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入梦来

　　飞机降落在A市机场时，已是傍晚。林星辰拖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迎面扑来一阵潮湿的风。这座城市的空气里总带着一种熟悉的味道，像是混合了河水的清冽和梧桐树的苦涩。

　　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酒店地址。司机是个话痨，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讲着A市的变化，她却只是望着窗外发呆。十年了，这座城市的变化确实很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手机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林总，陆医生的排班表已经发到您邮箱了。他明天上午有一台手术，下午在门诊。"

　　她点开邮件，目光落在"陆之昂"三个字上，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明天，她就能见到他了。十年未见，他会是什么样子？还会记得她吗？

　　酒店的房间在二十八层，和她在B市的办公室一样高。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十年前。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陆之昂。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她约他在河边见面。那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还特意涂了一点唇膏。

　　他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站在河边等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她远远地看着他，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星辰。"他笑着朝她挥手，眼里有星光闪烁。

　　她跑过去，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温柔得让她想哭。

　　"我有话要对你说。"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他笑着打断她，"不过你先说。"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准备好的台词全忘了。最后，她只说了一句："我要去B市了。"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B市很好啊，离这里也不远。"

　　"我......"她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星辰，你快回来，你爸爸他......"

　　她挂断电话，脸色苍白。陆之昂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得回去了。"她匆匆说完，转身就跑。

　　"星辰！"他在身后喊她，但她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她换了手机号，删除了所有社交账号，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回忆戛然而止，林星辰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工作邮件。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第二天一早，她打车去了第一医院。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她站在门诊大厅，看着墙上的医生简介，目光停留在陆之昂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他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和，眼神清澈。十年过去，他的容貌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请问您挂哪个科？"导医台的小护士问她。

　　"我找陆之昂医生。"她听见自己说。

　　"陆医生今天上午有手术，下午才在门诊。您要是着急的话，可以挂其他医生的号。"

　　"不用了，我等他。"她说完，转身走向候诊区。

　　候诊区里坐满了人，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旁边是一对母女，小女孩大概五六岁，正缠着妈妈讲故事。她听着那温柔的声音，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

　　昨晚她给母亲打了电话，得知父亲的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主刀医生正是陆之昂。

　　命运真是讽刺。十年前，她为了父亲放弃了他；十年后，她又因为父亲回到他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候诊区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终于，墙上的电子屏显示：陆之昂医生，门诊开始。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朝诊室走去。诊室门口排着长队，她站在队伍末尾，心跳得厉害。

　　"下一位。"护士喊了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诊室里，陆之昂正在低头写病历。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的眼神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定格在难以置信上。

　　"星辰？"他轻声叫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好久不见，陆医生。"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真的是你。"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B市。"她简短地回答，"我父亲明天要做手术，我想了解一下情况。"

　　他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专业的态度："你父亲是林建国先生？"

　　她点点头。

　　"他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手术风险不大，你放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亲自操刀。"

　　"谢谢。"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星辰！"他叫住她，"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明天手术室见。"

　　走出诊室，她靠在墙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十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刚才那一刻，她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星辰，你到医院了吗？你爸爸想见你。"

　　她看着那条消息，久久没有回复。十年前的那个雨夜，父亲带着那个女人离开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记得母亲跪在地上哭喊，记得自己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争吵声，浑身发抖。

　　最后，她回复："我在医院，一会儿过去。"

　　住院部在另一栋楼，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父亲的病房在十二楼，她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不断跳动，心跳也跟着加快。

　　病房门虚掩着，她推开门，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比记忆中老了很多。母亲坐在床边，正在给他削苹果。

　　"星辰......"父亲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我来看看你。"

　　"进来坐吧。"母亲起身，把椅子让给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苹果的清香，让她有些恍惚。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父亲问。

　　"很好。"她简短地回答。

　　"对不起......"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她打断他，"你好好休息，明天手术。"

　　说完，她起身离开。走出病房，她靠在墙上，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手机又响了，是助理发来的工作邮件。她擦干眼泪，打开邮箱，开始处理工作。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夜幕降临，她走出医院，站在门口等车。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带着一丝凉意。她抬头望向天空，依旧看不到星星。

　　"星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转身，看到陆之昂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

　　"给你。"他把咖啡递给她，"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咖啡。"

　　她接过咖啡，指尖碰到他的手，温度让她心头一颤。

　　"谢谢。"她轻声说。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叫了车。"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她握紧咖啡杯，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但是......"他顿了顿，"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她抬头看他，夜色中他的眼神依然清澈，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夏夜。

　　"明天手术结束后，我们再谈吧。"她说完，转身上了出租车。

　　车子启动，她透过车窗看到他站在原地，身影渐渐变小。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咖啡，热气氤氲中，仿佛看到了那个夏夜的星光。

　　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