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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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浸透了海丰县陈旧的青砖墙,张大山蹲在自家门槛上磨着猎刀。铁石相撞的沙沙声里,混杂着屋内断续的咳嗽,每一声都像钝刀在剐他的心肺。
      "当家的。"妻子王氏端着药碗出来,陶碗边沿还沾着褐色的药渣,"阿宝的咳疾......"
      张大山别开脸不去看那只碗。碗底映着最后一抹药汤,在暮色里晃出细碎的光。三天前从山里带回的甘草早就用完了,县里药铺掌柜说新到的川贝要五钱银子一两。
      他忽然站起来,刀鞘撞在门框上当啷作响。花满楼檐角铜铃的脆响毫无预兆地在耳畔复苏,那个白衣女子说"需要好好谈谈"时,月光正流过她发间坠着的蓝宝石。
      "我明日进山。"张大山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昨天剩下的半块麦饼,"这个留给阿宝。"
      王氏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粗布下鼓起的青筋硌着她的手心,像是抓住一截绷紧的弓弦。"当家的,那地方邪性得很......"她压低的嗓音里泛着颤,"王铁匠说西坡有野猪群......"
      "阿宝等不到立秋!"张大山突然低吼。屋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接着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呛咳。王氏慌忙转身时,他看见她后襟上洇开的汗渍,在暮色里像一块陈年血渍。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窗纸时,张大山正站在花满楼外的梨树林里。月光把枝桠的影子刻在他脸上,二十年的猎户本能让他注意到那些不寻常的痕迹——土地平整得像是被巨梳篦过,每株梨树的间距分毫不差。
      "你比约定时间早了两个时辰。"清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颜惊坐在三楼的飞檐上,月白衣袂垂落如瀑,手中把玩着个发光的方匣子。
      张大山下意识后退半步。昨夜那些会自己移动的箱子正在楼下穿梭,其中一只突然发出"滴滴"声响,射出蓝光扫过他全身。"生命体征正常,未携带武器。"机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要救我的孩子。"他咬牙抬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你要的绣样。"
      颜惊轻轻跃下。张大山这才发现她足尖点在空中有微光闪烁,仿佛踩着看不见的阶梯。当那方素白手帕在月光下展开时,颜惊瞳孔突然收缩——帕角并蒂莲的花蕊处,金线以某种特殊角度盘绕出万字纹,正是她找了十年的千丝盘金绣。
      "不够。"她将帕子收进袖中,指尖在全息屏上划出十种纹样,"要这个数。"
      张大山盯着悬浮在空中的光纹。那些繁复的藤蔓与云纹泛着幽蓝的光,比他见过最精致的官窑瓷器还要精美百倍。"我娘子......"他喉结滚动,"她熬了三夜才绣完那方帕子。"
      颜惊转身走向发光的门廊。医疗舱特有的蓝光从门内溢出,空气中飘着奇特的香气,像是混了薄荷的檀香。"这是盘尼西林。"她举起一支密封的玻璃管,药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微光,"能治肺痨。"
      张大山的手刚要碰到玻璃管,颜惊突然收手:"十幅绣样换十支。三日后此时,我要见到第一幅。"她指尖轻点,全息投影中浮现出个燃烧的沙漏,"逾期不候。"
      归途的山风裹着露水,张大山把药管贴身藏在里衣。那抹凉意贴着心口,让他想起阿宝滚烫的额头。路过乱葬岗时,他踩到半截褪色的红绸——不知是谁家夭折的女儿扔在这里的嫁衣残片。
      鸡鸣三遍时,王氏正在油灯下拆自己的嫁衣。朱红绸缎上,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图已经褪色,但那些精巧的针脚在晨光中依然清晰可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棂,她咬断最后一根线头,把绣样轻轻盖在阿宝汗湿的额头上。
      第三日傍晚,张大山站在花满楼外,怀里揣着十幅绣样。暮色中,他看见颜惊站在三楼的露台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玻璃管。药液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让他想起阿宝服下第一剂药后,终于能安稳入睡的那个夜晚。
      "这是你要的绣样。"他将布包递过去,手指微微发抖。颜惊接过布包,指尖在全息屏上轻点,十幅绣样悬浮在空中,每一幅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千丝盘金绣......"颜惊轻声呢喃,指尖划过其中一幅并蒂莲的纹样,"你妻子一个人完成的?"
      张大山摇头:"还有李记布庄的老板娘,她女儿也得了肺痨。还有城西的绣娘阿翠,她儿子......"他顿了顿,"她们都愿意用绣活换药。"
      颜惊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十支玻璃管整齐地排列在张大山面前。"记住,"她的声音依然清冷,"这些药只能给肺痨患者服用,过量会致命。"
      张大山将药管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转身时,他听见颜惊说:"下次,我要二十幅。"
      夜色中,张大山快步走在山路上。怀里药管的凉意让他想起李记布庄老板娘布满血丝的眼睛,想起绣娘阿翠颤抖的手指。她们都在等着这些药,等着救自己的孩子。
      一个月后,花满楼的名声在海丰县悄悄传开。县衙后巷的茶馆里,几个妇人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听说没?西街王寡妇家的小子,前些日子还咳血呢,这几天都能下地跑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张猎户家的小子也是......"
      "嘘——"老板娘突然压低声音,"县太爷最近在查这事呢。"
      与此同时,花满楼内,颜惊正在实验室里研究新送来的绣样。全息投影中,千丝盘金绣的纹路被放大百倍,金线的缠绕方式呈现出奇特的数学规律。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墙边的玉匣前。
      匣子里,泛黄的考古笔记上画着李朝皇陵的壁画。壁画中,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正在刺绣,她手中的金线以同样的方式盘绕......
      颜惊站在实验室的全息投影前,指尖轻点,将新收到的绣样与皇陵壁画进行比对。金线的缠绕方式完全一致,就连针脚的密度都分毫不差。她调出系统界面,发现解锁进度已经达到15%。
      "系统,分析绣品年代。"她轻声说。
      "经检测,绣品所用金线为李朝初期特有工艺,距今约一千年。"机械音响起,"检测到特殊纹样,与虞美人相关度达87%。"
      虞美人。颜惊的指尖顿住。她记得考古笔记上记载,这位李朝妃子精通刺绣,却在李朝建立第三年神秘失踪。民间传说她因擅用巫术被处死,但皇陵壁画却显示她一直在为皇室刺绣。
      "需要更多绣样才能解锁完整信息。"系统提示道。
      颜惊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穿梭的求医者。张大山正在院中维持秩序,他粗犷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疲惫,却依然耐心地为每个求医者登记。
      "张大山。"她轻声唤道。
      张大山抬头,看见颜惊站在三楼的露台上。阳光穿过她发间的蓝宝石,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颜姑娘有何吩咐?"
      "从今日起,你便是花满楼的跑堂。"颜惊指尖轻点,一道蓝光闪过,张大山手中多了一块玉牌,"负责登记求医者,收取绣样。"
      张大山握紧玉牌,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阿宝退烧那晚的体温。"可是......"他犹豫道,"县衙最近在查这事......"
      "无妨。"颜惊转身,"让他们查。"
      夜幕降临,张大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王氏正在灯下绣着一幅新的绣样,阿宝在床上睡得香甜。他轻轻抚摸儿子的额头,温度正常。
      "当家的,"王氏放下针线,"今天县衙的师爷来过了。"
      张大山的手顿住。
      "他说......"王氏的声音有些发抖,"只要我们说出花满楼的位置,就免了我们家的税赋。"
      张大山握紧玉牌,想起颜惊说"无妨"时的神情。那个女子,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第二天,花满楼外排起了长队。张大山站在门口,手中的玉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看见县衙的密探混在人群中,却装作不知。
      颜惊站在三楼,看着楼下的人群。全息投影中,解锁进度已经达到20%。她轻声说:"系统,启动防护模式。"
      一道无形的屏障悄然升起,将花满楼笼罩其中。从外面看,这里依然是一片普通的梨树林,只有手持玉牌的人才能找到入口。
      县太爷赵明德站在梨树林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他已经在这片林子里转了一个时辰,却始终找不到花满楼的入口。汗水浸透了他的官服,林间的雾气让他的视线越发模糊。
      "大人,"师爷凑上前,"要不咱们......"
      "闭嘴!"赵明德低喝。他想起前日收到的密信,信上说花满楼的主人能让人起死回生。这种力量,若是能为他所用......
      与此同时,花满楼内,颜惊正在研究新收集的绣样。全息投影中,二十幅绣品拼接在一起,金线的纹路逐渐显现出一幅地图的轮廓。
      "系统,分析地图指向。"她轻声说。
      "经比对,地图指向李朝皇陵地下密室,与虞美人失踪地点重合度达95%。"机械音响起,"解锁进度已达35%。"
      颜惊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她注意到地图上有一个特殊的标记,形状像是一枚发簪。这让她想起考古笔记上记载,虞美人失踪时,头上戴着一支镶嵌蓝宝石的金簪。
      楼下传来喧哗声。颜惊走到窗前,看见张大山正在安抚一群求医者。他们大多是贫苦百姓,有的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有的搀扶着年迈的父母。
      赵明德在梨树林中又转了一个时辰,依然找不到入口。林间的雾气越来越重,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一阵阵发黑。
      "大人,您脸色不太好......"师爷小心翼翼地说。
      "闭嘴!"赵明德厉声喝道,却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含糊。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发现右手有些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一阵眩晕袭来。赵明德感觉天旋地转,他想扶住身边的树干,却发现左手已经抬不起来。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
      "大人!大人!"师爷惊慌失措地扶住他,"快来人啊!"
      赵明德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师爷慌乱的脸,和远处若隐若现的花满楼轮廓。
      当赵明德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奇特的床上。床边的架子上挂着几个发光的瓶子,瓶中的液体正通过细管流入他的手臂。
      他想动,却发现身体依然不太听使唤。这时,他听见一个清冷的女声:"别动,神经修复还没完成。"
      赵明德转动眼珠,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床边。最让他震惊的是,女子手中拿着一个发光的方匣子,上面显示着他看不懂的符号。
      "你......"他艰难地开口,发现说话比之前清楚了些。
      "我是颜惊。"女子收起方匣子,"你中风了,要不是张大山带你来,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赵明德这才注意到张大山站在角落,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系统,扫描。"颜惊轻声说。一道蓝光扫过赵明德全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体的影像悬浮在空中,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神经修复进度75%,预计还需两个时辰。"机械音响起。
      赵明德瞪大眼睛:"这......这是妖法?"
      颜惊轻笑:"这是医术。"她转身走向墙边的柜子,赵明德注意到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奇异的器具,有些泛着金属光泽,有些则透明如水晶。
      "颜姑娘,"他试探着开口,"不知姑娘师从何人?这般医术,本官闻所未闻。"
      颜惊没有回答,而是举起手中的方匣子:"县令大人,你腰间那枚玉佩,可否借我一观?"
      赵明德下意识捂住玉佩:"这是先帝御赐之物......"
      "我知道。"颜惊转身,黑眸中闪过一丝异光,"我还知道,你书房里藏着一幅虞美人亲手绣的凤凰图。"
      赵明德浑身一颤。这件事,连他最亲近的师爷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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