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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嫁之女
女子唇红齿白,梳着妇人发髻,面上描得是时下最流行的桃花妆,额间的金箔花钿在阳光下更是熠熠生辉。
“大小姐,您不容易回一趟娘家,应先去向大夫人问安,何必急着来二公子这里?”
齐泓雅瞪了一眼身旁的婆子:“多嘴,何时轮到你教我规矩?”
自认失言的仆妇急忙告罪:“老身多嘴,老身多嘴,大小姐教训得对。”
美艳夺目的齐泓雅径直走进了弟弟的主屋。
架子床上的人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躺着,齐泓雅忍不住眼眶一红,嗓音带着几分哭腔:
“岱泽,我来看你了。”
齐泓雅乃大老爷齐青山的长女,也是齐家孙辈中唯一的女子,她年芳二十有六。夫君姓褚,官拜杭城水道副知书,二人育有一双儿女。
“你可曾好些?”看着弟弟苍白的面孔,她心情十分沉重。
姐弟俩虽非一母同胞,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浅,还记得当年出嫁时,她的亲弟弟齐泓文不堪重用,还是齐颂将自己背出了闺阁,亲自送上花轿。
“大小姐,这畅岚院里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身旁的婆子东张西望了一圈,奇怪往日那几个貌美的丫鬟怎么不见?
“定是偷懒去了。”
齐泓雅不在意,她擦掉眼泪,用手在弟弟眼前晃了晃,见他依旧毫无知觉,她心中更是万分纠结起来。
“岱泽,你别怨我,姐姐实在是没法子了。” 她对着齐颂清俊的侧脸低语道。
*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小芝麻提着满满一桶热水晃晃悠悠跨进了月洞门,余光一瞥,见书房那扇雕花木门似乎动了一下。
她疑惑地眨眨眼,心道:好端端的这门怎么会动?难不成是闹鬼了?
不,不,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可能有鬼!
“一定是我看花眼了。”小芝麻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朝书房靠近。
一门之隔,的的确确有细微的动静!!
她定了定神,刚要伸手推门,只听吱呀一声,门从里头打开了,紧接着一张美丽的面孔映入眼帘。
“啊!”
齐泓雅被突如其来的人影吓了一跳,尖叫过后定睛一看,竟是张灰扑扑的面孔,她的心情越差:“没规矩的东西!诚心要吓死我不成?”
后者急忙搁下水桶,诚惶诚恐的道歉:“小奴见过大小姐,惊扰了大小姐还请您恕罪!”
齐泓雅手中握着一卷画轴,趁着小芝麻磕头赔罪的空档,她仓惶将画轴递给了身后的婆子,婆子又将画轴紧紧藏在身后。
一套动作,漏洞百出·······
“混账东西,以后仔细着点!”她翻了个白眼,拎起裙摆就要往外走。
却不想身后的丑丫头竟然开口唤住了自己:“大小姐,请您留步!”
齐泓雅不耐烦地转过头来。
只见那黑瘦的丫头咽了咽口水,用手指着她身旁的老婆子:“您手中的画卷是二公子之物。”
那浅杏色的画卷确实是齐颂收藏的名家之作。
小芝麻虽然不懂画,可昨日张婆婆特意交代过,书房里还有几副名家真迹,原本昨日她是想找把锁来将书房锁上的,可事一多就忙忘了。
“你胡说什么。”齐泓雅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可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此画乃当年我赠岱泽的生辰礼,只是画轴太旧了,我是想拿回去换一副新轴。”
小芝麻见主仆二人目光闪烁,便识破这是谎话!
“大小姐,二公子如今病着,一时半会也用不上此画,不如等他醒来再换画轴也不迟,”
“啪!”
语未尽,齐泓雅却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混账东西,我们姐弟之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下人多嘴?”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爬满了她的右脸。
一旁的婆子更是火上浇油:“就是,二公子都没说话呢,轮得到你一个丫头多嘴,这畅岚院当真是没规矩。”
婆子冲齐泓雅挤挤眼,主仆二人即刻带着画卷快步离去。
被打的小芝麻木讷地站在原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说大小姐与二公子姐弟情深吗?光天化日入室行窃?这算什么姐弟情深?
屋内的齐颂看不到此刻的场景,只依稀听见争执的声音,卷翘的睫毛不禁微微一颤。
离开了畅岚院的齐泓雅先是吩咐婆子将画卷送到自己的马车上去,而后才往父母的院落走去。
齐泓雅的父亲是家中长子,名曰齐青山,读书多年却颗粒无收,只好追随父亲的脚步经营家中布庄,眼下四十有八了,却常常因办事不利遭到父亲的责备。
齐青山的妻子罗氏是个古板守旧的妇人,生育了一女一子,女儿是齐泓雅,儿子便是大公子齐泓文。
齐泓雅一迈入母亲的院子便隐约闻到一股焦味,她以为走水了急着冲进屋里。
一进门,母亲罗氏却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她面前燃着一盆火,里头不知烧了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往外冒着黄色的烟。
“母亲。”
“你怎么来了?”
突然造访的女儿打断了罗氏精心筹备的祈祷仪式,她脸色铁青地瞪了女儿一眼,又忙不迭的磕头告罪:
“罪过罪过,观音娘娘您万万莫怪!”
齐泓雅这才看清母亲房内还供奉着一尊硕大的白玉送子观音。
她抽出扇子想要扇走空气中弥散的焦味:“您要求神拜佛就去庙里啊,何苦在家弄这些乌烟瘴气!”
这举动却把罗氏吓了坏了,只见她一把夺走女儿手中的团扇:“别扇!这是我专程请回来的送子观音,只为保佑泓文早日得子!!”
齐泓雅无奈地撇撇嘴,母亲一心指望弟媳为齐家开枝散叶,可郑氏连生了二女,罗氏简直急火攻心,对男丁的渴望如同着了魔一样。
“您别急,他们还年轻早晚会有儿子的。”
齐泓雅悻悻地坐在太师椅上,正想唤人来送茶水,却听那头母亲愤愤不平道:
“哼,那白氏巧舌如簧,硬是缠着公爹将贺家的婚事许给了齐三!”
齐泓雅大惊:“那祖父同意了?”
罗氏冷哼一声:“不同意能怎么办?齐颂昏迷不醒,眼下若是不将贺家女许给齐三,难道眼睁睁看着这大好的姻缘作废?你祖父何许人也,一辈子可没做过亏本的买卖!”
齐泓雅想起病床上那张苍白的俊脸,心中一沉:“万一岱泽醒了呢?这又该如何?”
罗氏好笑地睨一眼女儿:“他躺了几个月了!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你还指望他能醒?”
罗氏用银勺将火盆里的灰烬一点点舀出来,小心翼翼裹进绣花丝帕里:“再说了,他虽然姓齐,可终究不是正经的齐家人。”
“母亲,您别这么说。”齐泓雅蹙眉:“若是叫祖父听见了可不得了。”
“哼,怕什么,他是赘婿之子,纵然姓齐,可说到底还是谭家的血脉!”
提起这桩旧事,罗氏更是面露不屑:“那齐青蓉明知自己有兄有弟,却还执意召赘婿上门,硬生生把持齐家十余年,压得你父亲没有出头之日!哼,要我说她与谭明这对夫妻啊,简直就是豺狼虎豹!她们的儿子自然也不是好东西。”
一说起故去的大姑姐齐青荣,罗氏就有满肚子苦水要诉:“此番也就是齐二半路遇难了,倘若真叫他打通了海上的商路,只怕往后整个齐家的产业都要尽归他所有了!”
齐家在江南约有三十多间绣坊;布庄与绸缎行加起来更是数不清,其中地段最好的、营收最多的商铺大都在齐颂手中掌管着!
反观那齐家三个亲兄弟,掌握的财富加在一起也没晚辈齐颂的多。
罗氏对此早就心怀不满了,奈何齐老太爷就是信任齐颂。
“杭城人人都说那齐二才是齐家未来的主人,这叫你爹爹的脸往哪搁啊?”
面对母亲的愤愤,齐泓雅也不敢反驳。
只见罗氏将手中丝帕呈送到观音像前,又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叩,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
“泓雅,你可别学你姑姑那般强势,女子就应该柔情似水,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才是正路。那齐青荣赖在家里多年,里里外外一手遮天,可苦了我们妯娌三人!”
齐青荣是齐家嫡女,有她执掌中馈,罗氏这些做弟媳面上不敢反对,可背地里都是怨声载道的······这些话母亲来来回回不知抱怨了多少回,她的耳朵早就磨出茧子了。
罗氏絮叨够了,这才想起询问女儿:“这不年不节的,你又回娘家做什么?”
齐泓雅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尬尴:“女儿想您了,就想回来看看。”
罗氏连忙嗔怪道:“你不必牵挂我,没事少回娘家来!”语落,她垂眸盯着女儿的肚子道:“你也抓紧些,争取今年再添个男丁,这样褚姑爷才会高兴。”
“母亲!”齐泓雅无奈地望着母亲:“府上事务繁多,婆母与小姑也不好相与,我实在心力交瘁,”
可不等她说完,罗氏就不耐烦的打断了:
“别总诉苦了,哪个当家主母都不容易。好歹咱们褚姑爷是个朝廷命官,往后必定青云直上,你是商贾之女,门第上已经落了一大截,若不多几个儿子傍身,往后只怕夫君要轻看你的!”
又是这些车轱辘话,齐泓雅心中默默懊悔,早知今日就不来了。
罗氏无暇与女儿多言,转而唤来自己的心腹婆子,命她将丝帕里的灰烬掺到儿媳的晚膳里去。
一旁的齐泓雅听得目瞪口呆:“娘,那灰也不知是何物,吃了若是闹肚子怎么办?”
罗氏却不理她,打发了婆子赶紧去,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别被儿媳郑氏发现。
“她两胎都是女儿,如若再怀不上男丁,岂不叫人戳脊梁骨?”罗氏一想到儿媳不争气的肚子,就烦躁不安:
“哼,那三房四房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齐泓雅无奈宽慰:“咱们都是一家人,她们何苦笑话您?”
罗氏却不以为然:“你祖父如今年迈,只怕分家的日子不远了。咱家男孙越多,分家时自然越得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
齐泓雅见母亲说得有理,便也不好多言。齐家本就富甲一方,尤其这几年齐颂接手生意之后,齐家商号更是开到了大江南北,名气与财力皆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这里,她脱口而出:“娘,若往后真要分家了,您觉得祖父会给女儿一份吗?”
此语一出,罗氏身形一僵,眼神古怪地盯着女儿:“外嫁女怎能贪图娘家财产?”
她的语气十分生硬,眼神中还透露出嫌弃之色。
这让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齐泓雅更加难受了。
“祖父当年不舍爱女出嫁,宁愿招赘婿,并由姑姑掌家,可见他老人家并非刻板守旧之人。”齐泓雅天真地说道:“早知如此我不如像姑姑一样招个赘婿回来,还能日日孝敬在您二老身边!”
“我呸!”罗氏出其不意地啐了一口:“你当真以为你祖父是舍不得女儿才招赘婿的?”
齐泓雅一愣,向母亲投去困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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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章会花一些笔墨交待齐家的背景,还请大家耐心,很快齐小二与小芝麻就要登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