻薄，然后停止了。
　　现场的两个人像是现场目睹了一部惊悚片，王楠的母亲发出了一声尖叫，她扑向了自己的儿子。
　　没有两颗头颅，没有七根手指。
　　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随着王楠的死去，留下的是一具无比正常的尸体。
　　医生的手在发抖，王楠的母亲在哭泣。

　　叶野的尸检结果出来了，一切正常。叶母的脸色灰败，红肿的眼睛下是厚重的黑色，她沉默地看着尸检报告单，坐在餐桌旁扶着额头，饭菜在桌上，蒸汽飘腾，让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叫江清，今年42岁，已然走完了人生的一半，她的前半生坎坷，但在无休止的努力之下，她最终还是为自己挣得一个还不错的后半生，她原来是这么想的。稳定上升的工作，儒雅随和的丈夫，健康快乐的孩子，安心养老的双亲。
　　但是现在孩子死了。
　　叶野为什么现在还不出来吃饭，她不明白，但也没有去敲他的房门。
　　她自结婚后其实难得下厨，大部分是心情好时给孩子做些网上的网红菜品。
　　叶野还不出来。
　　这个家四处都是孩子的踪迹。
　　玄关处是他的球鞋，帽子，羽毛球拍。书房是他的资料，课本和游戏机，桌上的是他专属的碗筷。
　　江清的身体一点点塌了下去，她伏在白色的餐桌桌面上，啜泣着，低低恹恹的哭声在空荡的房间响着，慢慢变成了大声的哭诉。
　　但是她还有丈夫和父母，希望这一切终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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