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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公主冷笑,一脸执着地往前迈了一步。
婉儿在手腕上割了第二刀,鲜血顺着皮肤的纹理流到了掌心,经过那颗左手的掌心痣。
公主哽咽着。
“上官婉儿......所以你从未对我动心过,是吗?”
“是。”
“半分喜欢......亦无?”
“从未。”
泪水在顷刻间像雨滴一样哗哗地流,滴在公主右手掌心痣。
公主右手掌心有一颗天生的痣,而婉儿手上的痣,是她用针扎开皮肤,滴进笔墨,纹上去的。
因为两手相握时,两颗痣正好相合。
公主怀着一丝自己也不知道是要证明什么的残存的希望,再次朝婉儿往前迈出了一步。
她再次割了一刀,公主用着几近崩溃的语气质问她。
“就这么讨厌吗?”
婉儿眼角含泪,不敢转身望公主。
“阿姊年十四脱去掖庭婢籍前日,我赠你这枚羊脂玉戒指时,便已思量定?”
婉儿察觉到,那些伤害公主的话还未说出口时,自己的心就先碎掉了。
难以言说的疼痛让她惊觉,公主的年十四生日,也就是她脱去掖庭婢籍前日,仿佛还是昨日。
2.12,花朝节,公主的生日,掖庭后院里一束粉色桃花开得正好。
春寒料峭,花下,婉儿哆嗦着拿着诗集册子温习白天所学。
宫墙下微弱的人影摇曳,是公主披着绣制精美的鹤氅,提着隐灯朝婉儿走来。
公主见婉儿因寒冷不停抖动,她眉头微簇,急忙放下隐灯,将身上的鹤氅搭在衣物稀少的婉儿身上。
抢过她手中的诗册,捧起她的双手,朝手心轻吐温热气体,随后将其放入她的貂毛口袋中,两人蹲下来。
“对不住,婉儿,让你久等,冻着了。”
“无妨,婉儿习惯了。”
公主紧簇眉头,紧抿成线的嘴角露出深深的酒窝。
“我不要你习惯这些苦楚,若要习惯,就习惯我!”
顷刻间,她也不知是因为暖和的鹤氅,还是因为公主强硬的话语里塞的蜜糖,让脸颊泛出桃花般的红晕。
婉儿无措的僵在原地,眼神有些躲闪。
“公主今日来,是有何事,明天不也能相见么?”
公主这才忆起正事,自衣袖中取出一个绣着槐花的香囊,轻轻打开,里面放着两枚温润如脂的白玉指环。
她执起婉儿的手,将一枚戒指套上她的中指。
那戒半圈錾着卷草纹,半圈光洁如凝脂。
“这是我生辰特意让尚服局做的,你我各一枚。”
“怎不明日再给?”
“月儿想教婉儿晓得,纵使母后没有中意你的才学,纵使婉儿还是掖庭女,我亦始终在你身后。”
月光下,婉儿在掖庭整日劳作下疲惫不堪,朝外界收拢的心,仿佛如桃花瓣,缓缓展开。
她忽觉,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情感的能量,能教她在寒夜里尝到这般浓烈的暖意。
婉儿凝眸望着公主,眼中情意绵绵。
“婉儿这般瞧着月儿做什么,怎的痴了?”
远处廊下,内侍省的宦官提着夜灯走近,二人慌忙分开。
走时公主贴着婉儿耳边低声道。
“戴上这戒,一辈子都不能和我分开咯!”
她缓过神。
这么多年如履薄冰的政治生活让婉儿懂得,真正对一个人失望是不会问这么多的,只会缄默。
婉儿想让她死心。
腕间刀痕深可见骨,面上却笑得风流:"公主殿下,臣女骗情技术可还入眼?"
晶莹剔透的眼神仿佛碎了般望了她一眼,公主看了一眼玉戒,正举起手准备摔碎,但又将其紧握手心,转身离去。
屏风后走出来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眼神因为常年嫉妒和自卑目光阴冷如鸷。
“明月,这般你可称心了?”
“此话何意?”
“你恋慕公主多年,不是么?”
“原来你早就知晓,所以今日才唤我来?”
“是。往后,公主便托付与你了。”
明月冷笑道。
“你便是这般看我的?”
“不然,教我如何看你?”
“哼,是,我妒你,妒你才高八斗,妒你清冷绝艳,妒你永远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妒...妒公主一颗心......全系在你身上。”
“而我,无论如何用功,终究是那平庸之辈。”
“可我从未想过夺你所爱。”
“上官婉儿,你如今该想的,是如何活命,而非在此自暴自弃!”
血与泪仍自她颊边滴落,明月少见上官婉儿这般颓唐——她向来是意气风发的。
“大局已定。”
“你明知我与公主名中皆有‘月’字,偏说中意之人是我,岂不伤人?何苦至此?”
“若只是虚言,却无旁人作证,她是不会死心的。”
“放心吧,我会护好公主的。”
政变,他率禁军攻入皇宫,婉儿率宫人执烛相迎,手拿国玺和诏书,以求保全,但终死于横刀之下,称量天下仕就此陨落。
一清风拂过,靠窗的风铃叮咛作响。
李洛槐从梦中惊醒,额前和鬓角的头发被冷汗浸湿,一缕一缕清晰分明的湿发衬得她的脸格外冷艳。
她起身拿起桌上的水走到窗户旁,俯瞰灯火通明,绚烂夺目的花都城。
往远处望去,紧邻花都城的冥山,由于许多怨灵被吸引。
各种异样形状的怨灵在天空中飘荡,逼近转世投胎的轮回道,想要打乱冥界转世投胎的秩序。
她用千年的法力设置的屏障竟被他们啃食掉了一半。
秩序被打乱,上辈子做尽好事的善灵投胎就会去往贫穷无爱的家庭,而上一世平平无奇或者自私的生命之灵投去了富贵有爱的家庭。
她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的痣,想起了曾经在冥山试炼,每当她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她都会紧紧握住手心的痣,仿佛只要一握紧,就拥有了所向披靡的力量。
花痕书卷内,一条绿得晶莹剔透的江水与河水上缥缈雾霭水天相接。
两岸植被葱翠,树木蓊郁,远处山峦巍峨高耸,峡谷幽深,深邃浩渺,鸟叫声此起彼伏。
一条乌篷船停靠江边,一位一袭轻纱红衣、几缕长发飘飘,青丝旁耳边别着一朵火红石榴花的女人立于船尾,静静垂钓,宛如一幅山水画。
判官们都尊称这位红衣老人为长者。
七位判官立于芳草遍地的岸边,向长者问好。本来齐刷刷的叫着长者,却被点绛唇判官习惯性的叫江南打了叉,反应过来后又立即改口。
李洛槐身穿一身绣有槐花似锦图案的宝石蓝绸缎长袍,站于船头,靛青色丝质裙摆在微风中轻柔飘动。
一只钗子束住半扎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清爽宜人。
长者转动鱼竿,叫了黑心无偿。
“黑心无偿,怨灵为何怨气如此之大,可查明白了?”
“长者,查明白了。近年来怨气爆表的亡魂频繁增多,怨气值几次突破怨灵最高阈值。
这与人间生活压力大,许多人超长待机12个小时工作,年纪轻轻就猝死,抑郁死,得各种癌症死息息相关……死后在审判吐苦水时还常把牛马,吗喽,KPI这些词挂在嘴边。”
“洛槐,你可知为何你修炼千年的灵力越发难以抚慰这些怨灵了?”
“不知,也许是还需要再修炼法术,增强灵力。”
“不,你的灵力已经是冥界之最了。”
“俗话说,刚柔相济,方得长久。你的灵力虽是冥界之最,但怨灵是人类情感的载体。强制的抚慰怨灵只能作用于一时,无法真正让怨气得到宽慰。而世间,唯有一样东西在和你强大的灵力结合时,才可迸发出巨大的能量,解除怨灵危机。”
黑心无偿忍不住询问。
“是感受怨灵的情感?”
“对,但不全是。”
白迟嘉宁接过话茬。
“是理解,理解怨灵的怨气。”
“嗯......也不全对。”
“是感性的力量。”
“不全对......”
“李洛槐,不记得了吗?当初你可是深刻拥有过那样东西,才通过试炼,被花痕灵卷选中的。”
李洛槐和长者提到试练,几乎都同时沉思片刻,望向天边浮云。
她轻声说道: “是饱满着理解、忠贞、责任、感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最纯粹的爱吗?”
“正解。”
“黑心无偿,李洛槐的人间之旅,就交给你了。”
黑心无偿露出一脸“能吃一手瓜”的得意样子。
“遵命。”
“当你掌心痣周围浮现七种颜色时,你自会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爱。”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痣。
“长者,我说过,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的,我的心里只有公主。”
黑心无偿给她翻了一个白眼。
心想:“真扫兴啊你。”
“情感之事,岂是人力所能掌控?”
“我未必能寻得答案。”
“莫要在一切未开始之前,给自己设下藩篱。”
“唯有心中充盈感性的力量,方能以灵力化解怨灵的执念。不妨一试。”
“做什么才会让这七种颜色分别出现?有指示吗?”
“一切随缘。”
“......”
“这跟没有指示有什么区别?”她心想。
孟婆往前拍了拍李洛槐。
“长者,如果洛槐执意如此,也许可以把影随珠给她看看便知。”
其他判官面面相觑,因为影随珠里封存的是每个判官前世最深的执念,可以看到自己最想面对的回忆片段。由孟婆统一保管。
孟婆提及影随珠时,几人瞬间明白了解决此次怨灵危机的重要性。
因为按照冥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七位判官知道自己影随珠子的回忆。因为据说曾经有一位判官看到后,引起了冥界秩序的大乱。近一千多年来,冥界还没有一个判官看到过。
“不用看了,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我会去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黑心无偿碰了碰白迟嘉宁胳膊肘。
两人用传声阵示意:
“这种话她怎么能这么平和的说出来?”
她无奈的挑了挑眉。
“理性疯了?”
但这传声阵是三人经常用的,两人忘记关了李洛槐的通声入口。
“喂,说我坏话已经这么大张旗鼓了?”
这是李洛槐来到人间的第三个月。
在一家知名家具公司当产品设计高管的她,已经深刻地理解了怨灵内心的怨气。
因为她在冥界处理怨灵都是上4休3,从没996过,但在这里她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要被吸干了。
她多次向孟婆提出,能否给自己一大笔财产不再上班,但得到的回复都是需要她自力更生。
她自觉在理解人类情感上并无多少长进,唯有在无尽的琐碎事务与职场无形的压迫中,日复一日承受的苦楚让内心逐渐被麻木侵蚀。
她毫无精力去认识更多的人,每天回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躺着睡觉,更别提什么真爱了。
嵌入皮肤的掌心痣也毫无任何颜色浮现。
2.18日,雨水,气温开始回暖,雨水开始增多。
度过了李洛槐最厌烦的寒冷冬季后,她决定去看看旧日故里——西安。
千年后,当她再次踏入曾经的外郭城,涌动的风吹起她卡其色的风衣下摆时,仿佛她又看到了当年朱雀大街上体丰貌润的女子们执折扇慢行,裙裾曳地。
只是不同的是,从她眼前走过,皮肤皙白的女孩们更清瘦消疏。
走向高楼朝曾经的大明宫眺望,殿宇巍峨,雕梁画栋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早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残垣断壁和夯土台基。
她缓缓阖眼,任清风吹乱鬓发,她明白,长安不复长安。
但在眼前的断壁残垣之上,那些为帝王执笔,为天下风云起伏忧思,为世间荣华沉吟的日子,仿佛历历在目。
她缓缓睁开眼,心知,千年光阴已去,而她,再一次归来。
走进陕西历史博物馆,四周是现代化的玻璃展柜,柔和又恰当好处的灯光照映着那些她曾经每日见过的物品。
錾刻双层莲瓣的鸳鸯莲瓣纹金碗,上层錾刻瑞兽的莲瓣仿佛要从忍冬纹中跃出金波。
头梳高髻,身着襦裙捧卷执笔的女官俑如清风朗月。
耳机里讲解员絮叨着壁画展厅里的《宫女图》。
“大家注意这位侍女手中的鎏金盒子,专家推测是存放化妆品或首饰的妆奁,体现了唐代贵族女性对美的追求……”
她暗自吐槽。
“这种鎏金嵌宝盒显然是专用于呈送机要文书用的,女子腰带的鱼符位置证明她至少是尚宫局六品典记,绝无可能替主子捧妆奁。”
史物终究不过是参杂了千年后人们主观想象的瑕疵品。
觉得有些无聊,准备离开展馆的她转角经过一块青石,几个女孩子围着细细品读,遮住她的部分视线。
但窸窸窣窣的话语可听清他们念的是志盖上写的,大唐故昭容上官氏铭。
“是那个养了很多男人的女官吗?好风流啊。”
“书上是这样写的。”
“那她会不会和女皇抢男人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共享吧。”
耳机里讲解着:“毁坏的痕迹惨不忍睹,没有一件随葬品,棺椁遗骸也不翼而飞......”
她早已大概猜到了众人会对自己进行怎样的审判。
因为她曾随意翻阅过几本现代史书,那些她为官三十余载为百姓奔波的痕迹,允许女子合离,招纳更多女子为官当权,主持品评天下诗文鼓励百姓学习等,在史书上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那些紫宸殿里她心系百姓,仔细思量反对夺定奏折的时光,终是被后世在暖阁里记录的男性史官在笔蘸掺了朱砂,塑造了一个她从未认识自己——上官婉儿如何纳入新的面首,如何沉迷情欲,搔首弄姿,霍乱宫玮。
男性的笔墨下终究是容不得女子批阅折子的掌心茧开出半朵莲花。
李洛槐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在一个由男性主导律令的世界里,最能引起男性愤恨的,莫过于女子的才华,最能毁其名誉的,莫过于女子的放荡,贬低只是恐惧的背面。
青史与情欲从来同源,写满了当权者的欲望。
成王败寇,史笔堆中尽是胜者的凯歌,遗骸灰中写满败者的落魄,旧事任人评说。
她并不打算上前细看,因为她的感知系统告诉她,自己竟会在亲耳听到这种污蔑自己的话时咬牙切齿。
正准备快步走掉,可耳机里的解说让那熟悉的名字撞入耳中时,她的脚步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此墓志铭由太平公主为上官婉儿所书,以铭其一生......
仿佛跟在人间初尝咖啡般,心跳不自觉的加速,她挤过拥挤的人群,不顾旁人嫌弃她挤撞的眼神。
来到了被玻璃隔住的方形志石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志石上密密麻麻的楷体小字,心乱如麻。
大块的方形志石落入眼中,在柔和的灯光下露出银色质感。
自然的风化虽留下斑驳的痕迹,但清晰可见方石四周的联珠纹和缠枝纹细致的纹理,楷体小字疏朗有致,劲健飘逸。
她目光如聚,汇聚在一字一句中,细细品读正文:夫道之妙者,乾坤得之而为形质......
展厅的一个角落,粟青半扎着及腰如绸缎一样的黑色直发,高挑的身材,利落的白衬衫,剪裁良好的白色裤子上腰搭了一条卡其色皮带。
棱角分明的方圆脸自带一股飒爽,但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明媚感。
一心找实习的粟青是被亲姐用三顿火锅的诱惑押进博物馆的。
和逛累了去买水的姐姐约定好在展厅见面后,她拖着快要走断的腿迅速提前蹲到了展厅极干净的角落,秒杀一个准备抢此位置的虎头帽小学生,小学生嘟嘴愤然离场。
她乐呵呵的死死占据着领地,盘腿而坐,刷起了招聘软件。
蹲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同样对展览并无多大兴趣,一心在电话手表上打游戏的小学生。
橙色耳机里上讲解着官婉儿的墓志铭,她毫无心思听。
越刷软件越感到绝望的她最终还是选择关掉了手机,嘴里不忘吐槽着。
“真是吃尽时代黑利的00后。”
小学生望了一眼她,又继续埋头玩电话手表。
粟青望见对面一个展位挤满了人,橙色讲解耳机放着解说,从片段中她大概得知那是一块唐朝某人的墓志铭。
她有些惊讶——在这个被短视频占据注意力的时代,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愿意耐心欣赏一块刻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石碑。
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能如此吸引他们?
出于好奇,她迈步朝展位走去。
此时,恨不得一目十行的李洛槐读到了:太平公主哀伤,赙赠绢五百匹,遣使吊祭,词旨绸缪。
一生熟读典籍,留下无数清新隽永诗文的她当然明白,绸缪取自《诗经·唐风·绸缪》中“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用准备婚礼捆扎的柴草来祝愿情意浓浓,紧密结合,意指夫妻之间情感缠绵。
词旨绸缪窜进脑海时,她听到郁结千年的麻木情绪在胸腔裂开细纹。
墓志末尾的「椒花颂声」四字如一枚银针,猝然刺穿冰封的泪腺。
原来退化的感知能力,只需再回看往事一眼,就足以让玄武门血迹里滋生的麻木溃烂成灾。
此刻,那些被遗忘的痛与悸动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吞没。
周围拥挤的人群让她愈发透不过气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意识。
她魂不守舍地转身,急切地想要逃离。
而此时,正被人流推搡着的粟青,眼看着自己就要抵达玻璃展柜前,却与迎面走来的女孩撞了个满怀。
粟青只见那女孩比她高出一截,神色苍白而忧伤,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但让粟青诧异的是,她的额间竟然浮现出一朵梅花,像哀伤的古代美人。
粟青下意识地环住她的腰,人潮裹挟,两人被迫贴近,她感受到对方胸腔剧烈的此起彼伏。
李洛槐垂头望见眼前的少女眉眼之间跟公主相似至极,露出惊恐又喜悦的眼神。
但转念又觉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人群挤压肋骨的触感愈发清晰,仿佛正被夯进陶俑的模具,但她已没有力气挣脱。
于是放任自己在这个公主的幻影身上暂泊,任由拥挤的人群推搡着,享受着片刻的虚幻温暖。
而粟青抬起娇俏的眼神望着她,满脑子都是:“我去,这个大姐姐也太漂亮了吧!”
博物馆里,两人戴着橙色讲解耳机匆忙相撞,身高差使两人一高一低,娇俏的眼神和琥珀色哀伤的神色在此刻交汇。
粟青环着李洛槐的腰抬头望着,李洛槐含泪垂眸凝望,任凭人流将两人缓缓挤出展厅。
刹那间,透过历史尘埃的余韵,一抹红色丝线悄然浮现,将两人掌心的痣,紧紧连在了一起。
殊不知,眼前这个额间露梅花的含泪美人,就是上官,而公主,就在她的怀中。
电流声和着讲解员的声音,缓缓在两人的耳边念着诗文。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
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时间仿佛停滞。
殊不知,千年的缘分,又如志石上的缠枝纹般有了新的交点,命运的生锈齿轮又在此刻开始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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