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神明倒计时

　　粉笔灰簌簌落下，陈伟强刚好写完笔走龙蛇的一串数字：“我是你们新学期的班主任，我叫陈伟强，接下来要带你们三年的，上面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知道你们来到福田二中高一一班是带着傲气的，毕竟你们拎出去每个都是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但是——”
　　“在我这里，没有天之骄子，只有平等的每个学生，站在高一这个舞台，你们没什么特殊的，因为像你们这么厉害的人，大有人在。”
　　段宣杨数着窗棂投在课桌上的光斑，第七片菱形阳光即将移到桌角时，台上的人还没讲完，而他的桌面也不太安静。
　　“老班的开学词是不是从来不换新的，这话馊得跟放了一个月的订鲜牛奶一样。”
　　段宣杨撑着下巴脑袋放空，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投影出一片阴影。
　　他对火柴人的话没什么兴趣，对台上班主任的讲话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有时嫌吵，想着要不要找时间把这个桌子换了。
　　一连串话讲完后，这位看起来严肃板正的班主任停了下来。
　　陈伟强打开放在讲台一旁的保温杯，他喝了一口水缓解口干，才轻咳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而我们新学期的目标，就是锻造你们，将你们锻造成比隔壁一中更强的存在，书山有路勤为径，接下来我就不多说了，时间很长，未来我们还有时间了解彼此。”
　　“那么，吴翰林是哪个？”
　　台下某一群体才热闹起来，几个男生兴冲冲地指向坐在中间看起来格外显眼的少年：“老班，他在这！”
　　被指中的少年正把椅子蹬成摇摇椅，侧过头和身后的女生讲话，把那个女生逗的直乐。
　　闻言漫不经心的举了下手，让陈伟强认了人后，被点名去图书馆搬教材。
　　吴翰林兴致缺缺的，本想推脱，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冲陈伟强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声令下带着几个男生浩浩荡荡的起身了。
　　他们走的方向，并不是往讲台那边，而是朝着段宣杨这边过来。
　　段宣杨直觉对方走过来的表情不太对，尤其是突然膨胀起来的黑影，在他身后逐渐扭曲，空洞的嘴越裂越大，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吞吃入腹。
　　但是眼睛一眨，又恢复如初。
　　段宣杨初中那三年的回忆如附骨之疽，深深扎根在他心里，所以他下意识知道吴翰林要做什么。
　　但是他捏紧水笔，最终选择低下头来，视线定格在桌面的火柴人上。
　　宋希宁看段宣杨盯着自己这么认真，也不知道找什么事干，开始专心致志的数着段宣杨的睫毛，数着数着，他感觉对方的情绪不太对头。
　　像任人宰割的羊。
　　果然，那群人嘻嘻哈哈走过来，路过段宣杨时，吴翰林故意蹭掉他的笔袋。
　　伴随着金属掉落的声音吴翰林微微偏头，用确保只有后边几个男生和段宣杨能听到的声音说：
　　“真晦气啊，在这里碰见你。”
　　随后一群人笑起来，旁边的男生搭住吴翰林的肩膀，嬉笑着出去了。
　　段宣杨没什么动作，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这样的话语对他来讲，已经算是最平淡的了。
　　但对于宋希宁来说却不是。
　　他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格外义愤填膺，他从小到大成绩好人缘好，加上性格调皮捣蛋，只有他欺负人的份没有让人欺负的份。
　　“把人笔袋撞掉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的什么屁话，晦气的不是你吗？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还有后边那群嘻嘻哈哈的峨眉山猴子，高中生了还上赶着给人做小弟，成绩考得好吗？有资格上清北吗就搁这搞校园霸凌？”
　　宋希宁越想越气：“人放个臭屁都要上赶着吹彩虹屁，谁家爸妈教出来的畜牲啊——”
　　“还有你，看什么看，就是你，你这时候应该做的是背地里绊他一脚，或者给他竖个中指，而不是在这里当个装死的受气包。”
　　“……”他似乎被火柴人狠狠瞪了一眼，段宣杨面无表情的想，这火柴人攻击性还挺强。
　　眼看着火柴人气得快膨胀成氢气球了，说话还大有继续下去的趋势，段宣杨下意识想捂住他的嘴。
　　宋希宁还想叭叭，突然眼前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住他还想喋喋不休的嘴巴。
　　宋希宁：“？”
　　“闭嘴，吵死了。”段宣杨声音压低，因为声带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带着点未曾褪去的沙哑和变声期后的清朗。
　　宋希宁脑子运转了好一会，更加运转不过来了：“？？？”
　　不是，怎么个事，这家伙不仅听得到他说话，甚至还能碰到他？见鬼了——不，按道理来说现在的他才算那个鬼。
　　等了好一会，段宣杨猜测他能安静下来后才终于松开了手指。
　　感受到脸上的束缚解开，宋希宁心中的激动和惊喜甚至让他忽略了他的手能在二维面上移动的喜讯。
　　“你能听到我说话？”宋希宁惊讶的问。
　　回应他的是一声淡淡的“嗯”，这个回应一出来，宋希宁就彻底坐不住了。
　　“我现在是火柴人吗？还是一张桌子？我叫宋希宁，希望安宁的希宁，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几几年？”
　　“我的天第一次有人听到我说话，我这么久要憋死了，其实你有所不知，我是你们的学长，虽然不知道是前多少届的。”
　　“刚刚那群人和你认识吗？怎么开学第一天就搞霸凌，你怎么不还手回去？都说遇到霸凌要敢于反击，你怎么这么柔弱？”
　　“话说你什么时候听得到我说话的？你之前怎么不理我？等等那我之前唱歌和数你睫毛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我以前其实也没多吵的，但是你知道的，太久没人和我说话了，激动嘛难免的，我现在自言自语比较多，生活所迫。”
　　段宣杨脑门青筋突突跳，恨不得再把宋希宁的嘴堵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说的。
　　最后段宣杨选择性捡了点话回他：“你确实是火柴人，现在是25年。”
　　“已经25年了，我都死两年了？”宋希宁的火柴手突然抱住自己脑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开始上蹿下跳，“卧槽卧槽！你看我能动了！”
　　真的很奇怪，他两年内完全无法动弹只能靠张嘴不停的说话，没疯都得夸他真善美，想不到仅仅和段宣杨待一段时间，就能取得如此大的进度。
　　宋希宁高兴没多久，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因为目前能让他和以前不一样的唯一变量就是段宣杨，但是还无法完全验证。
　　既然要验证，就需要这几天多和段宣杨好好接触，搞不好时间一长，他还能恢复从前的身体……不，先别高兴得太早，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但是宋希宁重来都不是只会空想的人，有机会他就会想抓住，敢想敢做算是他的优点之一。
　　所以他开始打段宣杨的主意了。
　　段宣杨从刚才就将视线聚焦在讲台的保温杯上面，他尽可能不去理会括噪的火柴人，用仅剩的一点思绪慢吞吞想道，果然还是要换了这个课桌吧。
　　“报告。”为首的吴翰林敲了敲前门，带领身后的一群男生将一堆堆课本放在教室前面。
　　讲台前课本越摞越多，中间穿插着几声惊呼，从初三升到高一后，他们的教科书数量迎来了史诗级加强。
　　宋希宁的视野只能看到段宣杨的表情，他挺想看对方是不是也会讶异，毕竟宋希宁刚上高一时也被课本数量惊呆了。
　　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段宣杨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除了刚才吴翰林走过来那会情绪有变化外，其他时候他真看不出什么。
　　“你表情和死水一样，让人心生无趣。”宋希宁语无遮拦，“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怎么比我还不像人。”
　　段宣杨不理他，倒是宋希宁注意到他眼神似乎在某个东西上面停留了片刻，随即和之前一样开始走神。
　　……算了，不跟小孩计较。宋希宁惯会外省他人，点评完后他就开始忙活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趁着段宣杨没搭理自己，宋希宁一步一步往他手指搭着的桌面挪去，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回头。
　　好样的，段宣杨没理会他，机会难得，根据之前的情况分析，他身体的变化大概率和与段宣杨身体接触这件事有关，或许是时长的问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只要多接触——
　　宋希宁的火柴腿刚蹭到段宣杨指尖边缘，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像受惊的鱼一样滑开了。
　　“啧。”简笔画小人叉腰以示不满，“躲什么躲，我又不会吃了你！”
　　段宣杨不知道宋希宁到底要做什么，不过他也没心情理会了，讲台上一套套书整理好往下发，而他眼神再次扫过讲台前整理课本的吴翰林。
　　他早就看到了，从吴翰林那群人进来的时候，段宣杨视线扫过包装着课本的包装袋——切口整齐，显然是被人提前剪断的。
　　会发生什么，毫不意外。
　　果不其然，讲台前传来吴翰林刻意拔高的声音：“老师，课本好像少了一套！”
　　好巧不巧，少的还是段宣杨的。
　　吴翰林越过人群，远远的和段宣杨毫无波澜的眼神对视上。
　　啧，吴翰林心里扎根的毁灭欲喷涌而出，他咧嘴一笑：“段宣杨同学可能不知道图书馆在哪里，我带他去拿吧。”
　　宋希宁趁着段宣杨没有动作的时候成功碰到了他的手指，正得意之时，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皱眉：“喂，是刚刚那个人吗？段宣杨……是在喊你吗？”
　　“行，那就你带他过去吧，段宣杨，你跟着吴翰林走。”陈伟强点了点头，“他对这里环境比较熟悉，其他人拿到课本的记得在上面写名字。”
　　段宣杨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应谁，他起身时，课桌发出细微的震动。
　　宋希宁的火柴人被震得一个趔趄，等他站稳时，只看见少年消失在门边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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