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迷

　　2.1

　　赵乐回到家后，见室友脸色阴沉地坐在一旁。他连忙问，“老发，你怎么了？面试没通过？”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有那么多社会经验？” 陆发叹息，幽怨地看了赵乐一眼，“一晚不回啊，梦想成真呀。你走你走你走，你去陪你的大小姐好了，别坐我的沙发。”

　　“神经病，我去睡觉了。” 赵乐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他特意去在胸口纹了朵玫瑰，脑海里还是和希熙手指交缠的场景。直到傍晚才醒来，赵乐看了看手机，没有希熙的信息。于是又看了看她的ins上，居然发了一张和一个陌生男人的贴脸照片。

　　赵乐气极刚想发信息质问，却发现她居然拉黑了自己。睡过就拉黑，像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他本来已经很多年不做了。算了算了，看来她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反正自己也不吃亏，就这样吧。可是她好像要跟他作对似的，非要在微博上找到他跟他发信息说，卡迪请他去派对，有时间可以参加。希熙跟他说她胃疼，他本就心里难受地要命，心烦意乱地以为她又在刺激自己，于是也一股脑地，将她拉黑。

　　但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是找他的。几条陌生短信邀约，说是设计师之夜，他还以为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本就因为希熙搞事情而一肚子火，他干脆将手机关机。

　　2.2

　　"姐姐，他真的关机了。联系不到哦。" 卡迪举着手机冲进咖啡馆，发梢沾着晨雾。希熙搅动冰美式的手顿了顿，冰块碰撞声像极了那晚香槟塞的脆响。她忽然想起赵乐锁骨处的玫瑰纹身，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后，他醉醺醺地说要纹在心脏位置的图案。

　　希熙翻了翻给赵乐的留言已看不回，发现他也拉黑了自己，希熙更加确定这个男人不值得。于是跟卡迪说，赵乐可能是出车祸了。于是希熙跟朋友视讯吐槽，发泄许久以后，才发现夜深人静了。希熙准备睡下，才突然想起赵乐临走时，低着头问自己，还想不想见他？

　　希熙让赵乐把自己纹在心头，再说。

　　“今天干什么去了？你这些天特别忙啊？” 看着空空的信息框，希熙又一天都没有给自己发信息，赵乐在社交媒体上疯狂给别人点赞，这是他表达自己不满的方式。赵乐不想在希熙忙碌的时候打扰到她，可是有时候希熙过很久才给他回信息，久到他会以为，希熙是故意不想理自己。

　　“可是你不是也没有不来见我？” 希熙回过消息以后，就开始写资料工作。

　　“出来喝酒。” 正烦闷时，李莱敲赵乐的家门，赵乐还奇怪，为什么这么晚了李莱还不睡，后面还跟着陆发。

　　“怎么脸色这么差？” 赵乐放下手机，走到客厅打开门看着李莱，李莱坐在沙发上说，“ 你看看，‘我们就这样吧，我要结婚了。’ 就这样？” 什么突然的变故，让李莱怒从中来地猛地喝了一大口桌上的威士忌，“为了陪她我才来这座城市，我本来是要去加拿大的，可这算什么？她找到大款跑国外去了...”

　　“人家家里都在国外找好人结婚移民了，况且那种小城市的女孩子，想要这时候不听家里人的话，她家里的人肯定会有所顾虑吧。再说了，你俩都分手几年了。再怎么放不下，最后也得放下。” 听陆发说话，赵乐下意识地拿起酒杯，但是心里先想起，希熙不喜欢闻他身上的酒味，于是只在李莱面前淡淡地抿了一小口。

　　“你是没看到她找的那个白人老头，比她爸年纪还大。” 李莱一直尝试着将自己灌醉，赵乐看了看照片没有说话，看着李莱受刺激的样子，他一直安静地在旁边陪着。李莱带着醉意，跟陆发发泄着内心的不满，“我还没嫌弃她呢，长相平平，家庭条件也一般。我，我真是瞎了眼。早知道我就找我那前女友复合了。那才是门当户对你知道吧，就是像他大小姐的那个前女友…”

　　陆发恶狠狠地瞪了李莱一眼，李莱虽然已经醉了，但是立即抱歉地跟赵乐认错，“她要是在，我也不会跟她在一起…我看到你和希熙在一起，很有感触，我第一次很羡慕其他人。”

　　赵乐没有说话，虽然李莱是自己很重要的朋友，也为自己的言行道歉，但他刚刚那样忽然提到希熙，还是让他有些心里不舒服，于是目光冷冷地看着李莱被陆发带走渐渐平静后，回到房间去了。

　　枕头上有她的气息，赵乐给希熙发信息说我想你了。然后删了，重新打字说，过几天我去找你。她没有回复，看来是睡着了。他突然心血来潮，于是翻看了以前她给他发的一张照片，她穿着粉红色的裙子，给路边的小狗喂火腿肠吃。他轻轻用拇指抚了抚照片，温柔从之间溢出来。

　　“喂，你别想太多了，我看他是看你和大小姐在一起很甜蜜才想着他那个前女友的。不是故意惹你的。” 陆发打电话来关心赵乐，他也能理解，突然觉得李莱挺让人同情，一个富家子弟为了陪这个女朋友来这城市，创业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家里给的钱也所剩无几，之前还因为拒绝了去加拿大的机会而和父母闹僵。这么大的牺牲，却等来那个女生对感情向金钱的背叛，特别是找了一个加拿大老头这件事情，让赵乐也觉得很难评价。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如果我自己的唯一的女儿，她不能嫁给有经济基础的男人，我肯定不放心。” 陆发颇有感慨地道，“虽然如果对方那么有钱，也难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但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真的很难坚持。”

　　他忽然放下手中的电话，感觉字字句句都砸在他心里，那种苦涩再次袭来。如果是他赵乐，他想，他也不会愿意把女儿交给一个一事无成，浑浑噩噩的男人。陆发察觉到赵乐的叹息，连忙解释，“我是说我跟李可，我俩都平平无奇地...”

　　陆发的安慰话语不但没有起到半点作用，还让赵乐心里保留的那束光，忽然一下子就暗淡下来。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赵乐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窗外飘起的雪花，映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曾经，他以为他们只是两个平凡相爱的年轻人，未来的路虽然可能不那么平坦，但只要携手就能走下去。可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

　　“怎么会这样？” 赵乐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他走到床边，无力地坐下，双手抱住头。希熙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可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自卑。他想到自己不安稳的工作，每天为了房租和生活开销而奔波忙碌，再对比希熙那优越的生活环境，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丑小鸭，根本不配站在她身边。

　　“我能给她什么？” 赵乐痛苦地闭上双眼，内心的煎熬让他几乎窒息。他能想到希熙从小可能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出入有豪车接送，身边都是上流社会的精英。而自己，只是一个模特，每天挤着拥挤的地铁，住在这小小的出租屋里。他害怕自己的贫穷会成为希熙未来生活的拖累，害怕自己给不了她应有的幸福。

　　城市的喧嚣依旧，马路上车水马龙。赵乐望着窗外，心中满是迷茫。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在希熙的世界里格格不入，成为她的负担。这种感觉就像一把尖锐的刀，一下一下地刺痛着他的心。

　　“我们没有未来的。” 赵乐低声说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想到希熙的家人，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穷小子？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他们在一起，说不定她爸爸会来找他让他离开希熙，他不想让希熙因为自己而和家人产生矛盾，不想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赵乐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试图说服自己放弃这段感情，长痛不如短痛。可是，每当他想到要和希熙分开，他的心就像被撕裂一般疼痛。他是如此深爱着她，怎么能轻易放手呢？

　　“我到底该怎么办？” 赵乐在心中呐喊，却得不到任何答案。他觉得自己就像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无论怎么挣扎都找不到出口。他渴望能有一个人告诉他该怎么做，渴望能有一丝希望，让他相信他们的爱情可以跨越这巨大的鸿沟。

　　赵乐和希熙之间的差距地并不是一星半点，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就有感觉了，那是不同阶级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李莱的影响，赵乐开始清醒而认真地思索他们之间的真实差距，之前，他读三千块钱一年的公立学院，她读二十万一学期的顶级私立。他跟室友一起住在外环的公寓里，她一个人租住在市中心的豪华套房。他来自一个小地方，她在国外长大。她那么闪闪发光，显得他就像一颗尘埃。

　　但是她就是一直吸引着他，让他迷恋，无法自拔。

　　她给他回信息了，发了一张照片，是她和谷歌CEO的合影，说今天他来她们学校了。然后她的信息是，明天你来我家过圣诞节吧。那波澜不惊的样子，让他心中思绪万千。她的生活是多少人求不来，梦不到的，至少对于他而言，每次她跟他分享这些事情的时候，其实他都会很焦虑，很有压力。

　　他很爱她，可就像是李莱说的，像希熙那种财阀千金来说，婚姻不是简单的事情。以前他害怕她发现真实的自己后再抛弃自己，虽说一般人与公主的爱情，这结局好像注定不会很好，赵乐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爱她就可以。可现在他也怕拖累她，也怕她会责怪自己。想着想着以后被嫌弃，或者拒绝，赵乐突然开始很难过，心里杂乱无章地像是一团乱麻，这团乱麻挥舞着荆棘朝他奔涌而来，他想找一个树洞躲起来，眼泪默默地从眼角流下来，于是他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睡了很久，久到她打电话给他。

　　“你到底要不要陪我？” 希熙有些生气地打电话质问。

　　“今天，就算了吧。” 他看着手机屏幕发呆，看着她的信息，“你跟我暧昧这么久，没想过跟我在一起？你觉得自己身边还有更好的选择？”

　　他怎么没想过和她在一起，他天天都想，时常在想，她会一辈子依赖他，陪着他，甚至以后他们会有一个像她一样可爱的孩子，一直粘着他。但是这些画面，被他感受到的阶级差距越隔越远。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无端的疫情让所有人都，他大概永远都不可能认识她。所以他仍然冷淡地回复，“谈恋爱就算了吧，见面就是伤害。”

　　“你在说什么？”

　　“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

　　“未来是什么？你想跟我结婚？可是结婚也会离婚的，我又不会纠缠你，你的借口很低端，再见。” 希熙只觉得莫名其妙，放下手机，他看着在他幻想中的那些字眼被她如此轻易地说出来，赵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赵乐故意冷嘲热讽自己的自尊，心已经痛地麻木了。此时儿时那种被否定，被责怪，被轻视的感觉突然袭来，他真的很害怕，不光是当下害怕，有她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害怕。可他不愿意也不想承认，他的爱是那么卑微，如果从黑暗里放在昭昭烈日下，仿佛就会融化破碎。可是希熙不再理睬赵乐。他再一次爽约，让她对他再无兴致。他的被动隐忍，在希熙这种国外文化长大的女孩子看来，是种自我陶醉，让她隔着屏幕都感觉无语。

　　她去朋友家里过了，发照片时用非常礼貌的文字，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爱意戛然而止，她面无表情地删除了对话框后，放下手机，和朋友一起吃平安夜大餐。希熙高傲地昂着头，告诉朋友们，因为他爽约所以她不要他了。朋友们纷纷数落他是个没有品味而不懂珍惜的人。

　　她笑着冷淡地回应说，是的。

　　2.3

　　赵乐对着浴室镜子扯开领带，血腥味混着剃须水的薄荷味在狭小空间蔓延。冷水冲刷着指节的伤口，他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希熙总爱用指尖戳这里。

　　把希熙的联系方式拉黑以后，赵乐时常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他真的想不到，希熙对于自己完全不在乎。平时他惯会保持风度，从不与人生气。但现在满脑子都是希熙，让他心里很奇怪地想起儿时与父母分别时的那种焦虑和撕扯。赵乐怀疑希熙这个女人，是不是老天发来的报应。从那时起，赵乐开始沉迷于烟酒，想回到希熙身边，想再见见她。

　　用冷水洗脸时，赵乐想起明明希熙说要跟他一起过生日的，可转脸就去和另一个男人亲密，故意说是基友。赵乐气得一拳捶打在浴室的玻璃上。为什么不给自己报备？难道他在希熙心里连个基友都比不上？

　　赵乐对着浴室镜子扯开领带，血腥味混着剃须水的薄荷味在狭小空间蔓延。冷水冲刷着指节的伤口，他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尾。

　　“你没事吧。” 陆发听到声响走来，从来没有见过这场景，看着他流血而颤抖的手，二话不说要带他去医院。他眼角微红地拒绝了，只是用清水将伤口冲洗干净，忍着疼倒了半瓶酒在伤口上。

　　手机在玄关震动，是学妹发来的慰问短信。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鬼使神差地输入："要不要来喝酒？"

　　发送键悬停三秒，终究变成删除。他抓起酒瓶仰头灌下，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仿佛这样就能烫平胸口那个叫希熙的名字。酒精在血管里奔涌。这些天其他女生听说他受伤了纷纷发信息给他，他也只是礼貌而冷淡地回复，谢谢。赵乐还是忍不住想希熙，于是解封了她所有的社交账号，看到她仍然美丽潇洒，活跃在人群里当焦点。

　　希熙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赵乐悄悄地路过，希熙就读的那个很高级，有门禁的学校，可却从来没有遇到她。

　　赵乐想，希熙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能跟自己有些美好的记忆就够了。遇到她以前，他从来不知道社会阶级的具象是什么。她的身边也不缺乏爱慕之人，他想伸手触碰，却感觉自己不配。

　　这时经纪人让他准备下一季杂志封面的拍摄，他本想答应，想到手上的伤口于是还是回绝了。马上就要毕业了，可是他竟对人生开始迷茫起来。他作为炙手可热的男模ICON，长相帅气，身材高大，拿过大奖，被人追捧。却总是穿别人设计的衣服。别人都以为他很风光，可是这样固守成规的生活，让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样的时候，赵乐又想起希熙，她总是肆意而奔放，完全不受世俗条条框框的束缚。

　　2.4

　　希熙看着他发信息回来找自己，她觉得可笑，于是放下手机继续和朋友玩。希熙生气他不听自己解释，于是希熙找到好朋友阿菁，让她假装艺术生学妹加上赵乐的联系方式，希熙得意地想看赵乐暴露在自己眼前。

　　阿菁将他们聊天的截图发来，是按照她指示问的话。

　　他问，“你是哪位？”
　　阿菁按照她指示地回复，“哦，我也是美院的，看学长你长得很帅，不错啊。”
　　他回复，“没什么事就删了。”

　　希熙看到简短的聊天记录以后，其实心里很疑惑。希熙本以为赵乐是个四处留情的人，可是对于送上门的美女，赵乐居然拒绝的这么干净利落，那种秋风扫落叶无情无义的样子，令她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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