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空山

　　于蜀白接了任务，听天由命的同时也只能奉命行事，但看着十几页厚的报告提示，她还是陷入了沉思。
　　“什么报告提示比报告还厚呀！谁家好人出任务前还得加班呐！万恶的资本家，牛马也是有生命的呀。”
　　因为今天是正常出任务的一天，办公室人并不多，平常消极怠工的高烛今天都出去了，所以于蜀白在那里自顾自地发疯也没什么人听到。
　　但抱怨归抱怨，为了这盘不在自己手里崩了，于蜀白还得仔细看这些字号小的可怕的报告提示。
　　“档案室、管理局、规划院、建设厅……还有朝闻道？五个部门关于这个盘的资料和信息，你让我三天走访总结完还要写出报告！当我是超人吗！……这工，不打也罢！”
　　于蜀白拍案而起，但发现起得不是时候。

　　“什么不打也罢？”
　　她拍桌动作还没来得及收回，就抬头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肖科长，你怎么有时间过来我们部门了……”即使她知道肖宇哲和她不在同一个部门，没法定她的罪，也知道肖宇哲和老周关系不好，没法参她一本，但于蜀白还是下意识怂了。
　　“我问你呢，什么不打也罢？”
　　“……呃……游戏！连输好几把了，打不下去了，不打也罢……”
　　这谎撒的，差点自己就信了。
　　“你不是刚被委派了好多艰巨的任务吗，怎么还有时间打游戏啊？”
　　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这不……劳逸结合嘛……您看，我报告都摊开着呢，我马上看，马上看。”
　　于蜀白赶紧把头埋了下去，尽力躲避肖宇哲的视线。好不容易余光看到他走了，才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怪不得档案室的人都有点老古板，真是人以群分。”
　　但转念一想，自己明天还要去档案室了解资料，让肖宇哲知道一下会不会方便一点。于是于蜀白做了做心理建设，拿了点档案室的材料就沿着肖宇哲的路线跟了上去。

　　于蜀白她们部门其实不大，但为了隔出更多的空间路线很复杂，高烛就是于蜀白刚来时路痴阶段认识的，她们两个实习生还因为送文件找不到路被记过旷工。
　　跟着肖宇哲不难，但于蜀白隐隐有点不安：万一他不认识路，走错路了，一回头，看见我在后面跟着，会不会有点冒犯。
　　于蜀白脑补的本事也是一绝，她已经在不到三个转弯的时间想好了三百种借口让自己不至于学鸵鸟以头抢地。
　　但幸好，肖宇哲很熟练的样子，到达目的地后，于蜀白回想了一下，他甚至走的是最短路线。

　　“老周办公室？他们俩不是不对付吗？不是说一开会就吵架，拌嘴比开会还勤嘛。”
　　于蜀白以为这两个人是除了公司开大会，其它时候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没想到私下还会见面。但转念一想，这可是一个炸药桶和一个特质火源，两个人在里面不会吵起来吧！现在进去不会一起牵连她了吧！他们该不会趁气头上新仇旧帐跟我一起算吧！
　　于蜀白心里已经快环城一周了，感觉手里的资料快被自己的汗浸湿了。
　　幸运的是，还没等吵架声传出来，肖宇哲就出来了；不幸的是，肖宇哲一眼就看到了神情尴尬、抱着一厚叠材料的于蜀白。

　　“呦，没看出来啊，不仅上班懈怠，还有蹲墙角的恶习。”肖宇哲一点也没给于蜀白面子，周主任的门还开着，就大声告诉了他之前和现在都不想被老周知道的事情。最可恨的是他似乎不是故意的，就是下意识让人难堪，那种正经且严肃的语气永远让人有信服的能力。
　　于蜀白眼睛都挣大了，嘴也睁开了，话都到嘴边了还没出口，就听到老周的声音了。
　　“你个老古板烦得要死，少说两句话又不会有人收你钱！谁的人你也要管，你怎么不去老严哪里管人啊！啊，说话呀！严老那么多手下你个个都管一遍啊！档案室不够你威风了你就来霍霍我这里是吧！你精神变态啊！怪不得你档案室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孤僻，真是白瞎了那些好孩子了！我跟你说，你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跑来管我这里的人第二次，要不我下次大闹你档案室你信不信！爬啊！离我远点你个贼眉鼠眼的老东西！”
　　……
　　其实肖宇哲走了有一会儿了，但于蜀白不敢打断老周的骂街。等安静下来有个几分钟才敢畏畏缩缩地从办公室门口探了个头进去。
　　桌面是整洁的，倒是可以看出老周没什么生气时砸东西的爱好，但老周现在的样子除了怒发冲冠还做不到外，可以说是标准的生气了，虽然老周平时和下属们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但现在这个样子，于蜀白有点害怕。
　　“没关系，蜀白，进来吧，那个老东西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于蜀白心里想肖宇哲说的其实都是真的，但嘴上哪敢承认，干脆顺着老周的意思说：“没关系的周老师，肖科长也是为我好啦。”
　　“他为你好？算了，你不跟那个老东西计较就好。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老周明显比于蜀白刚进来时淡定了许多，但于蜀白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告诉老周她其实是来找肖宇哲的。
　　“啊……没什么周老师，你也知道，我刚来我们公司就在那个工位上，现在我还坐在那里，实在是不认识什么其它人。我不是明天要去各部门调研查资料吗，这个盘级别挺高，有些资料也是机密，我一个没什么资历的职员，我怕资料借阅不太方便。”
　　老周挠了挠头，好像不太理解：“这个盘级别确实挺高，他们给你资料的时候没有特别通行证吗？”
　　这下轮到于蜀白疑惑了：“特别通行证？”
　　“没有？”老周反问了一下，看到面前人摇了摇头，有点惊讶，干脆直接说：“没事，后勤部可能忘了，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几个部门，多长时间，我现在给你重新申请。”
　　“档案室、管理局、规划院、建设厅和朝闻道五个，然后三天完成最终报告。”
　　“什么？”老周拿起电话的手突然顿住了。
　　“五个部门？三天？”
　　于蜀白没想到老周和她是一个反应，差点为这份共情感动得哭出来——果然，感同身受的都是同病相怜的。
　　“一个部门一天就已经是高效率了，况且这个盘那么复杂，接手的人那么多，资料多得能把人淹了，怎么可能三天就交出最终报告啊！还要去档案室，万一那个老东西给你使绊子怎么办！这根本不可能呀！”
　　于蜀白想附和一下来着，但想着好像不太好，又沉默了。
　　幸亏老周还是那个跟底下员工打成一片的好领导，直接就下结论了：“这样，你先回去好好准备，我再问一下，特别通行证先给你申请三天的，后面的有回信了我再叫你过来，虽然这安排不太合理，但你也要做好按计划实行的准备……没什么事今天就快回去吧，我给你把下午的假批了，好好休息一晚。”

　　在回家路上，于蜀白大脑完全放空。虽说批的是下午的假，但真的等她收拾好要带回去的资料，坐上回家的地铁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很多诗里都说夕阳为万物染上光辉，但于蜀白不喜欢这表述，从她出生开始，夕阳带给她更多的是屋里需不需要开灯的纠结，是大楼旁消长的阴影，是时不时会在任何角落里出现的玻璃反射光。她不认为自然现象是出动情绪的理由，就像今天，天上这把烈火烧的再旺，也没法将身后背包里那些资料变成残云一样的灰烬。耳机里的纯音乐让她有点半放空状态，没过一会儿，地铁在地表的部分就结束了，接着又是黑暗。
　　她从公司坐地铁到家大概半个小时，早晨她一般会再睡一觉，晚上会看手机上的视频。但今天她就只是站在那里，正是做饭的点，车厢里都是爷爷奶奶辈的人和她们的菜。很丰富的种类，很新鲜的菜色，就连土土的土豆都散发着健康的暖黄色。

　　到家了，于蜀白发现走神走到忘记买饭上楼了，点外卖她又嫌送得太慢了，于是在冰箱凑活找了“生命维持餐”。她本人是不认可这是饭的，人生在世就为了口饭吃，天天嚼这个东西不如让她去当乌龟——看高烛很放心这乌龟生活品质的样子。
　　差不多填饱肚子后她开始翻资料，时不时拿纸笔记一下，规划一下后几天的行程。她不是一个擅长写计划的人，但这种情况似乎是很难再按自己的方式工作了。谁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吞了那么多时间，于蜀白感觉还没怎么细研究短针就指向12了。
　　于蜀白手里的任务提示还只是大致看了一遍的状态，她想知道的东西还没完全理解。顺便去看了一下绪驰的一些制度，吐槽一下大公司的繁文冗节。
　　想想这几天的魔鬼行程，她倒是不敢再熬下去了，收拾收拾睡觉。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