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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什么东西？！”
“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白盛文，够了，离婚吧。”
书房里静了许久，一个平静的男声响起：“那小枫呢，你一个人养不……”
“这会儿你想起小枫了？之前干什么去了！”陈艺激动的声音里带了些哽咽，不等他说完，“小枫必须跟我，我一个人也能把她养大。”
“那房子留给你们，小枫的抚养费每个月我会定期打到你卡上，什么时候办手续给我打电话。”
“滚。”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一道平淡的落锁声从玄关传来，整个家陷入沉寂，落针可闻。
良久，白枫揠开卧室门，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房外，从虚掩着的门缝，看到了坐在地上抱膝蜷缩的陈艺。白枫鼻子一酸，冲进去抱住了母亲，无语凝噎。
陈艺把白枫紧紧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满脸泪痕喃喃道：“还有妈妈呢，妈妈在呢，别哭……”
两个月后，陈艺卖掉曾经的房子，带着白枫搬了新家。虽然新家没以前的大，还是个二手房，但在陈艺的整顿下，也算干净整洁。
白枫很了解自己的母亲，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自从那天起，便再也没有跟陈艺谈论过与父亲相关的种种；白枫也知道母亲是个十分要强的人，所以主动提出把自己的一应画具送人处理，之后好好学习，不考艺术了。
白枫从小喜欢画画，并且天赋颇高，本来白盛文和陈艺都是想供她学艺术的，可事到如今，单凭陈艺一个人，抚养白枫就已经很困难了，更遑论送她继续深攻绘画。白枫刚提出时，陈艺也犹豫过，但白枫说得坚决，加之经济条件确实艰难，最后只能同意了。
把东西收拾好送人那天，陈艺看着白枫强装轻松的表情，为自己没法让白枫继续她的热爱而自责不已。反倒是白枫，不停地安慰她，说往后一定不会让她为自己那么费心，将来学有所成找个稳定的工作，要给她换大房子，买新衣服，陪她去旅游……
白枫一向懂事贴心，自她和白盛文离婚以来，每天都想着法儿地逗她开心。从前父母掌心里捧着宠着的小公主，如今也慢慢学着收拾家务做饭，确实没让她操什么心；刚上初一的时候还成绩平平，倒是搬家折腾了两个月，初二末的考试竟还得了全班第一，班主任都打电话来特意表扬。
曾经在陈艺眼里，白枫只是个娇生惯养、无忧无虑的孩子，却没发现她原来能这么成熟——面对父母离异，她没哭没闹，不自暴自弃，甚至没有过多缠着自己，给自己留足了宣泄的空间，这才让不堪重负的身心得以舒缓。看着这样的白枫，陈艺觉得女儿一下子就长大了，欣慰的同时也着实心疼。
一年后，白枫考上了市重点高中，被分进了实验二班。
二班班主任是英语老师吴念瑶，和陈艺是大学同学，关系一直很好，当初毕业后都留在云州工作生活。吴玥是吴念瑶的女儿，和白枫同岁，打小两个人就一块儿玩，亲如姐妹。陈艺和白盛文离婚后，吴念瑶常拉着陈艺出去散心，还让吴玥多去找白枫玩。
只不过相比起陈艺，白枫倒是情绪更稳定一些，吴玥不提她父母的事，白枫也没主动倾诉过，虽说笑脸少了很多，乍一看却也和平常无异。
当然，只是看上去无异而已。
只有白枫自己最清楚，初三的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从没觉得夜有这么长，时间是这么得难熬。每天醒来都不记得昨晚，或者说是凌晨，最后是怎么睡着的，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有流入鬓发早已干竭的泪痕，还在揪扯着眼角，宣告着深夜清冷时的孤独与无法言说的悲伤，让她在新的一天开始之际，回忆起因睡梦而短暂遗忘的痛苦。
可是在梦里，她也不快乐。
白枫不止一次在梦里看到过去：白盛文带着她滑旱冰，背着她爬长城，穿着杰拉多尼玩偶服给她过生日……
白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这些都曾是最美好的回忆，可在她知道白盛文出轨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她真的恨死了白盛文。
恨他背叛母亲，恨他不知悔改，恨他说走就走。
那天白枫在卧室门口听的清楚，听得清陈艺是多么愤恨，也听得清白盛文是多么冷漠。
白枫想象不出平时生日、纪念日都会卡点送惊喜的父亲，为什么会背着母亲搞外遇；她也没有想到一直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父亲，为什么走之前连一句话都没留给她，连一眼都没来看她。
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突然，那么猝不及防，快到白枫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快到她连质问的机会都没有。她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父母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她多想白盛文能后悔，能回来跟陈艺道歉，能回来再看看她，说一句好久不见了，真的很想她……
她等了很久，然而最后等来的，是被陈艺压在箱底旧相册下的离婚证。
白枫仅剩的想念也变成了恨。
恨，让她不再怀念过去的美好；可同时，恨也在每分每秒折磨着她的内心。
她不敢再回忆曾经，无论是痛苦，亦或是美好。
然而主观选择的遗忘，通常只能在清醒镇定时麻痹自我，待到夜深人静时，那些不愿追忆的过往，便会趁虚而入，汹涌而来。
所以，她带着假笑的面具，哄着陈艺，骗着自己。
白枫不会让陈艺发现，她那睡了一夜仍泛肿的眼睛和鬓角的泪痕；而陈艺在看到白枫的笑容时，也不会想到她实际上有多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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