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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高中部,连日来的阴雨终于在傍晚下不动了。鋈城总是晴一阵,雨一阵,交替着来,有种微妙的平衡,使这个城市总是带着南方的湿润。学校的水泥路已经被雨淋到变色,是泛着水光的深黑,深一块,浅一块,像一幅拙劣的油画,上面流动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沈资卓拿着伞在食堂门口等人,脑子和天气一样都得到了缓解,现在属于什么题都不想去思考的放空阶段。陈誉跑过来,手里没轻重地把他的肩往下拍,“啪”的闷响一出,知道自己闯祸的某人伸手指天,“看,彩虹!”
姓沈的不仅没看天,还手腕一转,反手就拿伞柄朝他捅过去。陈誉捂着腰,一边躲一边挤入回教室的人流,嘴也没闲着,试图转移话题掩盖罪行,“食堂大叔今天依旧稳定发挥,烧的离好吃十万八千里,难吃得很。你说这稳定率要是分点给我考试用多好啊?”
捂真严实,没捅到,沈资卓觉得有点可惜,踏过小水塘跟着往前走,边走边抬头看了眼天,澄澈的白,什么都没有。
“你月考掉了?”年级大榜贴在启智楼每个班后面的黑板报上,按一中的效率,昨天上午考,应该今天中午就贴出来了。月考一结束他就跑笃实楼接着去上竞赛课了,到现在也没回去。
“十几名吧,十二还是十三来着……”陈誉抬头拧眉,“不过没事,其实不重要,无论我考多少,我妈都不会说我。”陈誉低头,尾音消散在空中被附近的笑闹声盖过去。
沈资卓在心里组织着安慰他的话,话还没出口旁边人轻拍他肩“我可看到年级大榜了,沈老师年级第一啊!”少年撑出一个笑脸。
沈资卓想到了,“刚没吃多少吧,请你吃东西。”他往超市走。
“超市就那几样东西,早吃腻了。反正雨停了,我们下了晚自习去吃烧烤怎么样?到时候你请我喝饮料。”陈誉拽住他。
“好,烧烤我也请,咱俩吃不了多少钱,昨天发工资了。”
“可以啊!不愧是沈老师!下了晚自习我来找你。”正好走到笃实楼,陈誉往那走了两步到楼前的空地上。
“好,到时候你把卷子拿上。”话音落下,沈资卓正好出手补上刚刚没捅到的那下。
“操——真有你的。”陈誉感觉无奈又好笑。
“我真走了啊。”
“快走吧你!”陈誉转身离开,在回启智楼的队伍里逐渐模糊。
笃实楼是一中的竞赛部,构造和启智楼一样,以楼梯为轴旁边铺开三层楼,一层五个教室。一楼就是竞赛部,中间第三间是一个空教室,正好隔开两边的学生和老师。靠楼梯那侧是两个竞赛班,另一边是两个教师办公室,二三楼是作为摆设的美术课和音乐课教室,除了应付检查的时候保洁会来擦擦灰,其他时候空空荡荡,除了风雨没人光顾。
沈资卓只有初一和高一刚开始的时候上过一两节,后来就没上过了,只有不经意间想到这两层教室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从小学到高中,课表数不清换了多少张,最后只有体育课还在,不过考试倒是越考越多。
他走进楼梯旁边第一间教室,这个教室都是高三高二的,加上他总共32个人,隔壁班和他高一的时候一样,竞赛班基本全员参与,差不多四十个人都在。
他第一天来这个班的时候教室里又吵又挤,得有50个人。他和陈誉来得晚,就饮水机旁边还有空地。他们去空教室搬完桌子回来,他还苦中作乐的和陈誉说以后接水都不用起身了,伸手就行,还能帮他接。现在陈誉都退出快半年多了。
走的也不止陈誉,搬过来的桌子大多数又被本人亲手搬回去了,每个月都有人走,现在走道不窄了,位置都挺好的,教室也比以前更安静了。
他现在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窗上是蜿蜒着的水痕,教室里闷得很。
桌上是老张课后发的卷子,他卡在第五题,算出来是负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负数不能被开根号,这个答案不用填就知道是错的。
看着稿纸一长串的计算,实在堵得慌。
他把窗打开想透透气,,织出繁复的纹路。面前的卷子和稿纸当即飞起来,他连忙用手摁住,移到课桌中间,再把其他焦躁的部分压平整。
再读一遍题目,再重做一遍。
9月的联赛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得抓住。
少年深呼吸一下,抿唇,重新开始读题。
沈资卓边上那两块叠在一起的玻璃纹路由繁至简,越来越浅。窗外的天已经暗了很久,他抬头先看到的是一片漆黑,再转头望向斜对面的启智楼,教学楼灯火通明。
终于做完了,看着都没走呢应该还早。
9:42
陈誉怎么没来喊我?什么时候打铃了?都过了12分钟了,这套题真难啊做这么久。
他收拾完书包跑出去,一眼就看到被老张堵在楼梯口的陈誉,陈誉也瞧见了他,用眼神示意他先走。
他在楼梯口后面等了会,不久陈誉就跑过来,“嗐,我这次月考数学不是掉了,老张也知道了,刚刚看见我就把我拎过去数落一通,最后打了把鸡血安慰了下我,让我有题不会也可以去找他,不要觉得不搞竞赛了没脸见他。”
“老张人真的挺好的,就是平时嘴毒了点。”
“对,说实话我真的挺感动的,就是下次前半段能不能省略啊!搞得我一边感动一边难受的。”
他没忍住靠在墙上笑了出来,不止是因为这话,他能感觉到陈誉心情好了不少。
“走吧走吧,吃烧烤去。等会10点大家就全下来了。”晚自习是9:30结束,不过教学楼是10点断电,所以大家都当10点下晚自习,当然,要是提前走也不会有人管。
一中坐落在麟山区的边界线上,后门一般不走人只走车,没车的时候常年关着,属于薛定谔的门,有,也没有。因此,大家上下学都走前门,出去就是隆绵街,这条街包揽了这片所有的文具店和眼镜店。从这往东走是万达和区图书馆,在校门口往东望就可以看见穿透黑夜而来的斑斓灯光,那里的树在晚上都是璀璨的。
沈资卓他们往西走,和繁华热闹相背。到了十字路口转弯向北,再走过座桥就到了寂静的有些寂寞的临镇。
两辆自行车在俞家烧烤前停下,少年们一前一后的进去,旁边是烧烤飘出的白烟。陈誉拿了个盆递给晚进门的沈资卓,“给,沈老板。”
“你称呼还挺多。”沈资卓接过,转身去冰柜拿烤串。
两个人在肉类区边聊边挑了不少,牛肉、鸡肉、里脊肉拿了个遍,到了素菜那敷衍的拿了两串韭菜和金针菇就结束了。
老板看了眼他们开始结账,在“滋滋”的烤肉声中,计算机响起机械的女声“六加十二加……”。
他手和嘴都没歇着“感觉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们了,快期末考了吧。”
“对,马上考完就放暑假了。”陈誉答。
“那俞叔给你们两一人加串里脊肉,祝你们考试顺利!”
“谢谢叔!”“谢谢俞叔。”沈资卓和陈誉齐声道谢。
这家店店面挺大的,租了两间屋子,前一间有三桌人,两桌情侣,还有一桌看着像一家人。隔壁倒是没人,他们在那挑了个最里边的桌。
一坐下陈誉就抬头示意沈资卓看后面,透过正被白烟熏的玻璃窗,对面多了个红色发光灯牌,上面写着 “方姐炸串”。
陈誉压低声音说:“怪不得送东西,不过这店居然这么嚣张,就开对面,不过来的时候我还是没注意到。”
“我也才发现,原来是手机店,贴膜10块附赠一个气泡。”
“你什么时候来贴的我怎么不知道。”陈誉憋着笑从书包里掏出卷子。
“我后来撕掉重贴了,笑屁,我看看你分都丢哪了。”他把卷子反了个面,正对自己,开始看。
林谛躺在床上,找工作找的烦躁,鋈城的律所和南京的没什么差别,要求多,工资更少,挂证看着也遥遥无期。老爸刚刚过来拿走了自己的东西,说和老妈一起睡。按理说他应该会好受点,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压抑、很闷。
晚饭着急撤其实没吃几口,现在倒是有点饿了。好想吃烧烤,俞恒家的烧烤就很好吃。他打开外卖软件,选了几样喜欢吃的,付钱的时候发现没券,好贵,多了杯奶茶钱,他有点舍不得。
好,更郁闷了,烧烤还赖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要不走过去吧,反正雨停了,不吃到感觉今天没法安心睡,顺便散散心,虽然大晚上出去散步听着就不太正常,但胜在人少,清静。
爸妈已经都在房间里了,门缝里透着灯光,这样挺好,省的还要问一通。
他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走出去,沿着声控灯走到路灯下,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很爽快。
俞恒和他是在文化宫认识的,当年的鸡娃除了脑白金还流行课外辅导班,和现在提倡减负以后暗里办不一样,那时候学校里都办。林谛记得他刚小学,也就是一年级的时候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打着哈欠踩着虫儿飞的放学铃去后面一栋楼上学校辅导班的课。
隔壁镇有一个的市民文化中心,麟山区有个时代广场,里面全是辅导班。大人去了别想不报就出这个门,这两地基本承包了附近所有孩子的周末和暑假。
林谛他爸妈很实在,根本没抱着我儿要学成归来的期待,纯粹觉得他呆在家里太闹腾,折腾的心累,去辅导班不仅能学点东西,重要的是,自己也能轻松点。
林谛进文化宫的时候那叫一个开心又激动,毕竟中间放着一堆玩具,里边有把巨型的重机枪。旁边不知道谁问他喜不喜欢,这能不喜欢吗?具体过程他不记得了,总之他拿到了报课才能送的那把枪,也把自己倒贴给了辅导班。
不过其实上着上着发现还是很有意思的。数学有意思,画画只能按老师要求的画,没劲。英语有意思,这么奇怪的语调居然说出来能和中文的意思一样。
最有意思的是他凭借着那把酷炫的枪成了数学、英语和画画班的小霸王。俞恒是口才、钢琴和跆拳道的,按道理他俩八竿子打不着。不按道理的事发生在他二年级,俞恒伤了他的小弟,林霸王得知后立刻举着枪去讨伐,结果发现对面也是这把枪。后来在办公室一起挨骂时,老师说了才又知道一遍,这把枪是要联报三个班才能送。看来能当霸王的,卖自己的时候都非常果断。
俞霸王看这枪也愣了,不过那能怎么办?打呗,两边小弟都看着呢。林霸王和俞霸王不出意外的战力相当,打到后面准备纯肉搏的时候,老师进来了。
办公室门啪的在身后合上,窗口飘进来一股热风。小弟被迫解散,霸王痛失机枪,他们一起伤心过后决定,旧恨一笔勾销,在前边的台阶上拜了把子,林谛以大俞恒整整五天的优势,成为俞恒的大哥,不过俞恒上四年级之后不承认了就是。
这么想着想着就一路走到了俞家烧烤,“俞叔”
“欸,小言啊,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
简单客套了两句林谛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拿了点自己想吃的去结账,林谛付完钱俞叔从冰柜那走回来,“老规矩,送你一串鸡翅,再送你一串里脊肉,”林谛刚把手抬起来想说不要,就被俞叔打断。
“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我这准备了一盆呢,每个人都送。”林谛这才看见旁边的一盆里脊肉,俞叔从里面拿了一串放进来。
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自己小学就在这白吃了不知道多少串,不好意思的显然有点晚了。
“去找位置坐吧。”俞叔往里边偏了偏头笑着对他说。
走到里面一间他恍然大悟,刚才怎么不说可以帮帮忙呢,帮着干点事也好啊。
(没写完,脑子一热发出来了,好在也没有人看,等我后面打磨一下再发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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