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糕的浪漫使命

　　我蹲在消防梯拐角舔爪子，鳕鱼肠的鲜甜还在舌尖打转。天台晾衣绳上挂着男士衬衫，被夜风灌成鼓胀的白帆。林小满的发梢扫过程澈的毛衣下摆，他们中间隔着三个橙子的距离。
　　"我帮你捡。"程澈的指尖刚触到橙子表皮，林小满突然触电般缩回手。那颗滚了泥水的橙子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易碎品。
　　月光爬上她泛红的鼻尖："其实...我家阳台上..."她的声音突然被楼下爆发的犬吠切断。金毛犬的牵引绳缠着快递员的小腿，撕碎的快递箱里飞出彩色传单。有张浅绿纸片乘着夜风盘旋而上，正巧贴在她沾着雨珠的睫毛上。
　　程澈伸手的动作像慢放的电影帧。当那张湿漉漉的烘焙课程宣传单被揭下时，他的拇指蹭过她颤动的眼睫。我的胡须捕捉到某种微妙震颤——像是冰可乐罐刚开封时迸发的细小气泡。
　　"谢谢。"小满低头从纸袋掏出橙子，果皮裂开时迸发的清香让整片夜色都变得多汁，"要尝尝吗？赣南脐橙..."她忽然顿住，盯着程澈腕间露出半截的创可贴，上面印着卡通猫爪图案。
　　程澈慌忙扯下袖子："上周帮学生改画时..."解释被风吹散在晾晒的床单之间。蓝格子棉布掠过小满发顶，将两人笼进洗衣粉的茉莉香里。我看见他喉结滚动三次，终究咽回了后半句话。
　　楼下传来玻璃弹珠落地的脆响。穿恐龙连体睡衣的小孩举着夜光风筝跑过，风筝尾巴扫过灌木丛，惊起躲在冬青里的白腰文鸟。橙子瓣在程澈掌心渗出晶莹的汁水，他忽然说："我好像在便利店见过你。"
　　小满正在系松开的丸子头，发圈上的樱桃吊坠晃成虚影："上周三晚上？你买了关东煮和..."她突然咬住下唇，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翅般的阴影。我知道她在说谎——上周三程澈分明整夜都在画室修改参赛作品，画架上蒙着白布，地上散落着擦炭笔的纸巾。
　　但程澈只是轻轻点头。他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温柔地覆盖住小满的帆布鞋。远处传来供暖试水的通知广播，生锈的管道突然发出呜咽，惊得我打翻了脚边的易拉罐。
　　"小心！"两人同时伸手接住滚落的法棍面包。小满的指尖陷进面包裂口，程澈的手掌包住她沾着面粉的指节。当暖气管再度震颤时，他们的手像受惊的含羞草般迅速收拢。
　　我循着糖炒栗子的香气跃下消防梯，最后回望时，看见程澈在月光下摊开掌心——那里躺着颗橙子籽，被他用指尖摩挲得发亮。而小满藏在背后的左手，正将揉皱的烘焙课程宣传单叠成方胜结。
　　晾衣绳上的衬衫口袋被风掀开，露出半截炭笔，笔杆上刻着模糊的"M"字母。我知道明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林小满会站在飘窗前给茉莉浇水，而程澈的画架上将多出一幅未完成的速写：穿白裙子的姑娘踮脚够晾衣架，发间别着半融化的月光。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