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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建文元年正月十五,南京皇城
残雪在琉璃瓦上化成冰棱,滴落声似更漏般敲打着文华殿的窗棂。朱标展开郑和八百里加急的奏报时,松江府新织的云锦海图在烛火下泛起粼粼波光——三百架新式织机的经纬线里,竟用茜草染出了暗藏的潮汐表。
"陛下,燕王殿下在武英殿候了两个时辰了。"太监王钺捧着药盅的手微微发颤,汤药表面浮着的辽东老参须,让他想起诏狱铁窗上悬挂的冰凌。
朱标将海图覆在《皇明祖训》上,两种不同朱批的"海"字在绢帛间重叠:"让四叔看看郑和船队的辎重清单,就说...就说北疆的雪比江南的盐更腌眼睛。"
武英殿的蟠龙藻井下,朱棣摩挲着暖手炉上的刀痕——那是北伐时蒙古弯刀留下的印记。当他的目光扫到"战船八百料,载佛郎机炮二十门"的字样时,突然嗤笑出声:"标儿这是要拿炮仗吓唬浪头?"
"王爷慎言!"随行的道衍和尚攥紧念珠,"您没发现清单上的火药配比..."他蘸着茶水在案几写下"七硝二磺一炭",正是当年朱元璋破陈友谅水军的秘方。
更鼓敲过三响,朱标忽然出现在殿门阴影里。兄弟俩的目光隔着一炉龙涎香相遇,朱棣注意到皇帝腰间玉带的云纹竟与舰船龙骨图惊人相似。"四叔的算术该精进了。"朱标抛过枚永乐通宝样钱,"辽东马市今年少纳的三千匹马,折成这钱够铸几门炮?"
铜钱落案的脆响中,道衍瞥见背面的"燕"字暗纹,手中佛珠突然绷断。朱棣抬脚碾住滚动的檀木珠,靴底传来细微的碎裂声:"臣愿为陛下试铸新钱,只是..."他猛然拔剑劈开香炉,迸溅的火星照亮炉底铭文——"洪武二十五年春和宫制"。
二月二龙抬头,经世学堂
方孝孺的戒尺拍在《孟子》拓本上,震落梁间积尘。二十名寒门学子盯着案上的古怪仪器:黄铜所制的浑天仪里嵌套着西洋罗盘,苏州造的丝绸齿轮咬合处渗出大食进贡的蔷薇水。
"今日起,策论需用阿拉伯数字演算。"老学士掀开蒙布,露出满墙的《坤舆万国图》。当朱允炆用炭笔在欧罗巴大陆画圈时,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锯木声——工部匠人正将郑和宝船的龙骨模型剖开,露出内藏的二十四向水密舱图。
暮色中,朱标悄然立在月洞门外。他看着儿子踮脚勾画星图,忽然对身后的郑和说:"三保,下次出海带上允炆的算稿。"一阵东风卷起宣纸,建文元年的初版海图上,稚嫩的笔迹补全了琉球以东的未知海域。
三月三,长江水师码头
春雷碾过江面时,郑和正盯着占城罗盘的异常偏角。浪涛拍打的新式福船上,三十名琉球匠人用倭语争吵,突然被通译的惊叫打断——磁针在暴雨中恒定指向的,竟是龙江宝船厂方向。
"快马禀报陛下!"郑和扯下半幅纻丝帆,蘸着朱砂写下"地磁有异"。当信使冲进暴雨,没人发现他袖中滑落的铜制六分仪——刻度环内侧用女真文刻着"洪武二十八年钦天监制"。
此刻的紫禁城暖阁里,朱标正将一枚永乐通宝按进蜡丸。烛泪封存的钱币被塞进信鸽脚环,朝着北疆振翅而去。窗棂上渐密的雨痕,隐约拼出当年朱元璋教他批阅奏章时写下的八字: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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