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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子
山里的海棠花,丝毫不知节制,它简直是在炫耀,几天功夫,大大小小的花骨朵垂在枝桠,铺满了整树,这般浮夸。
点点红朵似漫天繁星坠于其间,红色娇嫩也转到宋见清的脸上。
她本是打算一走了之,但那双求生的眸子实在亮得惊人,整个人都在慢慢地向她靠近,很像,特别像。
山路上,“呼哧!呼哧!”的粗气喘着,阵阵白雾模糊了她的脸庞,三月乍暖还寒,宋见清却是留着豆子大的汗珠,慢慢滑落到唇间、脖颈,滴到了徐瑾的手指上。
背上的徐瑾简单包扎后却是浑身酸软,半昏半醒间只觉鼻间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
连着三声“砰!”“砰!!”
“砰!!!”
额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树干上,他的太阳穴仿佛被一根银针死死地提起,脑中嗡哇轰鸣迫使他睁开了眼。
下一瞬,失重感再次袭来。
徐瑾用力支起身子却是徒劳,梗着脖子仰着头迎接阵痛。
男人顺势脱了手,宋见清顾不得其他,在落地一瞬间垫在了下面,只听两声“闷哼”一声。宋见清慢慢抬起有些阵痛的脊背,将男人顺势扶了起来,却只觉得隐隐有些发烫。
怀里的徐瑾一副有些意外撑了圆的狐狸眼望着面前女郎,疼痛没有到来,反而,他看到了—
一双关怀的圆圆杏眼在黑衣墨发间显得些宁静亮着细光,额间细碎绒发添了些许稚气,唇红齿白间微微小麦色肤色看着像是小鹿,眼里的关怀似是最湖底之石让人死死沉溺翻不起身子。
这就是个蠢蛋,还是最蠢的那种。
再次趴在背上的徐瑾心发感慨,一眼不敢闭上,神经满是紧张,声音里透着一丝虚弱却挤出满是温柔道:“女娘心地良善,真真是世间难寻,小生真是恨不得把心呕出来感恩女娘。”
“我本是南阳郡布行徐家,父母早亡仅余家姐与我相依为命。此本意携家姐赴未来夫家。”
“谁料,山匪猖狂劫车抢财,我苟延残喘一息尚活,但家姐,家姐她!”悲痛至极一时竟哽咽泣不成声“家姐,死无全尸啊!”哭声传来,肩上衣襟落下几滴悔泪。
“小生感恩不已,女娘救我一命送我就医,返乡后必携白银百两谢之。”
“白银百两!”宋见清心里惊奇,深浅不一的脚印落在泥路上,把快要滑落的男人用力往上一提“不用百两,郎君,只需十两即可。”
“果然是个傻子!不过,幸好还知道白银也爱白银。”徐瑾满是不屑心道,一双美眸晦色深意,低垂着眼蔑视俯视看着,一个深深发璇儿拧着长在发间上,这哪哪看着都是个蠢的,但还是温声道。
“女娘心中大善,但那白银是我必须答谢女娘的,女娘不必推辞。”
“真,真不用。”
“女娘,你真真是世间最是良善的人,这白银定要收下,我不胜感激。”徐瑾眼睛一斜,满是温柔溢地虚与委蛇道,却听到了“真不用,以往从山里捡回来伤了的兔子,医药费不过二两而已。”一时愣住只能干干地笑了几声。“女娘心善,那就劳烦你送我去医馆!”
“医馆?我们先要去一趟里正家!”
“里正!”徐瑾心里敲起警钟轰鸣,眼角又挤出几滴眼泪,似有天大的悲情道“女娘有所不知,自小和家姐相依为命,家姐却糟了衙门捕快的眼,那厮浑身三个缸子粗长满脓包,性情肆虐一言不合非打即骂,这才则了临郡一户做了夫婿,远嫁赴郎婿,不然也不会!”
“我一见官职之人,便浑身颤抖高烧不退会有性命之忧!”他语气满是胆怯,一只眼却支着细细打量前方人的脸色。“女娘,我实在是害怕,直接送了医馆即可,何必多次一举。”
随即嘴里重重一咬,一抹血迹慢慢流出。
“不,不行!我捡到的东西都要给里正爷爷看一眼。”
徐瑾心里一梗,加大力度血迹胡了一嘴,滴到她的脖颈,“女娘,你是有所不知,我怕等会惊愕受怕加之高烧外伤,一命呜呼那白银也不能!”却被一把黑布堵住了嘴,“你别说啦,血越来越多,我这就送你去里正爷爷家。”脚下步伐飞快,徒留一阵阵呜咽声。
长长的山路慢慢延申,一路到了村里的袅袅青烟。
一个头色花白但面色红润步履矫健的老者惦着小碎步从屋里出来。“宋家女娘,又是何事?”
一见到满是血污的男人,他往后退了一大步,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满脸的胡子吹了起来,俱是惊恐,声音都带着颤:“小娘子,这是哪来的?这——!”
宋见清慢慢喘着气,擦着汗珠道“张伯,这是山道盘的河道边捡到的。你上次不是说,无论我捡到什么,都先与你瞧上一眼。”
张里正擦了擦额间虚汗,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呢,上次这一根筋傻女娘捡了落单的狼崽,结果刚进村就引来了狼群,幸好狼群只是为了寻回狼崽子,这才叮嘱她此话,没想到这傻女娘真是记心啦。
刚要开口,只见宋见清已经自顾自地去了院子水缸打水喝“张爷爷,你看些没问题,我马上就带着去村医。”
拿起水瓢,她却突然被人大力推了一把。
急声戾语像道耳光打在脸上“宋见清,你知些廉耻吧。一个女娘平日不待字闺中总是抛头露面,这些我也就忍让你了,这次你还要带个男人回去,你知道他是何来历,你就把他带回家,他要是土匪、有妇之夫、流氓呢。还是说,你和他有什么奸情。”
宋见清手里无措地将水瓢扔下,一张脸急得有些红,“阿力哥,你,你误会-”一声怒火将耳朵都糟了震,“宋见清,我误会,你还要脸嘛?”张力怒火像是冲天的炮仗炸了起来,双脸充血,一向硬朗的脸庞都有些狰狞。
这边生生质问,屋里却是泣声连连。
“里正大人,你可要给我做主。外面那个粗人,我本是临郡布行之子路过之时,却被她仗着一身蛮力强撸了我,这一生都是逃跑不成反被打的,她怕我声张还塞了粗布作口夹,撒了谎说是我自己摔的,她不过是路过。”还一边要解开身上衣衫,吓得小老儿连连后退。
“有此事?这女娘也算是从小在我身边长起的,若有此事定不轻饶,”
“不!”徐瑾急忙叫住欲往院里的里正“里正大人,如今我也认了命。虽然她野蛮粗鄙,但如今都着了红衣拜了天,也便是认啦。”他脸色酡红,一副娇羞埋进袖间掩盖那有些藏不住的笑意。“大人也别责骂她,这本是夫妻事,待携她拜了父亲母上,正经地换了婚书才好,大人可别声张,这是传了出去我二人要被人非议死。”
张里正擦了擦额间虚汗,嘴角轻轻颤抖,雪白胡子轻轻一动,现在的郎君娘子真是搞不懂。
“宋家女娘,你进来我且问问你。”
“这郎君身上,还有那口。”小老儿轻咳一声,避过身子去“口中都是你弄的?”
“是啊!”宋见清望着那身上的黑色布衣缠成的绷带,还有那口里的黑布,当口应下,全然没有顾及里正慢慢僵硬住的眼神和身后张力愤怒异常却又带着悲伤的眼眸。
“他是我从河边——”她还想说些什么,衣袖却被轻轻扯了一下。
“女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徐瑾的脸已经烫得出奇,红得似中午红阳,眉梢间一段天然风骚陪着高热也散了不少,只剩下虚弱的沧桑感。
轻轻支起身子,狐狸眼眸低垂,处处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哎呀!”轻轻一松手,佯装脱力倒下,毫不意外被人稳稳地扶住。
“女娘~”
里正避得都要出了这门,连忙示意宋见清快把人带走,郎情妾意地他们实在是不适合在场,双眼中带着些同情又是愧疚得望着徐瑾,对不住郎君,他们这村一直有这个憨棒子,反而倒是难了你。
“等等!”里正的第二个孙子张力在后面跳了出来,“这个人,我不同意这个人出现在我们村,谁知道他是什么人,怎么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村呢?”
宋见清若有所思,一旁深知内幕的里正倒是无奈看着自家孙子,这来历能详细道明嘛?这难道光彩嘛?
“女娘!”徐瑾心里发急,反而真切地吐了一大口黑血。
宋见清连忙将人整个抱了起来,急乎乎地往外跑去。
宋家铁铺里,简朴得有些破旧的床上,躺着包着纱布的美人,冰肌玉骨散发着淡淡银光似夜明珠般幽静深远,远远望着似古画佳人般遥不可及。
只是满脸潮红注入绯色娇嫩美人多了分真实感。
一旁的宋见清端着一只破了嘴的碗,碗里是黑得发浓的汤药散发着阵阵热气,显然是才刚刚熬出来。汤匙握在手里,灰青色伴着咖色飘扬。
徐瑾望着乌黑的汤碗,黑色眸子里深深亮光,但细看又有似千年寒冰般戒备深藏眼里让人看不清。
“女娘,这药是不太烫了些?”
烫嘛?宋见清心里疑窦,睁着大大眼睛忽闪着,将钥匙的药一饮而尽,不烫!
看到那喉间真切地咽了下去,徐瑾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仿佛刚才的桥揉做作从未发生,耳边响起乡间草医之言“郎君身强力壮外伤好愈,但伤其根本内伤难治,此后细细滋养可与旁人无意,但若做重力气活万万不行。”心里不由地有些烦闷,轻轻一挥手翻过身去。
良久,那真切的目光还在他身上打转,他满是不耐烦却不得沉下气来做足了温柔意道:“女娘,因我之故已叨扰你半刻,若有紧急之事可别误了。”
“没什么事情紧急,我怕你等会要进水进食,我怕照顾不好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在旁呆着就行。”
“女娘,真真!”那真字仿佛在牙里咬了出来,“心善,我倒真是无事,女娘大可离开做平日之事。”
“好!”听此,她也不过多纠缠起身离开。
折腾半天,窗外的夜慕早已浓黑,连一片云都没有,只有清冷的月光。
但铁匠铺里却是振声连连。
“砰!砰!砰!”
打击声似大雷小雷落于天,徐瑾眉心也跟着一跳一跳,不由紧闭双眼,长叹一气,这又是怎么啦?
顺着门望去,只间一旁屋里电石闪烁,铁料在火舌起舞后稳稳地落于在砧子上,一锤二锤间慢慢变形,炙红变得扁长,冷静眼眸中红色满满地占据,变形,捶打,黑发红眸,长睫垂下淡淡暗色,整个人沁着凌冽的空净。
这女娘居然是个铁匠,也对,一般女子应当没有那般大的力气。
“女娘!”
还没来得及出口,大门口的铁栓却被大力摇了起来。
“开门!里面的人速速开门,我们是官府的捕头。”
宋见清手里一顿,连忙来到屋内,家里的钱财粮食,只要是有用的都藏了去,徒留徐瑾一人在床上干着急。
这官府的铺头每一个都是不见银钱不松口,每每来一次都是明拿暗枪地洗劫一空。自从南阳郡出了匪贼,山匪抢一次,他们抢一次连布匹口粮都要劫了去。
院门早已被一脚踢在一旁,院子里阵阵火把比得天高,橘红色照得高亮得,阴影里的捕快却更加鬼魅,腰间别着大刀将狭小的院子趁得更加紧迫。
“捕快大人,怎么这般晚了还来这小小铺子。”里正站在一旁恭敬鞠礼,满是小心地打探道。
“山匪流落这山间一带,本大人收到举报:宋家铁铺藏有贼佞,特来搜查,还不速速让开。”说罢,慢慢踱步间腰间长刀便举了起来,直直地对着宋见清。
刀光凌冽闪闪对着她,大刀很薄却能轻易割了人性命,寒光里她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的脸色,咽了咽口水,在威逼下忍不住打颤。
“大人,说笑了!铺子,铺子里肯定是没有的。”宋见清虽然害怕,但还是紧紧地站在房门,紧紧双手劝慰自己。
为首之人一脸不屑,小小女娘无知村妇,站在他们面前三生有幸还要道上几句废话,这几句他实在是不爱听,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没有教训他们不会学了乖。
满脸不耐烦地一句“滚一边去!”
一把大刀便猛地砍下来沈见清的胳膊,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再抬眼便只能看到刀光浮现在臂膀上。
“宋家女娘!”惊恐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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