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虚辞

　　他把司玥放在地上，双手结印，只见司玥飘向其中开的最胜的彼岸花，他再拿出一把匕首捅向自己的心口，鲜红的心头血被彼岸花吸了去，禁地处顿时紫光大现，待光暗下来时，黑衣人已经不见踪影。
　　端坐在大殿上的幽冥殿主祎玄感知到之后，立马瞬移到禁地处，但当他想走进去时，彼岸花形成的结界拦住了他。
　　“幽冥族祎玄，拜见永生花神。吾观今日禁地处有异像，可是花神有指示？”祎玄不解，自从千年前，花神神陨，哥哥失去踪迹，幽冥族受花神庇护得以在此处生活后，这神池便失去了往日生机，此前恹恹的彼岸花如今却生机勃勃。
　　见结界没有任何变化，祎玄皱起眉头思考，随后便离开了。
　　一连过去九天，在第九天时，包裹着司玥的彼岸花迸发出巨大力量，伴随着冲天的紫光，在殿中议事的祎玄立马感知到。
　　他瞬移到神池处，这一次没有结界拦他，挂在湖蓝色绸缎华服上的银铃因急促的脚步撞的叮当响。他抬眸看见司玥安然躺在彼岸花中，仿佛是沉睡在花中的少女。
　　司玥从彼岸花中飘出，祎玄飞身去接，她便稳稳地落在祎玄怀中。
　　“把映辰叫过来。”祎玄抱着司玥急匆匆地往殿中走。
　　“是。”底下人虽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开口多问。
　　映辰施法查探司玥伤势，随即环抱双手，装模做样道，“真是奇了啊。”
　　一旁的祎玄看不得他这般吊儿郎当，瞥了他一眼，“再废话揍你。”
　　“别别，我不敢了，殿主。此女子虽是凡人之躯，却有神心，还长出了神砥，算是个半神，我就是好奇这个。”
　　“她什么时候能醒？”祎玄担忧道。
　　“她把自己困在梦魇中了，估计很难醒来。”映辰一副甩手掌柜样，不以为然道。
　　“那吾进入她的意识海中，把她唤醒。”祎玄正准备施法，便被映辰拦住。
　　“你疯了，灵魄是多么脆弱的东西，你要是也被困住了，那你就醒不过来了。”
　　“吾知道，但她是这百年来唯一能进入到幽冥神域的人，她也许知道哥哥的下落。这几天的食物你暂代，吾会平安回来的。”祎玄说罢，便进入到司玥的意识海中。
　　“他们当年都这样说，也不是一个都没回来。”映辰眸中泪光闪烁，转身离开。
　　祎玄睁眼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灰雀，幸好灵力能使的出来。他飞进一处处屋檐，寻找着司玥的踪迹，终于他在一处飘窗稍作停留时，发现了一名和司玥眉眼极为相似的小女孩坐在角落哭。
　　小女孩头上戴着不俗的珠钗，身上的罗裙也是金线织的，小小的脸蛋哭的红肿。
　　祎玄飞去司玥跟前，司玥看着落在她前面的灰雀，便停住了哭声。
　　“母后，你看，阿玥还是有人喜欢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跟阿玥玩的。”虽然灰雀不是人，但对于一个7岁的小女孩来说，这灰雀就是她的朋友。
　　祎玄不懂她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便用灵力给她变了朵云。
　　“哇，你好厉害呀，云朵竟然听你的话，这是送给我的吗？”小女孩到底是年纪小，伤心事一下子就全忘了。
　　祎玄点了点头，飞去司玥跟前，疑惑地看了看她，觉得一朵云不够，又变出一盘精美的点心出来。
　　“你难不成是我母后请来的神仙，来保护我的，对不对？”司玥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祎玄。
　　“好吧，你不回应我。那你别说话，你就听我说话，好久都没有人肯听我说话了。”司玥擦了擦眼泪，拿起点心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从前，有一个国家的帝后恩爱非常，直到有一天，皇后生产时，有一个术士占卜到若是女儿，会给整个国家带来灾祸，须在她8岁时送走。皇帝对此深信不疑，果不其然，皇后生下来一个女儿，可她却因身体虚弱而离世。皇帝把这一切都怪罪在他的女儿身上，但又因皇后临终所托，便只是将她放在一个不受宠的妃子那里。不受宠的妃子只是把她当作重获荣宠的工具，满心利用。幸好她戍边的外祖父得胜凯旋才把她接回家中，可是邻居家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和她玩，还把她的故事编成童谣，咒她克死生母，怪她性格孤僻。”说罢，司玥更是狼吞虎咽地吃点心，以至于呛到自己。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下来。
　　祎玄又变了杯茶水在司玥面前，依然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可是我经常去梦到母后，她跟我说不是我害死她的，她很高兴我的出生，还说会变成神仙回来看我。”
　　祎玄循着司玥的目光而去，看见了梳妆台处挂了一幅画，上面有一位温婉端庄的女子。
　　祎玄想安慰司玥，可现在他只是一只灰雀，灵力也只有一成，化物已是勉强，何况是开口呢。
　　他纠结的样子用灰雀的行为来看就是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这一举动逗乐了司玥，小女孩顿时喜笑颜开。
　　“哈哈哈哈，小灰雀，不对，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叫你什么好呢，要不，就叫吱吱，好不好，吱吱。”司玥从地上跳起来，低头看着祎玄。
　　我能说不好吗，吱吱，幸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不然吾的脸往哪里放。
　　接下来的每天，祎玄就陪着司玥玩，时不时给她变些新奇玩意儿出来。
　　童年缺少陪伴，我已经陪了她还几天了，怎么这个梦魇还没解。祎玄实在搞不清楚，因为他已经快被小时候的司玥逼疯了。
　　一转眼，已经过去三个月，司玥也快迎来8岁生辰，可就在这天，一切都变了。
　　在生辰当天晚上，一名重伤的邪修逃窜至将军府，看到追兵不敢来这，便在这里养起伤来，魔功霸道非常，瞬间夺人性命，祎玄把司玥藏进树洞里，便被邪力震出了附在灰雀上的灵魄。
　　司玥看见吱吱死了，尖叫出声，引来了魔修，魔修欲掐死司玥，可司玥在濒死之际，爆发出一股灵力，魔修大惊失色,“你是什么人？”
　　司玥爆发出的神力直接震开魔修，一句话的功夫直接让魔修魂飞魄散。
　　灵魄之身的祎玄看着司玥额头上的神印，与千年前永生花神女额头上的一模一样，神色尽是诧异,她额头上的神印，果然，她同神族必定有关系。
　　司玥醒来后，是在皇宫的寝殿上，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挣扎了好一会才艰难从床上起来。
　　司玥刚想走出寝宫，迎面撞上了背着丹珠的越国王，“父王。”
　　“可还有不适？”越国王淡淡地看着她。
　　“没有。”
　　“给你三天收拾东西的时间，三日后，国师会将你送到衡阳宗。”
　　“是。”司玥看着越国王离开的背影，挂在她脖子上的长命锁忽地断裂掉在地上，她恍惚地看着掉在地上的长命锁，回想起乳娘说这是父王和母后在她出生前特地打造的，自嘲地笑了笑。
　　她拼命跑出宫去，回到将军府，祎玄以为她是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却不曾想她把小灰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捡起，埋在了他们经常一起玩耍的梨花树下。
　　祎玄倚靠在梨花是旁，看着小司玥因为自己再次一无所有跪在小灰雀旁边哭泣，听着她抽泣着说自己被抛弃了，没有人会在意她了。 他忽地想起千年前的自己，跪在神池上，不解地，伤心地，问哥哥为什么抛弃他，幽冥族又为什么会被其他神族围剿。
　　他半跪下，轻轻地为司玥拭去眼泪，仿佛在透过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可灵魄之体的他根本触碰不到她。
　　突然，他们所处的地方发生了变化。祎玄一睁眼发现自己站在峰顶处，他刚想找司玥，却发现她身上全是风刃划过的伤口，月白色的宗服被染成了浅红色，步伐因为伤势而变得不稳，神色中却尽是坚毅。
　　“外门弟子赤水司玥通过考核，请掌门收我做内门弟子。”她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峰顶，无边暖阳照落在她的身上，祎玄怔怔然地看着她，随即看向她的眼神中尽是欣赏。
　　他悄悄地陪着司玥在半夜中练剑，时不时从厨房中移出吃食放入她寝庐门外，方便她练完剑后饿了能吃。
　　一开始司玥还疑惑为何每天晚上会有吃食在她房门处，直到祎玄附身在刚好路过的一位师弟身上，借口说是每位弟子都有的才糊弄过去。
　　司玥喜欢吃着桂花米糕时看圆月，祎玄便躺在她寝庐外一颗梨花树上，抬头看着那轮圆月。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祎玄看着司玥成为掌门最器重的弟子，也开始心疼她因为大师姐的身份要照顾宗门师弟师妹而受伤。甚至有一次帮一名弟子挡大妖的攻击差点殒命，却只是说 “这是大师姐应该做的，不必内疚”。灵魄之体的他帮不上忙，只能在门外等着她好转。
　　等到司玥醒转，走出房门时，祎玄附身在她院中那颗梨花树上，霎那，一阵微风吹过，梨花纷纷随风起。
　　少女的额前青丝也被风拂动，脸上久违地露出自在的笑容，司玥冲进漫天的花瓣雨中，只这一刻，她想做赤水司玥，不是从前被人厌弃的越国帝姬，也不是身担重责的衡阳宗大师姐。
　　祎玄看着她在风中起舞，心中突然出现了微妙的感觉。
　　突然，万物静止，祎玄发现自己能动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城墙之上。
　　往前看，只见司玥拼尽全力抵挡千军万马的攻击。往后看，成群结队的百姓，扶老携幼，正在逃离这个国家。
　　烽烟四起，少女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可是她却不肯后退一步，她身后还有手无寸铁的百姓，她是越国的帝姬，她没有一刻不尽这个责任。
　　祎玄站在城墙上看着司玥自燃灵魄以换取更多时间让百姓逃亡，心中对她的钦佩又多了几分。
　　梦魇结束，两人回到司玥的意识海中。
　　让祎玄意外的是这里漆黑一片，布满迷雾，他看着面前眼神空洞的司玥，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
　　“赤水司玥，醒过来，司玥。”可无论他如何呼喊，司玥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祎玄用掌中灵力击散了迷雾，变出漫天的梨花花瓣，又变出一只小灰雀，希望能唤醒司玥的神识，“醒过来，赤水司玥。”
　　忽地，司玥爆开灵力，琥珀色的瞳孔浮现出正常神色，看见祎玄时又掠过一丝疑惑。
　　司玥双手结印，背后玄妙的玉色巨阵涌现，两人从这梦魇中出去了。
　　床上的司玥猛地睁眼，同时，用手在桌上撑着的祎玄因为神识回到意识海中，也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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