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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墨惊鸿
寅时的梆子声撞碎在青砖墙上,沈昭望着铜镜里缠绕金丝的红痕,那是谢临渊的剑锋留下的印记。烛火将熄未熄,窗棂外飘来混着血腥的墨香——谢家书院寅时三刻便要开早课,可今日本该休沐。
"少夫人,该用药了。"婢女翡翠捧着鎏金药盏跪在屏风外,盏中汤药泛着诡异的蓝紫色。
沈昭指尖抚过药盏边缘,忽然擒住翡翠手腕:"这雪蛤膏里掺了断肠草,是你自己喝,还是我灌?"
药盏坠地的脆响惊飞檐下寒鸦。翡翠袖中滑落的银针尚未来得及刺出,便被沈昭用簪子钉在黄花梨桌案上。针尖淬着的幽蓝液体,与谢厌发狂时的瞳色如出一辙。
"三叔公给了你多少好处?"沈昭碾碎从翡翠发间搜出的朱砂丸,殷红粉末在宣纸上洇出"癸卯"二字——这是今科春闱的暗号。
翡翠突然诡笑一声,嘴角溢出黑血。沈昭捏开她下颚时已晚了,暗红血珠滴在青砖缝里,竟爬出细如发丝的蛊虫。她抄起烛台灼烧虫尸,焦臭味中混着一缕檀香,与昨夜灵堂的招魂香别无二致。
"夫人好兴致。"
谢临渊的声音裹着晨露传来时,沈昭正用银簪挑开翡翠的衣襟。女子心口处蛛网状的青纹与谢厌中的尸蛊一模一样,只是中央多了一枚朱砂痣。
"夫君可知,昨夜那苗女肩上可有这样的痣?"沈昭将染血的银簪递到谢临渊鼻尖,"曼陀罗混着尸油,是赶尸人养蛊的秘方。"
谢临渊却握住她手腕,指腹摩挲着那道珍珠色伤痕:"夫人昨夜说要制人皮灯,可还作数?"他抬手示意,暗卫立即抬进三只樟木箱,"刑部刚送来的,庆州八百里的加急案卷。"
血腥气在开箱瞬间扑面而来。沈昭看见最上层的验尸格目上画着怪异符号——∞,这是无限大的数学符号,却出现在古代尸单上。
"七日前,庆州贡院发生血案。"谢临渊抽出一卷染血的《论语》,书页间夹着半片阿司匹林药衣,"十八名考生离奇暴毙,尸体心口皆刻有此符。"
沈昭指尖发凉。泛黄宣纸上用英文写着「Help」,墨迹晕染处还粘着现代卷烟纸。她突然扯开所有尸体衣襟,十八具尸身心口竟拼出一幅大胤疆域图。
"我要去贡院。"沈昭抓起验尸工具包,里面赫然躺着把现代手术刀,"现在就去。"
谢临渊的剑鞘拦住她去路:"夫人不妨先看看这个。"他展开的绢帛上,赫然是沈昭昨夜写在验尸单上的英文批注,旁边还画着显微镜的图样。
寒意顺着脊梁攀爬,沈昭终于看清他腰间玉佩的纹路——双蛇杖,现代医学的象征。这个本该属于古代刑部尚书的男人,竟将穿越者的标志刻在贴身玉佩上。
"辰时三刻,西市会有场好戏。"谢临渊突然将她抵在书架前,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后的敏感带,"夫人若肯配合,为夫便告诉你那苗女的下落。"
沈昭屈膝顶向他胯间,却被他用腿压制。古籍扑簌簌坠落,露出一墙暗格。她瞳孔骤缩——暗格里整齐码放着青霉素注射液,铝制盒上印着"1982"的钢印。
"你也是......"沈昭的后半句被谢临渊的唇堵住。这个吻带着血腥气,他咬破她的舌尖,将血珠卷入口中:"夫人的血果然特别。"
更漏声碎,外头忽然传来喧哗。谢厌赤着脚跑过回廊,腕间铁链在地面拖出火星。少年怀中紧抱的油纸伞滴着血,伞面上用朱砂画满∞符号。
"母亲!"谢厌撞开房门的刹那,伞骨中突然爆出毒针。沈昭推开谢临渊的瞬间,三根银针擦着她脖颈没入墙中,青砖顿时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谢临渊的剑锋挑开伞面,数十张写满英文的考卷纷纷扬扬。沈昭接住飘落的纸页,上面赫然是今科策论题目,字迹却与她现代同事的笔迹一模一样。
"西市..."她猛然想起谢临渊方才的话,"今日西市在押的,可是庆州血案的疑犯?"
谢厌突然发出尖啸,金瞳在晨光中暴涨。他扑向散落的考卷,指腹摩挲着某个墨迹未干的"癸"字。沈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那字的勾尾处藏着个二维码。
"拦住他!"谢临渊的厉喝晚了一步。
谢厌咬破指尖,将血珠甩向二维码。靛蓝血液在宣纸上沸腾,竟显出一段全息投影——现代解剖室的白炽灯下,戴着口罩的同事正在解剖台前转身。
"沈医生?"投影中的声音惊醒了谢厌体内某种东西,少年突然抓起手术刀划向自己手腕,"放我回去!"
"谢厌!"沈昭扑过去夺刀,却被暴走的少年甩向梁柱。谢临渊的剑气横扫过来,却在触及谢厌金瞳的刹那偏转方向,将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劈得粉碎。
纷飞的瓷片中,沈昭看见谢厌用血在地上画出化学方程式。少年沾血的指尖每写一笔,金瞳便黯淡一分,最终昏倒在满地狼藉中。
"他写的是□□合成公式。"沈昭的声音发颤,"这个时代不该有人知道这些。"
谢临渊却抚摸着剑锋上的缺口:"夫人可听说过『癸卯之变』?三年前春闱,十八名考生同样暴毙,尸体拼出的却是前朝疆域图。"
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疤痕组成∞符号:"那年本官奉命查案,被种下这永生蛊。每逢月圆便要饮人血,否则便会如翡翠般化作白骨。"
沈昭的银簪抵住他疤痕:"所以昨夜冰窖里..."
"夫人不是看见了吗?"谢临渊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为夫饮的是死囚的血。"他指尖掠过她腕间伤痕,"但夫人的血,似乎更合蛊虫胃口。"
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梆子声。暗卫破窗而入,肩头插着支刻有∞符号的弩箭:"大人,西市囚车遭劫!劫匪用的兵器...是神机弩!"
沈昭抓起谢厌画过的宣纸对着阳光,方程式旁渐渐显出水印——正是谢家书院的布局图,藏书楼的位置标着鲜红的"癸卯"。
"声东击西。"她将手术刀藏入袖中,"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书院。"
谢临渊突然轻笑出声,剑气扫落梁上悬着的锦盒。盒中滚出的青铜钥匙刻着双蛇杖纹样:"夫人可愿与为夫打个赌?"
"赌什么?"
"赌谁先找到藏书楼的秘密。"他将钥匙抛给沈昭,"若夫人赢了,为夫便告诉你如何回去。"
沈昭接住钥匙的刹那,谢厌突然睁眼。少年金瞳中流转着数据流般的幽光,沾血的指尖在地上写出经纬度坐标——北纬32°04′,东经118°46′。
这是现代南京的坐标。
"母亲...不能去..."谢厌每说一个字,鼻血便汹涌一分,"那里...有眼睛..."
巨响震动天地,西市方向腾起血色烟花。谢临渊玄色大氅裹住沈昭,在她耳边低语:"夫人可知,这烟花火药中掺了铀矿粉?"
沈昭的质问被爆炸声吞没。在腾空的蘑菇云中,她看见无数∞符号组成巨大的双蛇杖,与现代医院的标志完美重合。
血色烟花在苍穹炸开的刹那,沈昭看清了谢临渊瞳孔里映出的纹路——那分明是放射性物质的警示标志,黄黑相间的三叶扇图案烙在漫天火光里。
"闭气!"谢临渊的玄色大氅罩住两人口鼻,沈昭却嗅到防化服特有的橡胶味。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从袖中抖出个青铜匣,匣内整整齐齐码着碘片,生产日期赫然是1983年4月。
爆炸冲击波掀翻青石板,碎砖中露出半截焦黑的弩机。沈昭用银簪挑起齿轮部件,不锈钢轴承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这分明是二十世纪军工厂的工艺。
"三年前庆州铁矿坍塌,挖出的黑石会让接触者浑身溃烂。"谢临渊剑尖挑起块冒着绿焰的矿石,"工部将此事记为天罚,可夫人应该认得这个?"
沈昭的银簪在矿石表面刮出火花,γ射线检测仪才会有的蜂鸣声在她脑中炸响。这是铀矿,纯度极高的沥青铀矿,而谢临渊的琉璃瓶里晃荡的液体,分明是硝酸铀酰溶液。
"夫君在提炼浓缩铀?"她脱口而出的瞬间便后悔了。
谢临渊的剑锋却温柔地划过她喉间:"夫人果然来自那个能造出蘑菇云的时代。"他突然扯开沈昭的衣襟,心口朱砂痣在辐射尘中泛着幽蓝,"但夫人可知,你这具身子,是照着谁的模样刻的?"
沈昭的银簪刺向他腕脉,却在触及皮肤时被震开。谢临渊的衣袖碎裂,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每个针孔周围都纹着经纬度坐标——正是谢厌方才写下的南京坐标。
"永和七年,本官在紫金山脚捡到个铁匣。"谢临渊的呼吸突然急促,永生蛊的疤痕在辐射中蠕动如活物,"匣中女子与夫人容貌一般无二,心口同样有颗朱砂痣。"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穿越前最后接的那具女尸——心口朱砂痣是死者家属特意要求做的遗体彩绘,说是要应合什么古法秘术。
爆炸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书院方向传来。藏书楼的飞檐在蘑菇云中坍塌,漫天书页燃烧着诡异的蓝火,谢厌的尖叫刺破云霄:"不要看!书里有眼睛!"
沈昭抢过暗卫的马匹疾驰而去,谢临渊的剑气在身后织成密网。燃烧的《论语》残页擦过她鬓角,英文单词"Mutation"在火中扭曲成瞳孔形状。
"母亲!"谢厌从断墙后扑出,怀中紧抱的青铜匣滚落在地。少年金瞳流出血泪,指尖深深抠进青砖缝:"匣子...会吃人..."
沈昭用手术刀撬开铜匣,霉味混着福尔马林气息扑面而来。浸泡在琥珀色液体中的,是个布满电极的金属头颅——那是她穿越前正在检修的AI解剖教学模型。
"编号S-Zhao2077。"机械音从头颅内传出,"时空跳跃第99次实验失败,建议销毁..."
谢临渊的剑风劈开铜匣,飞溅的液体腐蚀青砖腾起白烟。沈昭护住谢厌后退,却见那机械头颅的眼球突然转动,虹膜上浮现出二维码。
"扫描成功。"机械音变得尖锐,"检测到携带者沈昭,执行清除程序——"
破空声从四面八方袭来。沈昭翻滚躲过淬毒的弩箭,却发现箭矢落地竟摆出∞符号。谢厌突然暴起夺过弩箭,靛蓝血液浸透箭身,箭头调转方向射向藏书楼残骸。
"轰——"
地动山摇间,燃烧的废墟下露出铅铸密室。沈昭看见墙上挂满照片,从黑白到彩色,全是不同时代的自己——民国护士装、□□绿军装、现代白大褂,最新那张竟是今晨她验尸时的侧影。
"这是为夫给夫人造的观星台。"谢临渊的剑柄敲击墙面,暗格弹出手写日记。泛黄的宣纸上用钢笔写着:「1983年4月15日,第三次尝试钚浓缩失败,但发现了时空涟漪...」
沈昭的指尖抚过熟悉的字迹——这是她父亲的字,那个在核研究所事故中失踪的科学家。
"夫人现在明白了?"谢临渊的永生蛊疤痕爬上面颊,"你我都是困在莫比乌斯环里的蝼蚁。"他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的∞疤痕正在渗血,"但今夜子时,这个环就要断了。"
谢厌的尖叫骤然拔高。少年蜷缩在墙角,金瞳中倒映着满墙电子屏。那些本该出现在现代监控室的设备,此刻正播放着不同时空的影像——穿着防护服的父亲在铅玻璃后倒下,民国时期的自己中弹坠江,而此刻的藏书楼正在辐射中坍塌。
"母亲...都是真的..."谢厌呕出的血染红汉白玉地砖,"我们...活在循环里..."
沈昭的手术刀抵住谢临渊咽喉:"怎么终止?"
"用夫人的血打开时空门。"谢临渊握住她持刀的手刺向自己心口,"但夫人舍得吗?杀了我,谢厌体内的蛊虫会瞬间吸干他的精血。"
机械头颅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所有电子屏同时亮起红光。倒计时悬浮在空中:00:59:23。
"铀235临界质量已达成。"机械音冰冷地宣布,"一小时后将引发链式反应。"
谢厌用血在地上画出伯努利方程,颤抖的指尖最终指向藏书楼地窖。沈昭踢开腐朽的木门,两百具青铜棺椁整齐排列,棺盖上刻着"癸卯"的考生们死不瞑目。
"这才是真正的春闱案。"谢临渊抚摸着棺内焦尸,"三年来,本官在每个时空裂隙捕捉穿越者。"他忽然掐住沈昭的脖颈,"直到捕到你这尾最特别的鱼。"
倒计时跳至00:30:00,辐射警报器在虚空中尖啸。沈昭忽然笑了,她拔出谢厌发间的银簪刺入自己心口,朱砂痣涌出的血竟是靛蓝色。
"你错了。"她将染血的簪子掷向机械头颅,"我才是第100个实验体。"
簪尖没入CPU的瞬间,时空在眼前撕裂。沈昭最后看到的,是谢临渊破碎瞳孔里绽放的蘑菇云,以及谢厌用血写在棺盖上的公式——E=M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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