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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花园
第二章:荆棘花园
弗朗西斯第十三次在午餐时间捕捉到那抹金发消失在走廊拐角时,终于忍不住摔碎了手中的利摩日瓷盘。描金鸢尾花纹在波斯地毯上碎成锋利的星芒,惊得侍应生手中的银质汤勺撞在勃艮第炖牛肉锅沿,奏出不成调的颤音。
"跟着他。"他随手将路易十六时期的古董餐叉扔给身后的管家,"我要知道这个英国佬每天一点钟究竟在搞什么鬼。"
当管家回报亚瑟连续七天潜入后厨时,弗朗西斯正用威尼斯水晶杯品尝新到的圣埃美隆特级庄。深红色的酒液在杯壁挂出教堂彩窗般的泪痕,他突然想起昨日在亚瑟衣领瞥见的司康饼碎屑——像撒在雪地上的肉桂粉,刺眼得令人发指。
次日正午,弗朗西斯提前藏进后厨的松木酒柜。透过橡木桶的缝隙,他看见亚瑟像只警觉的灰雀般闪身而入。英国少年今天换了件鸽灰色马甲,银链怀表从口袋垂落,表盖上依稀可见被刮花的柯克兰家徽。他踮脚去够顶层储物架的动作让弗朗西斯想起凡尔赛宫那些偷吃蛋糕的宫廷猫,连后颈绷紧的弧度都透着令人恼火的优雅。
"抓到了。"弗朗西斯猛地推开柜门,看着亚瑟手中的司康饼惊落在地。陈年橡木的沉香与新鲜出炉的黄油香气在空气中厮杀,他故意用意大利手工皮鞋碾过那块金黄的糕点,"没想到柯克兰家的继承人需要偷吃剩饭?"
亚瑟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血色,这让弗朗西斯联想到波尔多晚霞中的葡萄园。"你们法国人管这叫剩饭?"英国人弯腰拾起破碎的司康,指尖沾着的奶油像未融化的雪,"连下午茶文化都要剽窃的野蛮人。"
弗朗西斯突然注意到亚瑟手背的烫伤,新鲜的水泡在苍白的皮肤上犹如珍珠项链。他想起上周化学课爆炸事件——据说某个英国学生在实验室偷煮红茶。"需要我提醒你校规第27条吗?"他晃了晃不知从哪摸出的《学生守则》,"禁止在非餐饮区进食。"
"需要我提醒你校规第13条吗?"亚瑟从马甲口袋抽出折痕整齐的册子,法文标题下用漂亮的花体写着批注:"禁止携带酒精饮品——包括但不限于伪装成墨水瓶的波尔多红酒。"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弗朗西斯突然抓起料理台上的锡兰红茶罐。亚瑟扑上来抢夺的动作意外敏捷,却被他顺势将整瓶1990年的柏图斯倒入茶罐。深红色的酒液漫过伯爵茶叶,在晨曦大理石台面上蜿蜒出塞纳河的形状。
"你们法国人连茶叶都要污染?"亚瑟攥着湿透的茶包,翡翠色瞳孔在镜片后收缩成危险的竖瞳。弗朗西斯注意到他鼻梁渗出细密的汗珠,像晨雾凝结在英吉利海峡的礁石上。
"这是波尔多左岸的血液,"弗朗西斯晃着空酒瓶,任由残酒沿着瓶口滴落在他擦得锃亮的牛津鞋上,"比你那些发霉的伯爵茶珍贵多了。"
亚瑟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弗朗西斯后背窜过一道电流——就像1789年攻占巴士底狱的暴民撞开波诺弗瓦家酒窖时的狞笑。英国少年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露出腕间青紫的淤痕:"知道拿破仑为什么输在滑铁卢吗?"他将浸透红酒的茶叶撒向空中,"因为他喝了太多发霉葡萄汁。"
弗朗西斯在纷纷扬扬的茶雨中嗅到一丝异香。当他意识到这是大吉岭春摘的麝香葡萄气息时,亚瑟已经消失在后厨的暗门。唯有地板上用红茶渍画着的青蛙图案,正对着他龇牙咧嘴。
次日清晨,弗朗西斯在储物柜前僵成一座雕塑。他珍藏的十二瓶勃艮第特级园静静躺在天鹅绒衬垫上,每个软木塞都被替换成大吉岭红茶包。最上层的罗曼尼康帝瓶身缠着荆棘玫瑰,刺藤间别着张泛黄的便笺:
"发霉的茶能毒死拿破仑,你的酒只能醉死青蛙。——A.K."
墨迹是用红酒写的,在晨光中泛着干涸的血色。弗朗西斯突然放声大笑,惊得走廊里的石膏像差点摔碎手中的正义天平。当他扯下便笺时,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PS:司康饼秘方已塞进你的历史课本。"
哲学课上,当教授讲解笛卡尔的理性主义时,弗朗西斯在《法国大革命史》第121页找到张皱巴巴的羊皮纸。褪色的墨水勾勒出都铎玫瑰,下方用哥特体写着:
「三勺谎言
两杯傲慢
一颗破碎的帝国之心
以百年仇恨烘焙
佐以海峡的叹息」
他抬头望向教室另一端,亚瑟正专注地修复一本烧焦的《大宪章》抄本。阳光穿过他金色的睫毛,在泛黄的书页上筛落细碎的光斑。有那么瞬间,弗朗西斯觉得这个英国佬像被困在琥珀里的古代骑士,连愤怒都凝固成优雅的标本。
午餐时分,弗朗西斯将特级鱼子酱抹在司康饼上,当着亚瑟的面咬下酥脆的棱角。咸腥与甜腻在舌尖炸开时,他看见英国少年捏断了蘸水笔,墨汁在《权利法案》复刻本上溅出叛乱的形状。
"味道不错,"他舔去指尖的鱼子,"像吞了把带蜜的匕首。"
亚瑟的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报时声。当《天佑女王》的旋律在餐厅回荡时,弗朗西斯发现自己餐盘里的焗蜗牛正摆出竖中指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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