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春不度

　　后来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里的了，总之，过了几天，我从嬷嬷那里听说，那天是娘来了月信，痛得站不住，摔了一跤，划伤了手臂。爹一怒之下罚了好多丫鬟，只有娘的贴身丫鬟被保了下来。

　　我没吭声。那天的事，成了我们之间的一个秘密。我本能地知道，这件事是不能被父亲知晓的。

　　那时候我和我关系最好的，是武夫子的外孙飞清。

　　他父母双全，恩爱有加，自己又是个明朗开阔的性格，因为我捏着他逃学的把柄，所以他是我唯一信得过的家伙。

　　我是通过他，才发现，其实自己的家庭，表面上人人称羡，背地里全是违和。

　　在听说这件事后，他本来想安慰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却直截了当告诉他：“这是我娘故意不要这个孩子的。”

　　他一下子哽住，嘴里大概是准备安慰我的话，结结巴巴没咽下去也没说出来。

　　看着他的样子我莫名松快了一下，哈哈哈地笑出来。可是笑着笑着，眼眶发酸，什么都隔着一层水雾，看不清了。

　　我为什么会说呢？是因为他人好吗？还是因为其实我也讨厌着母亲院子里那些时时刻刻盯着母亲也盯着我的丫鬟们呢？

　　她们嘴里一口一个“大人对夫人您多好啊”，话里话外母亲不识抬举。可是这真的是我母亲想要的吗？谁想要这福气吗？为什么不来拿呢？为什么要我的母亲受这种苦呢？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哭，然后跑了出去。

　　“呐，你要吃吗？”他的手里举着一只糖葫芦。

　　我吃了一口，哭得更厉害了：“酸死了，好难吃。”

　　但是，还是一口一口地吃掉了。

　　后来父亲知道我和他玩得好，脸色很难看，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了他家被派去戍边的消息。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其实糖葫芦一点都不难吃，只是有一点酸，这份少女心事就跟着距离一起被埋藏在滚滚黄沙里了。

　　父亲为什么讨厌他，这件事对我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她们都说，他只是想“保护”我不被野小子拐走，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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