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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一路上白衣仙门弟子训练有素的斩杀乱窜的魔族，鬼哭狼嚎的惨叫不绝于耳，但在芫窕心中隐晦的快意却冉冉升起。
就是这样，将魔族杀个干净。
此时，一团魔气吱哇乱叫地沿地飞蹿，不巧被芫窕一脚踩住。
她刚低头，一道蓝光便从前方飞来，将其击散。
刚准备做些什么的芫窕默然，抬头看向前方的白色背影，明明他没回头，怎么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正殿中，明德帝撑着嵌地一尺的铁剑，半跪地上，周身金光黯淡不少，而四周分散站开的弟子们正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灵力。
他们此行前来是有着重要目的，只是恰巧遇到了魔尊屠城，因此才能救援的非常迅速，可即便如此，也只能吊着明德帝的最后一口气。
灼奉刚踏入殿门，欣长的身躯遮住大半的光。
芫窕就跟在他身后，听他讲道，“明德帝，本君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问。”
宛若石像般僵硬的明德帝缓慢抬起低着的头。
“十八年前，是否有一块灵石落入皇宫……”
就在明德帝尽力辨认前方之人是谁时，变故突然发生。
一股零零散散的魔气顺着芫窕走过的路快速移动到正殿，随后猛地向前冲去，直直穿透正缓步进殿的芫窕胸膛。
少女从灼奉的身后倒下，落入明德帝昏暗的眼中。
那道纤细嫩黄的身影，即使看不清脸，他也知道，这是他最爱的女儿。
“芫窕……”
芫窕身子软绵绵地落入灼奉的怀抱，许是疼痛的感觉过于新奇，她一时间竟没反应出自己受了伤。
直到瞥见胸口的一片红色，那里有个大窟窿正往外汩汩淌血。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
刺痛、害怕、慌乱……这些不常见的感觉一股脑地占据芫窕意识。
从魔尊消失到被魔气刺伤，中间不过隔了半炷香的时间。
芫窕好不容易捡起的心态彻底炸了。
现在不只是不损伤身体能让她死了，这具身躯也靠不住了。
漂浮在宫殿中央的小团魔气不知是沾上了芫窕的鲜血，还是什么其它的东西，在众人的眼前骤然变大。
可是，它没再移动，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茫然地停留在原地。
反应过来的仙门弟子立刻腾出手围剿魔气，幸运的是，魔气没有一丝反抗。
源源不断的灵力被输入芫窕身体。
过了好久，滚烫的鲜血才停止流淌。
缓过神的芫窕抬起头。
视线中的明德帝正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往这挪来。
对视间，二人眼中的震惊轰然碰撞。
芫窕眼中除了震惊，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
她会受伤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是一个正常人了。
可是，父皇好像并不开心。
明德帝神情焦急，且不断嚅动着嘴唇，在说着什么。
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死前出现幻觉了，怎么可能呢？芫窕怎么可能会受伤？
“你不是……”
或许是明德帝情绪过于激动，他“哇”地猛吐了一口，不过不是鲜血，而是灰色的锁链。
“这是……”灼奉的神情变得怔然，不敢置信地思考了一会，喊道：“巫术！！”
“快！给他输灵力！”
一时间，殿内风速流转更甚，四下飘散的灵力吹乱芫窕额前的碎发，模糊到她难以看清明德帝。
为什么，你不开心呢？
我这样，就不是怪物了啊。
灼奉更是灵力一分为二使用，左手给芫窕输送灵力未停，右手又开始给明德帝输灵力。
他急道：“你身上为何会有巫术？！”
可是明德帝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他顾不上自己正快速流逝的生命，也顾不上口耳疯狂冒出的链式灵力，他只是望着芫窕，千言万语尽在眼中。
一时间，芫窕忽然想到，父皇的最后一句话会跟她说什么呢？
生平她所见过的最后一面，无论是人还是妖，或者是魔族，死前都是在骂她的。
甚至太子死前也在怪她。
那父皇呢？他也会怪我吗？芫窕不由自主地想到。
又是一阵强风，这次却吹散了芫窕眼前遮蔽的碎发。
她没等来明德帝的遗言，只清晰见到明德帝倒下的瞬间。
他浑身皆被巫术包裹，像是被铁链锁起来的茧。
芫窕思虑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其实，她也没那么想听到最后一句话。
万一，真的是责怪她的呢。
再说了，她对明德帝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情感，哪怕她知道明德帝对自己很好。
是啊，哪怕如此，她也更爱自己。
所以，在明德帝让她带十个精锐快速出宫时，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见明德帝去世，灼奉转头只能询问芫窕，“你可知道任何关于巫族的消息？”
他神情焦灼，看上去，这是一件非常要紧的事。
“不知道。”芫窕推开他，缓慢站起身。
灼奉这才察觉到芫窕情绪不对劲，他轻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安抚着拍了拍芫窕的肩：“冷静点。”
芫窕没再看他，而是自己一步步踉跄地走向明德帝。
她弯下腰，双手握住明德帝身旁陷地半尺的铁剑。
此剑锋利无比，由四大仙门创山人合力铸造，传了一代又一代的皇帝，是皇权的象征。
众人目光注视处，芫窕佝偻着单薄的背，散开的发丝随风乱舞，让人看不清神情。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气氛沉默得可怕。
等我找出受伤的原因。
等到天下再无任何一样东西可以伤我。
我一定，杀光魔族！
凭着这股毅力，纤细的芫窕拔出了明德帝死前奋力插下的铁剑。
她高举着这把皇权之剑，缓慢扫视。
剑芒映照处，被鲜血覆盖的面容上充斥着诡异的平静。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芫窕转头对上灼奉探究的目光。
在灼奉清澈透亮的眼底，此女狼狈不堪，血迹斑斑。
可透过模糊的面容更能见到她眼底的凌冽。
痛苦、恐惧、悲伤，这些只会让她变得更强，强到要将世间万物踩在脚下。
强烈的杀戮感让灼奉不由皱起眉头，暗暗记下这个危险人物。
见他走来，芫窕移开眼，收剑回鞘。
只听对方问道：“你知道巫族吗？明德帝与巫族有什么联系？”
“他的身上为什么会被种下巫术？”
芫窕低着头，面无表情。
他好像很在意这个巫族，巫族到底是什么……
“不清楚。”
灼奉听到回答，却没挪动步子，他还想讲点什么。
明德帝死了，魔气也除了，原先站在一边的白衣弟子都闲了下来。
秋染就是其中一员。
他不知道灼奉为什么执着于几十年前就消散的巫族，但见灼奉不说话，便猜测到他可能不会再问情石之事。
毕竟他对情石丢失这件事向来不上心。
想到出山前掌门的千叮咛万嘱咐，秋染只得凑上前，向芫窕抱拳行礼，“四公主。”
“我们此番前来是为寻一宝物，不知皇宫内可有一块会发光的灵石？”
“忘了。”芫窕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顿了下，她才道：“你们可以去藏宝阁看看，皇宫内的宝物都在那。”
秋染刚张嘴，就听灼奉抢先道：“可否带路？”
“……”
“好。”
就当是谢你救我了。
*
藏宝阁内
仙门弟子分散开来找寻灵石，芫窕则随便找了个角落待着。
她摸了摸胸口，血迹已经干枯，伤口也不再疼痛。
伤好了。
可是，她到底是如何受伤的？
芫窕细细回忆起发生的每一幕。
难道是因为魔尊将我的心魂拉了出来，所以才变回正常人的吗……
她不死心地拔下头上的发簪，金色锋利的尖端对准手心的嫩肉。
芫窕一狠心，用力向下划去。
圆滚的血珠顺着红痕渗出，刺痛感从掌间传来。
芫窕踉跄两步，不得不相信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普通人。
不……
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妖怪，却在这个时候变回正常人。
荒唐……
可现在我已经会受伤了，魔尊还会想要这副身躯吗？
他说……他当时说，我的身躯不是凡间之物。
芫窕的思绪陷得更深。
她从前只觉得自己是个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人，或者是个与其他妖不同的妖，三族之内，一定有她的位置。
但现在来看，好像都不是。
这个困惑她许久的谜团愈加浓烈。
她到底是什么？
芫窕摇了摇头，将思绪抽了回来。
既然魔尊都说了这是他需要的最佳容器，那就一定有办法，能让她的身体恢复。
所以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摆脱魔尊的同时，找寻变强的方法。
可是纵使芫窕想破脑袋，唯一能与魔尊抗衡的也只有灼奉仙君。
魔尊不可能主动靠近灼奉，因为他打不过。
若是灼奉能收她为徒，那她也可在仙门学习法术。
她定心，决定去找灼奉，告诉他，自己想拜他为师。
此时，一无所获的秋染走到灼奉身边，悄声道：“仙君，我每个箱子都打开看了，没有情石。”
灼奉心不在焉地合上一个盒子：“嗯。”
他的视线在柜格中穿梭，总算找到远处同样心不在焉的芫窕，她从进来起就站在那一块，几页几页地翻着书。
灼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芫窕旁边。
“一个时辰过去了，有没有想出点什么关于巫族的消息？”
芫窕被吓了一跳：“没有……”。
自己刚刚想到的人，一眨眼，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双目对视，芫窕这才回过神，连忙解释道：“父皇生前见过很多人、妖，魔族也见了不少，但并未听他提及过巫族这一群体。”
灼奉并未搭话，因为他看到了芫窕正在流血的手掌。
沾着鲜血的簪子被放在架子上。
“为什么故意划伤自己？”
芫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自己掌间的长痕血流不止。
她条件反射地想将手藏到身后。
可是，她停下了。
她想到了自己从前对父皇的那一套。
她忐忑地将手伸到灼奉面前，“往常受伤的时候都会有父皇关心。”
小时候，她的哥哥姐姐都会利用受伤争抢父皇的注意，可只有她不会受伤。
因此，她每次都只有在旁边羡慕的份。
羡慕到，即使父皇最喜欢她，也无法释怀。
“我想他了。”
可能是说得挺有道理，灼奉没再提起。
他将手虚虚搭在芫窕掌上，顷刻间，蓝色的灵力便将鲜血止住。当灼奉移开手掌时，那里只剩一道浅浅的红痕。
芫窕抓住机会问道：“仙君……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不行！”悄咪咪在后面偷听的秋染大喊着跑了出来。
“不行。”他郑重其事地对灼奉道：“师尊不会同意的。”
秋染的师尊是藤原山的掌门，也就是灼奉的师兄，康尘。
灼奉听进去了，看着芫窕失落的头顶问道：
“芫窕，你为什么想修仙？”
感觉还有希望，芫窕恹恹的头，立马抬了起来。
“为了变强、为了保护自己，不再被魔族所伤。”
“不会滥杀无辜？不会欺凌弱小？”
“不会。”芫窕朝灼奉一笑，露出八颗整整齐齐的白牙。“我保证。”
眼前少女笑容明媚，从自己见她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笑。
像从前无数个黑暗的夜晚，自己眼前最亮的东西。
“好。”他答应了。
可无人能猜出他这么做的原因。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灼奉淡淡道：“今后，我会保护你，也会教导你。”
这就意味着，芫窕也成为他肩上担子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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