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我有鱼了

　　月亮高悬在夜幕上，海边的风不停地吹着你的脖颈，你调高外套领子，像只鹌鹑一样缩在厚重的衣服里，面前堆积成山的红色集装箱像是盘踞的巨兽。
　　你抬头，看见一个人影在集装箱上，抬手向人影挥了挥。
　　他戴着一个黑色的头盔，挡住了面孔，。
　　你与他认识多久了？你忽然在脑海里问自己。
　　两年了，你在大脑里自己回答自己。
　　你从来没见过他脱下这身打扮，在他脱下这身打扮混入人群中后，你便认不出他了，或许你们曾在一条街上擦肩而过，他会看一眼你，然后像两个真正的陌生人一样，走在两个不同的方向。
　　又或许有一天，你再也不会在这个堆满集装箱的海边见到他，他会消失在你看不见的角落，让你去哪里再找一个好心的卖家？
　　但这两年中，只要你来到这，你就能看见他。
　　你怀疑他是不是就住在这些集装箱中的一个，透过集装箱的缝隙偷窥每一个来往的行人。
　　商人从集装箱上跳下来，他的动作敏捷，扣紧的风衣被风和空气灌成一个布袋。
　　宽大的风衣罩着他的身体，这让他像是一个影子般没有露出任何身为人的特征。
　　“你不满意那个试验品吗？”他在问你。
　　你思索了片刻，摇头，它虽然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可它很便宜，你本就对一个这么便宜的商品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它还能动，就够了。
　　最起码，它活过一天，没让你在今晚就得开着小三轮，去郊外挖坑。
　　“那么你又想买什么？”他一直在问你的需求。
　　你扒开你的领子，侧过脖子露出一个红色的牙印，这个伤痕没有破皮，只是微微放青。
　　“它会咬人，所以我需要一个止咬器或是口枷，你没跟我说过它会咬人，瞧，我这都青了。”你总是先说出需求，然后才是抱怨。
　　“好吧。”商人顿了顿，回答。
　　当商人站在你面前时，他身上鼓起的布袋逐渐干瘪起来，他身后的风衣总是鼓起一大块，你猜测风衣下面可能是一条尾巴。
　　你并不是没见过兽人，这并不难见，电视上也经常播放斗兽场，就是在一个被围住的地方，放几只兽人，再让他们打起来 ，再来一群人花钱坐在外面伸着头向里看。
　　这就是斗兽场了。
　　你对商人的一切都很好奇，他就像是一场大雾，看不清摸不透。
　　但即使是好奇，你也不会去开口向商人暴露你的好奇心，你不是什么多嘴的人，你只是跟在商人后面，沉默地用目光描摹风衣鼓起的形状，猜测那是一条什么样的尾巴。
　　商人带你来到一辆白色的轿车，在堆满箱子的后备箱里给你找了一个黑色的止咬器，带电池的，他告诉你如果实验品不听话，可以用这个教训它。
　　他交给你商品，又没要你钱，他真是你见过最好说话的商人了。
　　在商品交到你手里后，他脑袋上的头盔沉默地对着你，你觉得他在看你，你看着这个黑脑袋，就像两年以来，你从不探寻他的头盔下面是什么，你对于这位大方好心的商人总是宽容的。
　　你友好地朝他道别，转身离开商人和他那个什么都能有的后备箱。
　　……
　　时间让我们拨回到昨天晚上，开着灯的客厅，蜿蜒的血迹。
　　你身后不知等了多久的野兽朝你压来，你被按到地上，它用磨平的牙重重地磕在你的颈部，下面就是鲜活的动脉，可它已经筋疲力尽了，再也咬不下去了。
　　你反过来抓住它的黑发，用力地将它的脑袋拽离你的脖子，将它的脑袋砸向地板。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它没有力气挣扎，软绵绵地躺在地板上，你伸手探它的鼻息，还活着。
　　你站起来，摸了摸留印的脖子，沉默地看着地板上的人鱼，它的脑门上全是血。
　　它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你也得去找一下卖家，你的老伙计，好心的商人。
　　人鱼被妥帖地处理好伤口，放回浴缸，你把水位放低了一些，以防弄湿你刚处理好的伤口。
　　浴缸在你看见它是里面全是血，还有不知名的残渣，它吃了那些小银鱼，然后就有了力气跑出来。
　　你换了水，再把人鱼放回去，水位低到只要它不是在浴缸里打滚，就不会弄湿纱布。
　　你再一次出门了，在你刚回家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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