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前

　　陈旭坐在最后一排靠近门口，他好奇的四处打量棚内的环境，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穿着红色国美标志的马甲，微卷的头发披在肩膀上，不是李小悦是谁。前一个月她和陈旭说要离职和哥哥去创业，听说是一个很大又有前景的电器项目。为这个事两个人不知道吵了多少次，现在市场环境又不好，李小悦不爱惜自己的工作天天想着发大财。无非就是嫌弃陈旭赚的少，这也是两人最后分手的直接原因。脑子里不断闪过以前的记忆，他环顾这个被风吹的一直晃动的塑料棚，难道她所谓的事业就是骗老年人的钱吗！台上有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在表演破壁机打玻璃杯的技术，一个巴掌大透明玻璃杯放进机器里，在飞速旋转的刀片下玻璃杯变成一堆粉末。他宣称这是日本引进的低温破壁科技，就是在高速研磨的情况下粉末依然温度很低。他把打碎的粉末倒在手里挨个让前排的观众触摸，感受是不是温度很低。随后那个长发男人说道，这门技术现在在国内还没有被普及，所以产品价格高一些1300。一听这个价格陈旭实在坐不住了，他这个爱管闲事的性格让他忍不住去某宝上寻找同款。前排观众交头接耳讨论玻璃渣的触感，纷纷表示这款破壁机配置很厉害。也有一些大妈表示不屑，声称自己家早就用上了进口榨汁机，这个技术和普通榨汁机区别不大。听到这些陈旭忍不住要给这位打扮时髦的大妈鼓掌。
　　这一幕被门口配合长发男做实验的李小悦看见了，她一开始还没注意到穿着睡衣裹着黑色外套的陈旭。至少两人分手前，两人见面都会精心打扮自己的外表。虽然短短一年相处时光，分手之后她还是常常想起曾经的过往。大概炽热的眼神在人群里也有有温度的，陈旭也看见了她。
　　陈旭现在的样子非常可笑坐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头发被吹的站起来没有丝毫造型可言，手里还拿着装菜的篮子。在看见李晓悦的时候他就想立刻逃走，可是鬼使神差又坐下来看看这个国美电器到底是干嘛的。几场演示活动下来，最后重头戏是一个带加热和洗□□作用的进口马桶坐垫。它的卖点是能解决便秘问题，声称百分之八十的老年人都有这个困扰。而这款设备专门为环节这个问题设计的，也是日本进口产品。直到他看见马桶里喷出的水划过一条弧线落在塑料棚上，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过分夸张的笑声引来周围人的不满，一圈的老太太是怪他打断工作人员的表演。说着方言指责小伙子真没礼貌，本来站在门口发礼品和维持秩序的牛仔裤大哥走过去。
　　“你出来！”大哥压低声音，语气却不太友好。
　　“干嘛呀！还没结束呢”陈旭不打算走，这么好看的热闹还没结束。牛仔裤大哥伸手去拉他，陈旭胳膊扭开躲开他的拉扯。
　　大伙是一个挨一个挤着坐的，冬天穿的又厚实，陈旭胳膊肘躲开的时候又撞到隔壁的人，大妈发出不耐烦的叫嚷。台上演戏的进程被打断了，李小悦远远看见这边动静连忙跑过来。她的脸颊被不断吹进来的风吹红了，看见那边有争执一着急耳朵也红了。
　　牛仔裤看他继续坐这里影响活动，动作更加粗鲁，被一旁跑过来的李小悦拦住了。
　　“我认识，认识的。”她拉住陈旭的胳膊往外面拽，本来坐那一动不动的陈旭也不做挣扎。跟她走出帐篷。
　　“这就是你说的事业？”他话语里充满嘲讽的味道，在他看来这一场闹剧不就和传销一样嘛。
　　“你什么意思，我拉你出来就怕你把事情闹大，这么长时间了你的脾气还是没变。”李小悦被他的话气的够呛，两个人分手了，他凭什么还和从前一样随意指责别人。哪怕是面对陌生人，他也不该随意评价别人的工作。
　　“既然是陌生人，你管我笑不笑的。你看看那马桶像能撒尿一样喷水，还说能解决便秘问题。要是这么好还需要医院治疗嘛，你们忽悠老年人，这笔钱赚的开心吗。我是真没想到你说的事业就是卖马桶。”陈旭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听见李晓悦口口声声说他们是陌生人，这段感情就这么让她厌恶嘛。
　　“臭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做什么和你没关系，在你眼里不值钱的工作也比你赚的多。你就该拿着三千工资滚回去。我真是瞎了眼了，真没发现浑身上下就属你嘴巴最臭。”李小悦真的是被他气急了，猛的推了他一把。陈旭出门穿的棉拖鞋，后脚跟还裸露在外面，被她突然一推搡。身体失去了重心，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冬天穿的多摔倒并不疼，但是看着手里菜篮洒落一地，萝卜白菜滚了一地。那场面让塑料棚里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乐坏了，本来他是去看别人热闹的，结果自己成了热闹。
　　风似乎比刚出门的时候更大了，塑料大棚两边被风刮的哗哗作响，陈旭看李小悦挥手擦了脸赶紧跑过去找东西压住。他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打算回去，远远看她认真又忙碌的背景似乎有些陌生。
　　陈旭回到家把手里菜篮子扔在桌上，躺在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里都是李小悦的身影。他翻出手机通信录拨通张霞的电话。
　　手机嘟音持续响了挺久，“哪位？”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还有些不耐烦。
　　“你给我删了吗，还问我是谁？张霞我们可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同学啊！”陈旭说道。
　　“谁删你了，前段时间手机坏了，通讯录电话没更新出来。”张霞说道。
　　“你不会打算看我和李小悦分手就和我断联系吧。”陈旭口气里很是不悦。
　　“你俩的事可别扯上我，好的时候没见我有什么好处。现在分手了倒是追究我责任，陈旭你还算朋友么”
　　“那我这个朋友想中午请你吃一顿饭，有没有时间啊！”
　　“你先说什么事,我看看行程。”张霞还不了解他嘛，十几年的老同学了，要不是看在这一层关系她也不会把李小悦介绍给他。
　　“我今天在我们社区里看见李小悦了，他不是和一个大哥去做生意的吗！怎么搞上传销了！”，陈旭说道。
　　“什么传销啊,你不要乱讲，他们是正经品牌商卖电器的。”张霞语气了对陈旭稍有不满。
　　“行吧，我订了吃饭的地方，甭管中午有啥事把时间空出来。就当陪你老同学吃顿饭了。”陈旭说道。
　　李秀华回来看见桌上的菜，陈旭房间关着门，心里想这小子估计买了菜又倒头睡了。刚放下包，陈旭就从房间出来了，难得休息的时候还收拾的挺整齐。头上喷了发胶抓了发型，这是要出门啊。
　　“我不在家吃饭了。”撂下这么一句话他就出门了，李秀华忙了一早上回来还要做饭，结果儿子自己出门了。她收拾好被他乱丢的拖鞋，打算中午饭自己简单对付一口。
　　两人约在一家苏式餐馆，人迟迟没来，到了饭点店里陆续上客。这个店的位置需要预约特别是周末年轻人不愿意做饭都乐意出来吃。服务员过来催了两次要不要点菜，张霞这个爱迟到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他先点了菜，嘱咐服务员等人到了再上菜。
　　说话的功夫张霞出现在餐厅门口，一头大波浪披在肩上，穿了露肩的长裙，看她这幅打扮不像是为了吃这顿饭。估计后面还有活动，陈旭远远朝她挥手。
　　这个位置靠窗，光线柔和明亮，穿过玻璃窗户照在人身很温暖。餐厅里空调开的很足，在里面坐了一会浑身燥热，陈旭也把外套脱了。
　　“什么事情还要当面聊啊！”张霞把手里名牌包包放在位置上。
　　陈旭瞟了一眼，四五万的香奈儿包包，张霞这几年混的很不错。
　　“老同学叙叙旧啊非得有什么事才能请你吃饭啊！”陈陈旭帮她把面前的杯子倒上茶水。张霞眼光从他脸上溜一圈，看着光鲜的人眉宇间藏着忧愁。女人的眼光向来毒辣，一眼就能看穿。
　　“不逗你了，是为了李小悦的事吧。你说你们分手这么久了，她都放下了，你怎么还要打听她的事情。”她眉目低垂，眼神打量自己刚做的指甲问道。
　　“今天我还在社区看见她穿着国美电器的员工服，和一帮人在社区卖产品。当时不是说和她什么哥哥做生意嘛？”陈旭问道。
　　“这就不是生意了？她在里头做业务员一个月好几万，想当初我要带着做美业。她说吃不了那碗饭，非要混在一帮臭男人中间跑上跑下搬东西，那样辛苦钱她愿意干。我想愿意干就干吧，别说我这个做姐妹的不愿意帮她。”张霞从包里掏出一包烟，给陈旭递了递，他不愿意接。分手后就把烟戒了，现在看见虽然心痒自己也能控制住。
　　“之前分手嫌弃我赚的少，我也没意见。”陈旭对当初的事还耿耿于怀。
　　“赚多赚少，你们也在一起一年多了。她妈查出肿瘤，这事你能帮多少忙？”张霞悠悠吐出一口烟，在一片浓雾里打量眼前的人。看出他听见这个消息的茫然和窘迫，心下一片清明，看来这事李小悦估计都没有和他说明。
　　“这些事，她怎么都不和我说。”陈旭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结巴，这么严重的事情他几个月后才知道。作为男朋友，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说什么，你能拿出三十万还是回去陪她妈忙前忙后，那段时间你一直抱怨李小悦经常请假回家。你不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她妈跑医院的辛苦。”张霞深吸一口烟，火星迅速燃烧烟头。这时候服务员把点好的菜端上来，陈旭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肿瘤，三十万这些字眼在敲打自己的脑袋。
　　张霞看出他失落的神情，和没事人一样，在烟灰缸里抖落烟灰，拿着筷子自顾自吃起来。见惯男人这幅事后表现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哪怕当初他多一点点关心，都不会到现在才知道这一切。她能看透男人的伪装更厌烦后知后觉的深情，在她看来简直不能原谅。不过她从来不把心思放在脸上，看陈旭一脸食不下咽的表情，她还故作关心的给他夹菜。
　　“行啦老同学，都分手了，她的事你不要太关心。我听说她妈妈住院的时候一直是一位医生朋友在帮她。听说还在追求她。”说这话的时候张霞故意一脸神秘的表情，这话简直是给陈旭心头加上一锤。
　　“你看光听你在这边说，多吃点菜。”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表现的很忙，他一边招呼她吃饭，一边自己用筷子挑着菜吃，终究这顿饭食之无味。该说的话也说明白了，吃完饭两人就散了各自回去了。张霞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继续下面的行程，下午还约了姐妹去泡温泉哪顾得上他。不过作为朋友她该说的话只能点到为止，缘分谁说的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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