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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犹忆旧时事
那是一个平和的春日。天色湛蓝,微风带着一丝凉意。万物复苏,百花园已是春色撩人。
白琛辰功课一向不错,早早完成后,便瞧着斜前方的四皇子,心里默默开始盘算起来。
而四皇子白琛春正神色专注地看着书,完全没有察觉到变故即将发生。一张白净的小脸还没长开,却已可窥见,那与巧妃有七分相似的精致眉眼。
大齐靠兵马立足于战火纷飞的乱世,自先皇建国起便有着尚武的风气。然而不知这四皇子是有意收敛锋芒还是什么原因,对骑射几乎是一窍不通,反而整日藏在书堆中,不过倒也因此养出了一股书卷气。
太傅宣布了休息,白琛春却仿若未觉,一双琥珀般清澈透亮的眼睛只容得下眼前的书。
白琛辰起了逗弄之心,面上却还要端着自己温和友善的形象。于是白琛辰起身上前,敲了下白琛春的桌面,又勾了勾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白琛春被突然从书中惊醒,一抬头,便看到太子那一张似假面般标准的笑容。面对着白琛辰示意,白琛春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得到再三确认,确定太子叫的就是自己后,白琛春满腹疑虑地跟着他出了殿。
白琛春跟着白琛辰走出书院,脑中回忆起了过往——曾经,他也尝试和其他皇子交往,可结果总是只能收获一番羞辱和嘲笑。
想着想着,二人已走到了百花园中。百花园,顾名思义,便是将大齐国内天南地北的花儿都聚于一园之中。只见园中樱花粉,迎春黄,玉兰白。
也有些花儿不服这京城的水土,蔫蔫地耷拉着脑袋,不过没几日也就会被搬走了。没有人问过她们是否愿意来,搬走时自然更不会问。
清香阵阵袭来,白琛春顺着这气息抬头,便瞧见满树堆银积玉的玉兰正高挂枝头,在风中轻轻摇曳——他在宫中不受重视,很晚才开始进书院读书,从未到过这里。
“三弟,你瞧这满园春色,和你的名字当真契合。听说你的名字是巧妃娘娘取的?”白琛辰瞧着愣神的白琛春,笑容越发友善,却已经开始给他的三弟下套了。
“母妃说,我出生在春日,就取了‘春’字。”白琛春不清楚这皇长子的目的,只谨慎地回了话。
然而在白琛辰眼中,白琛春紧张的语气和神情,早就完完全全出卖了他自己。当真还是一个稚嫩的孩子。
“可我听说,你这个‘春’字,是取自前永宁国主的词作——‘寻春须是先春早’啊。若当真如此,这便是谋反之罪!你与你母妃担得起吗!”白琛辰说着,收住了面上的笑容,语气越发凌冽,吓得白琛春一张小脸逐渐苍白。
这样的说法在宫中还有很多。总结一下,便是想尽办法把白琛春、巧妃二人与永宁联系起来,时刻提醒着他们,永远不要觊觎不属于他们的地位。
白琛春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心脏突突直跳,眼前的画面都开始有些模糊——他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不谙世事。他知道,在他面前提起永宁国旧事的人,从宫女太监到皇子,都不过是为了寻个出气的地方,踩他和他母妃一脚。
母妃虽然一直想办法保护他不被伤害,但他本就心思细腻,随着渐渐长大,还是明白了那些人的话,也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道道划痕。
南蛮之血从出生便成了他洗不去的罪证,压的他抬不起头,只能被困死在这深宫之中。
然而,他还想离开这四面高墙构成的世界,只要还有哪怕一丝机会,他也会抓住。
“母妃一心侍上,心中自然不会作他想;况且‘春’这个字,凡是文人骚客几乎没有不用的,这般解释实在是没有道理。”白琛春语气微微颤抖,却是条理清晰地回答道。
“这般空穴来风的说辞,我自然也是不信的。”敲打完白琛春,也该给颗枣了:“倒是四弟这般机灵,我当真喜欢。不知三弟愿不愿意跟了我?”
白琛辰善骑射又已近成年,身形颀长挺拔,比起白琛春高了一大截。他说着,一抬手,捡起树冠上一支被春雨打折了的玉兰,递至白琛春眼前。
白琛辰很自信,白琛春不可能拒绝。这自信一方面是来源于他自身的优势,另一方面也来自于他对白琛春的了解。
白琛辰为当今皇后之子。而皇后王氏的家族中,其兄长王长风陪着皇帝在战场四处征伐,完成统一大业,最后封了王;王氏这么多年来,也为大齐军队提供了大量钱财支持;因此在统一后,王氏里的大半男子都入朝为官,得了一官半职。
有皇后和她背后的王氏撑腰,加之自身能力卓越,白琛辰早早便被立为了太子。
然而得太子之位者,便是得未来天下者。他的弟弟中也不缺与他一样能力出类拔萃的,并不甘心将皇位拱手让人。
因此,白琛辰也需要找个可靠的血亲作为助手,帮助他守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白琛春因母妃的出身,在宫中一直备受歧视,也从来没有结交过其他皇子。在白琛辰看来,若是主动与白蕴春结交,给足他最缺失的尊严与机会,他便会肝脑涂地地忠心于自己。
而且经过白琛辰的观察,他发现白琛春其实足够聪慧。然而无论是在检查功课时,总是得一个平庸的成绩。
由此看来,这个弟弟因幼时便历经打击,因此懂得收敛锋芒。即使未来他受到大用,也不会得意忘形,是可塑之才。
“能够跟着太子殿下,我求之不得。”白琛春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没想到太子竟是想与他结交。
还带着露珠的玉兰在白琛春眼前轻轻的晃着,他也不由得恍惚起来——要是只凭他现在单薄的能力,注定是摘不到树冠之上的玉兰的;而现在,银花玉雪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点头。
然而这是一步再小,白琛春也犹豫着,迟迟不敢迈出去——他想起宫人们曾遇到过一只小猫。小猫长的瘦骨嶙峋,一看便知,它主子的处境应当非常差劲。宫人们拿着些残羹剩饭,逗着小猫过来;小猫一过来,便被他们用几把扫帚围着打,凄厉的猫叫穿透过他的耳膜,让他接连做了几夜的噩梦。
可是不接受又能如何?虽不知抱住的浮木是否结实,也总好过无依无靠。
夺嫡之争已日益激烈,覆巢之下无完卵。以他的身份,若是不参与这夺嫡之争,便是永无出头之日;若是最终站队成功,还有可能走出这深宫,实现自己的抱负。
白琛春终于张开了自己的双手,白嫩嫩的掌心向上袒露着,接住了这支玉兰。
“拿了这支玉兰,可就是我的人了哦?”白琛辰达成了目的,心情非常不错。看着白琛春抬起头,春光穿过层层枝桠,在他的小脸上落下片片光斑;微风一过,光斑流淌起来,映射在他闪闪发光的双眸中。
“嗯。”感觉自己的回答有点傻乎乎的,没什么诚意,白琛春又补充道:“我的母妃曾学过如何制作香囊。待我向母妃讨教一番,用这支玉兰为太子殿下亲自做一个。”
“是吗?那过几日,可就要来找三弟讨要了。”
“好的。”
“你可还有功课没完成?我回去辅导你吧。”白琛辰说。
“好。多谢太子殿下。”
“这么叫岂不是生疏了?你叫我大哥,我叫你三弟,如何?”
“好,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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